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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195)+番外

“没,多亏了你们家崔大,那案子才最终得破。”

“他回来学了一遍,那个绿矾油加水锡遇明火会爆炸,要怎样才能做到?”

“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许自己在家鼓捣啊。”

“呵呵。”

燕家伯侄俩在崔家蹭了顿午饭才告辞离开,乘着马车慢悠悠往回走,燕子恪就问燕七:“万花筒是什么?”

“啊,你听见了?”

“嗯,我在窗前站了站。”

“就是一种吧啦吧啦吧啦的东西。”

“我也要。(☆_☆)”

“那等你生辰时送你?”

“明天吧。好做吗?”

“好做。”

伯侄俩也未急着回家,路过云锦庄的铺子时还进去逛了逛,给燕七量了量身,订做了几套新衣,这一回瘦得幅度略大,家里的衣服都不太能穿了。

订好了衣服继续逛街,燕子恪给燕七买了新的弓,柘木的,四十斤拉力,乌漆闪亮,造型优美,用银丝在弓臂上錾了燕子纹饰,还有一个小小的“七”字。

“秋围想不想去?”燕子恪就问燕七。

燕七摇头。

“哦,”燕子恪看着她,“把箭神请到家中与你引荐?”

燕七抬眼看向他,见这个人眼底清沉,很难猜测他方才那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燕七继续摇头,他也未再多说,两个人从街头逛到街尾,买了一车的东西,最后在夜市小摊上一人吃了一碗笋泼肉面,这才打道回府。

一枝帮忙把买来的东西扛进了坐夏居,然后就看着这位七小姐从这堆东西里挑出了一对蜡白兔递给了他:“拿去哄女孩子吧。”

“……”

揣着兔子离了二房,一枝也未回长房,而是直接去了半缘居,他家主子这几日都是歇在此处,进门行礼,报告了坐夏居的情况,顺便把七小姐赏的兔子呈给主子看。

“拿去哄姑娘吧。”他主子也这么说。

“……”

“风塘街的宅子开始动工了没有?”他主子又正经起来。

“今儿已开始挖土了。”一枝恭声回道。

“明儿可能挖好?”

“……”这是有多急啊,再快也不能。

“多雇些人,七天后务必竣工。”他主子道。

“是。”一枝应着,暗暗为那帮工人点白兔蜡:七天改造好一个宅子,不在压榨中超量工作就在压榨中超量吐血吧。

正说着话,两枝走进来通禀:“大太太让萝月给爷送宵夜来了。”

这其实是来送暗示的吧,一枝瞅了眼窗外天色,离正经用宵夜的时间还早得很,这会子送吃食来,不就是想告诉这位“别忘了你老婆就在抱春居呢啊”么。

内宅妇人们的心思无非就是这些,不为权就为利,再不就是一个好名声,然而名、利、权,所有这一切,全都要建立在男人的看重与宠爱之上,没有了男人,女人们再要强,也是没有根的浮萍,稍微一个浪推过来,就破碎得无影无踪了。

可你能说女人们就真的只能依靠男人们才能活得下去吗?这一点一枝不好说,但他却相信无欲则刚这句话,大太太弱就弱在了所图太多上,名她想要,权她想要,利她也想要,越想要就越要倚仗自己的丈夫,越要倚仗就越放低自己,越放低自己,就越无法得到看重。

可你真要让她无欲,她肯吗?她有儿有女,儿子要成家立业,没有钱财打底怎么能打造个锦绣前程?女儿要嫁人联姻,没有钱财打底怎么能搏得夫家尊重?可这家里的钱又不只是他们长房一家的,燕老太太生了四个儿子,这份家业不论大小,将来都要四个儿子来分,老太爷最喜欢三儿子,老太太最宠溺小儿子,二儿子虽然远在边关常年不能侍奉膝下,架不住人家生了个聪明儿子,老太爷向来就喜欢于读书上有天赋的儿孙,听说燕小九爷的聪明劲儿丝毫不下三老爷,老太爷对其的重视远超过长房的那几个少爷,难保将来分家产的时候不会爱屋及乌,多分二房那么一些……

燕大太太能不争吗?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儿女,无欲则刚这话不错,可还有一句话一样是硬道理,那就是为母则强。没有哪个母亲不会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的骨肉考虑,她这会子少争一分,她的儿女将来可能就要多受一分罪、多绕一个弯、多走一段路,那怎么能行?她会心疼的,她会着急的,她宁可自己苦自己累自己天天与人斗得筋疲力尽也要为自己的儿女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和最美的未来。

是非功过由得旁人去说,她只知道为了儿女,纵是劳心劳力不讨好、人轻人贱人同嫌,也要义无反顾拼争到底!

所以她能倚仗的,只有她的丈夫。

可惜她始终都没有明白,若想要倚仗,至少要先得到看重,若要得到看重,至少要先去了解她要倚仗的这个人。一枝有时候也会觉得燕大太太有些可怜,一只只生活在小树林中的麻雀,想要和鹰一起作伴飞翔,未免太难为她了,她不知道鹰眼中的世界和麻雀眼中的世界有多么的不同,她想用小虫子去填饱鹰的胃,却不知鹰吃的其实是蛇。她不甘心他对别人的孩子比对她的孩子好,可她却不知道,她把自己的孩子生生地溺养成了麻雀,而别人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鹰。

凌啸九霄,傲翔万里,能陪着他做这些的,不是她,也不是她的麻雀孩子们。

燕子恪留下了夜宵,却把萝月打发回了抱春居,顺便让她带话给大太太:“不必等我,早些休息。”

燕大太太怔忡地望着案上红烛,灯花结了又结,却没有结出个圆满的夜,丫鬟们被她从卧房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她的乳娘贡嬷嬷。

“您说……”燕大太太干涩开口,“老爷他是不是……心中有了别的女人?”

只有心里有了新欢,才会对旧爱不屑一顾。

贡嬷嬷连忙宽慰:“老爷不是那样的人,太太可千万莫要胡思乱想,这夫妻间的嫌隙,多半就是从这些毫无根据的揣测中生出来的,切切不可去犯别人犯过的错啊!”

“可……”燕大太太心酸难言,拿着帕子摁在眼角,“我昨儿不过随意说了那么一句,他就挪去了半缘居下榻,这让下人们看见,日后还怎么尊重于我?”

“太太多想了,往日老爷也有接连几日宿在半缘居的时候,”贡嬷嬷继续安慰,“听闻这几日边疆不甚太平,皇上必是要费心处置,咱们老爷自也要为君分忧,平时公务繁忙时老爷不也都是要在半缘居熬夜办理的吗?”

“边疆那档子事又不归老爷管,”燕大太太吸了吸鼻子,望向自己的小腹,“这么多年也没再有动静,莫不是因为这个让老爷对我冷了心?”

“太太这是太过劳累的缘故,”贡嬷嬷道,“依老奴看,太太已可适当分担些事务让二姑娘学着打理起来了,二姐儿已经及笄,搁在心急些的人家儿这会子都可以相看婆家了,咱们这样的府上虽说都时兴晚婚,过了十七再相也不迟,但总归过了门儿都是要主持中馈的,不若趁这机会让二姐儿学着上上手,太太也可松闲松闲,借此养好身子,再为老爷添个一儿半女,亦算是一举两得了。”

燕大太太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曾想过让惊春练着持家,只是您也知道,上边那位是个要强的性子,这把年纪了仍不肯放权,又有三房的那个见天儿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手头上这点小权,倘若我说个身子不好,她先就要想法子趁机把权抢过去了,上边那位怕也正是求之不得,姑侄两个巴不得我退下来,哪里轮得到我们惊春?”

贡嬷嬷笑了笑:“纵是她们将太太当了外人,二姐儿总还是家里的长孙女,将来出去也是代表了燕家的女孩子们,老太太总不能让孩子丢脸丢到婆家去,后头可有好几个孙女儿呢!照老奴说,这话也不必太太亲自去同老太太说,只逮个机会同老爷透露几句,老爷也必会思量的,由老爷去开这个口,老太太还能不依?”

“内宅的事都该是妇人家来操心,拿着这个去扰他……我怕他……”燕大太太有些犹豫。

贡嬷嬷暗中叹了口气,她家姑娘算是被这个姑爷给拿住了,天天陪着小心,时时不敢出错,小意温存谨言慎行,却还是讨不来个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太太不必多虑,老爷对二姐儿的事也是极上心的,去年二姐儿及笄那日,老爷不是还特特请来了平南公主给咱们二姐儿插的笄、信国公夫人做的赞者?这是多大的荣耀啊,放眼这官眷圈子,谁家的小姐及笄时也没得咱们二姐儿这样的阵势,”贡嬷嬷笑着给燕大太太递了盅热茶,“太太也不必刻意拿了这事去同老爷说,只当做闲聊时无意中提上几句,老爷最是通透不过,自会细加考量的。”

“也罢,就这么着吧,”燕大太太低头喝了阵茶,想起什么似的又抬起来,“今儿我去铺子里看首饰,正巧遇到闵家太太,闲聊了几句,见她身上穿的素淡,问了那么一嘴,她说是家里长媳过世,明儿要去普济寺做场法事,和我说普济寺的菩萨灵验得很,尤其是在求子上……我看,宁可信其有,不若待孩子们书院开了馆,我也去上上香……”

七月初一就是开馆日,疯玩了一个暑假的学生们百般不情愿地收拾了上学的家伙什老老实实地去了书院报到,实则许多人一个暑假没有见过面,再见到时都很有些兴奋,从书院门口一直到各自课室,一路上到处都在叽叽喳喳,沉寂了一个月的校园顿时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