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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508)+番外

是萧宸,这位也是骑射社的成员来着。

“嗯。”燕七应了一声。

这种事也算是个新闻了,被那么多人看见,传不开才怪。

萧宸骑在马上转着头看她,前一阵子闹得满城风雨的传闻他自然也听说了。

“你不太高兴。”耿直boy耿直地指出。就算燕七是个面瘫脸,相处了这么久,他也已能多少感觉到她情绪上细微的波动。

“是啊。”燕七道,“很开心我还能生出不高兴的情绪。”

“因为箭神?”萧宸看着她。

“虽然很不想承认我会因为这个人影响到情绪,”燕七整理好弓箭,看向萧宸,“但还是不得不实话实说,是的。”说着一夹马腹奔了出去,像前面那人一样搭弓引箭,对准马道旁边竖起的箭靶,嗖地一声箭飞出去,直接劈开了已钉在靶心上的一支箭,将自己的箭亦深深钉了进去。

一小片惊呼声传自一至三年级的社员那边,这些第一次和燕七在同一个社团里参加训练的学弟学妹里,有不少人一直都在偷偷关注着这个近期官眷圈子里的风云人物,传说她七百步外取了蛮夷大将的人头,对此其实能够实打实相信的人并不多,大家更多的还是认为这都是燕家在给她炒作造势,因为她四年级了嘛,四年级的女学生大多都已及笄,到了该挑选人家的时候了。

然而看到刚才她这一箭,大家觉得至少她的箭法还是很不错的。

于是到了训练的中场休息时,就有两三个三年级的“学弟”走过来向燕七抱拳:“听闻燕小姐箭法精绝,我等不自量力,想与燕小姐切磋一二,还望不吝赐教。”

燕七正要婉拒,忽见旁边的武珽冲她打眼色,于是改口,道:“承蒙几位青眼,赐教不敢当,相互学习共同进步吧。只不过今天我家中有事,需要早回,咱们改日再约,请几位暂等我消息吧。”

那几人闻言欣然应了,转头离去,燕七就问武珽:“老奸巨猾的这位兄台又有什么好建议指教了?”

“……”武珽无语地看她一眼,方道,“近期你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盯着你的人多得是,想找机会打压你气势的人也绝不在少数,你今儿拒了这几个,明儿还有另几个,屡拒屡缠的人亦不是没有,一味拒绝仍难免不胜烦扰,这不是办法,最好是有个以逸代劳的法子,亦或一劳永逸,天天和这些人缠磨,徒耗精力,得不偿失。”

“说得对,快把好法子告诉我。”燕七道。

“……自己想。”武珽道。

“五哥你变了,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智计无双龙精虎猛一夜十……全十美的五哥了,我们十多年的兄妹情谊就这么被你埋葬在了脚下的红土地里。”燕七道。

“闭嘴。”武珽捏眉心。

“想好了告诉我啊。”燕七道。

不出武珽所料,随后果然又有好几个骑射社的学弟学妹甚至学兄跑来找燕七约箭,都被燕七以相同的借口暂时推延,训练完毕后连招呼都顾不得跟武珽和萧宸打就骑了马逃之夭夭。

燕府的规矩如今仍是三天一请安,请安日全家一起用早饭和晚饭,今日正是请安日,但能正点儿到家一起用饭的也只有燕三老爷和孩子们外带家里的女眷,连老太爷都跟一帮老头跑城外钓鱼玩耍去了。

小十一一整天也没见着燕七两回面,想得不行,吃饭也要粘在燕七腿上,惹得旁边燕三太太的目光不住地悄悄向着这厢看,而后又看向那厢笑吟吟的燕二太太,再看看她自个儿的肚子,不知怎么就没了食欲。

吃罢饭各自回房,燕七先要去沐浴,却被小十一抱着腿不肯放,只得带着这货在浴缸里玩儿水,好容易待这货玩儿累了,这才把他拎出来擦干净让奶娘抱回前头去,然后自己才脱了衣服洗,洗罢用巾子把头发上的水擦得半干绾起来,穿了件家常衫子就从坐夏居后门出去,不紧不慢地行往半缘居。

远远地看见半缘居亮着灯,推测那位已经回来了,待进屋正要往书房里拐,却听见房里传来说话声,于是欲先退出门去,见一枝从书房里开门出来,向着燕七行礼:“老爷请七小姐进房。”

燕七进门,见同燕子恪说话的是燕大少爷,双方打了招呼,燕七就在对面随便找了个地儿坐,也不去掺和他父子俩的话题,只见燕子恪手里正拿着一张单子凑在灯光下细看,看了半晌将单子放在案上,随手拿过支朱笔在上面画了几笔,末了递给燕大少爷,道:“这几样不必带,用不上,还徒增负重,另单子上所列亦不够全,你回去再细想,补全了方能达到我所提的第一个条件。”

燕大少爷看了看手里的单子,道:“那我回去再好好想想。爹,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你想出海游历,需有个妥贴的行程计划,出门的物资准备只是最基本的一样,行程的路线、落脚点、补给处、沿路的风土民情、治安状况、气候影响等等,皆须考虑周全,更莫说海上的应急与自救,都要熟知并掌握,这些,你可都有准备?”燕子恪凝目望着儿子。

“有的,爹,”燕大少爷忙道,“我和我那几位朋友在此之前对这些都做了充分的了解,也制定好了计划,现在正在筹备一应物资中。”

“你所有的计划,详细写了给我,如若我认为不行,你便莫想出门。”燕子恪道。

“爹若认为不行,我再改就是了。”燕大少爷嬉笑着道,“第三个条件呢爹?”

“每月写信回来给你祖父祖母报平安。”燕子恪道。

“没问题!”燕大少爷忙拍胸口,却又紧张地向前探着肩凑到他爹眼前,“爹,那我……要怎么跟祖父祖母和我娘开口啊?他们指定不肯同意让我出远门。”

“第四个条件,”他爹却冲他伸出一根长手指,“这趟出门,你若没有半点收获,那就不必再回来了。”

“爹放心,这趟我定不会白跑!”燕大少爷连忙握拳打保证。

“此四项条件你若都能做到,我便许你离家出走。”燕子恪提起袍摆,慢慢搭起腿来。

燕大少爷一怔,转而明白过来,不由喜上眉梢:“那,爹,到时候就全靠您帮孩儿顶着了!”

燕子恪端过案上茶盅,抿了口茶,才道:“把所需银两尽早预算出来,不必去骗你母亲给你掏钱,我这里出。”

“好!谢谢爹!”燕大少爷喜不自胜。

“小七还有什么要嘱咐惊潮注意的?”燕子恪偏头看向正在那厢剥松子吃的燕七。

“应该不需要我嘱咐什么了。”燕七道。燕大少爷终于应了以前燕四少爷曾悄悄告诉她的话,这是准备要“离家出走”到外面游玩去了,上一次他产生这样的打算还是在两年前,后来他弟燕四少爷认为以他这样谁说听谁、随波逐流、干什么事都毫无常性的性子,多半想想就罢了,很难成行,结果不出所料,两年了这位都没啥动静,这一回看样子是真下定了决心,然而哪怕是要离家出走也是不伦不类没有丝毫魄力和个性——先跑来跟他爹交了底儿,他爹同意了他才敢走。

燕大少爷此前参加了一回科考,不出意料地名落孙山,据说还把燕大太太气得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就见天儿逼着他读书,在书院读完回家继续读,饭前读饭后读,临睡之前还得读。

燕大少爷受逼不过,几次三番向燕大太太表明自己无意仕途的意愿,被燕大太太狠着心边骂边哭地施了一顿家法,之后燕大少爷也再不提这话了,硬着头皮耐着性子继续读他不喜欢的书,被燕大太太逼着去交好他不喜欢的官家子弟,亦或去参加一些以各种名头设下的官家圈子里的相亲宴。

彼时燕子恪人在塞北,燕大少爷心中苦闷就给他爹写信吐槽,他爹说:你不喜欢做官是吧?那这么着吧,你去我书房,找东面从北往南数第三排书架子,这排书架上的书与科考科目无关,都是些笔记杂记游记志异的闲书,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你把这些书通读一遍,读的时候在纸上记笔记,然后夹到对应的书页里,每读完一本就把它给我寄过来,这一年内你若把这些书看完,我许你不参加科考。

燕大少爷如蒙大赦般每天钻进燕子恪的书房找那些书看,游记志异这样的书可比时政民生那些枯燥的书好看多了,燕大太太见状只道是儿子幡然醒悟下决心读书,不但不阻止反而还天天给他炖补品补脑补身体。

燕大少爷每寄走一本自己看过并写满读后感的书,过不多久都会收到他爹的回信,他爹回信里还是这本书,打开来却见在他写有笔记的纸页上他爹又用朱笔从头到尾给他细细做了一遍批注,他便又根据这些批注重新将这本书细看一遍,而后再重新写一遍读后感给他爹寄过去,他爹过不多久再给他寄回来,如是三番,每本书细读三遍,待他爹从塞北回来时,那一排书架上的书正好被他读完。

今年开学之前,他爹亲自去书院给他办了结业手续,对旁人只说是要他在家中自行读书,老太爷老太太甚至燕大太太皆未起疑,谁也没在意人父子俩说的只是“自行读书”,谁也没说“自行读书备考”。

父子俩单独相处的时候,燕子恪就问燕大少爷:不想做官,你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