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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660)+番外

“过来,我背你下去。”晏旸亮出后背。

“不用啦,我还能动。”她说。

“动个屁!子弹陷得太深受罪的还是你!上来!”晏旸喝令。

她倒是从善如流,二话不说就真趴他背上了,晏旸带着她下了树,把清理战场以及后续事宜交给了副队负责,自己背着她大步往据点奔,那里有应急用的药物。

说是据点其实也就是一棵大树后头,药物等物都用树枝草叶掩藏起来,晏旸把云飞鸟放下,让她靠着树坐好,自己去拿急救箱,回来往她身边一蹲:“上衣脱了。”

她也是相当干脆,外衣一脱,里头是件紧身的运动小背心,白皙润滑的肩膀被血染红了大半片,饱满的胸脯随着平稳的呼吸有规律地起伏。

晏旸拿着家伙什只盯着她肩窝处的伤口,小心剥下背心带子,止血上药一通忙,手法相当熟练,最后上绷带包扎,这才稍微放松下来,一边包一边看了眼她那张“随你摆布”脸,说她:“行啊你,属猴的吧?”

“你要是从小长在树林里,你也行。”她挺谦虚。

“对,忘了,你家都是在树上,怪不得叫飞鸟,你那屋子是不是叫鸟巢?”晏旸说。

“……就叫树屋。”她说。

“你们家过得可是够原始的,树上没有抽水马桶吧?”晏旸说。

“……”

“不羡慕外面的花花世界?”晏旸问她。

“还好吧,外面挺有意思的,”她说,“如果我生在外面,大概也不会想留在这山里。”

“跟生在哪儿没关系,”晏旸说,“人总是向往更好的东西,这就是好多人从偏远山沟里出来以后,再也不愿回去的原因。你比较不同常人,吃什么长大的?”

“……你别让我笑,伤口会裂。”她眉眼弯起来。

“见过用脸笑的,没见过用肩窝笑的,你这碰瓷儿方式不对。”晏旸说着话,手上一直没停,严严实实地给她用绷带缠好,最后用胶布固定。

正要收拾东西,目光忽然落在她歪在一边的背心带子上,动作于是顿了一顿,呼吸里莫名烧起了火,努力压抑着,手指顺着胶布的尾端轻轻滑过去,指尖一勾,把背心带子勾在手指上,慢慢地捞上来,重新挂上她的肩。

“你男友住哪个医院?”他仍旧蹲在她面前,眼睛直绷绷地看着她。

“仁和医院。”她说。

“行,我给你送到安康医院去。”晏旸说。

“……”她这次没忍住,直接笑出来,“你干嘛?这两个医院离着十万八千里。”

“闲着没事就拆鸳鸯呗,拆散一对儿是一对儿。”晏旸一脸正经,“还想着我把你送他那儿让你俩一起住院呢?你怎么这么甜呢。”

她一脸没脾气,却又忍不住笑,明眸皓齿的,在晏旸面前闪闪发亮。

“你是不是爱喝酒?”晏旸就问她。

“不爱啊,怎么?”她问。

“不爱喝酒你长酒窝干什么。”晏旸歪着脑袋,目光落在酒窝之间的嘴唇上。

她笑着站起身,用一只手穿外套,才穿到一半,就被晏旸胳膊一伸撑在身后的树干上,来了记树咚。

“真想绿了你男友。”他沉哑着声音,低下头,赤.裸又直接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可不是随便的人,晏队长。”她倒是一点不怕,眼睛里还带着好笑。

“那正好,咱俩天造地设,”晏旸说,“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我觉得这辈子你应该没有什么机会了。”她说话比他还直接,棒打单身狗。

“你看你这妹子,”晏旸收回手,叉腰望天叹了口气,“年轻人就是这么爱冲动,逢人说话留三分的道理不懂?所以我还是有三分的机会的,是吧?”

“一分也没有。”她笑。

“行行行,”晏旸狠狠地抓了两把自己后脑勺的头发,“没有就没有吧,非给你送北京协和医院去不可你看着!”

她笑得靠在树上,半天才把外套穿好。

……

晏旸偶尔会想想那妹子漂亮的脸蛋儿,性感的身材,还有那天她那场惊才绝艳的表演。

他觉得这辈子他大概不会再遇到第二个,用这种方式让他沉沦痴迷的女人了。

后来她养好了伤,同八队又出过几次任务,晏旸没有做什么纠缠,纯为欣赏,越欣赏越迷,但他迷得挺理智,不属于他的他虽然偶尔也会酌情强求一下,但对于这个妹子,他求过就放,不想让她为难。

再后来,上级出于任务需要,将他调离了那个地方,去到了真正十万八千里远的大城市,走的时候他也没联系她,想着,越是想见最后一面,就越是难舍难放,何必呢,矫情。

白素贞说,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

很久以后,当晏旸再次因为任务需要被调回这片山区时,他才发现,他对云飞鸟的思慕原来根本没有因为城市的忙碌工作而削减半分,那些惊艳的时光,贲张的记忆,全都凝固在了这片幽远静谧的山林里,当他第一眼看到这熟悉的群山,所有他以为已被遗忘掉的一切,全都向着他汹涌扑来。

这儿的一切都没有变,时间在此停止,山,水,林,风,人,甚至彩云酒馆的老彩电和旧吊扇。

晏旸在熟悉的座位上喝了多半天的酒,竹窗外秋雨迷离,十万大山这一回不像抽象画,而像是磨砂质地的明信片,没有寄语,没有称谓和落款,没有那个漂亮的姑娘,只有空荡荡的一种难言的情绪。

晏旸突然特别想见她,哪怕她已为人妇,甚至有了孩子,他也想再见她一面,就只是看看她,就只是这样,这样就好。

晏旸向曾经八队的老队员打听她,却得到了一个令他错愕的消息。

云飞鸟死了。

那个漂亮的姑娘死了。

那个他舍不得死缠烂打去抢到手的,那个让他痴狂着迷的,那个可以让他的时光停止的,那个——

她死了,她不在了,这十万大山,这苍森碧谷,这无边无际的雨里,再也没有她了。

她深爱着信任着的男友背叛了她,他爱上了花花世界,他从一个缉毒者变成了贩毒者和吸毒者,他成了两国边境线上最大的毒枭!

晏旸无法想象那个爱笑的姑娘曾经历和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可这还不是终极,终极的痛是她的恋人成了她的对手,两个人在战场上的每一次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比终极还要痛的是,她的恋人在黑道悬赏对她下了江湖追杀令——每一个遇见她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地杀掉她!

她死在了某一场的追杀中,死在了她的恋人冷酷无情的授意下。

晏旸出离愤怒,他的理智至此焚烧殆尽,作为新任的当地缉毒工作总指挥官,他向着手下所有的缉毒队员,下达了一级指令——

不惜一切人力物力和代价,缉拿大毒枭云端,死活不论!

云端残忍又狡猾,曾经作为缉毒者的经历,让他异常熟悉缉毒警的行动思路和规律,在双方的无数次交锋中,警员们屡斗屡败,被对手次次抢占先机,派出去的卧底个个如同泥牛入海,过不了多久就被云端令手下猖狂地悬尸示众出来。

晏旸耐下心来寻找契机,他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终于摸清了一条似有似无的、关于云端行迹的规律。

他总会在每年的某一天,孤身前往十万大山的深处,那里除了他,再无人迹。

就在那个地方,有一个山洞,云端会在那个洞里待上一整天。

这个地方处于十万大山的最深处,就算最有经验的山民也走不到这儿来,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的另一个次元,古树参天,奇石林立,怪雾弥漫。

晏旸曾无数次尝试进入,又无数次无功而返,或险些丧命。

凭着那股子无法释怀的执着,或者说是执迷,晏旸历经磨难,终于到达了那个山洞。

他拿着枪,靠在洞壁上等着云端。

晏旸一个人来的,这样凶险的路,他不想拖累队友。

何况他更希望把这一次当做是私人恩怨来解决。

他要他死。

晏旸一动不动地靠着洞壁,眼睛盯着洞口。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洞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走近,一个人影出现在洞口,是云端!

晏旸抬手,扣动扳机,枪声响,子弹穿入云端的胸膛,后心处血花喷出来,云端向后趔趄了两步,嗵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一代枭雄就这么死了,连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当然,那是因为晏旸根本不想听他叨比什么,他就只想让他死,立刻死。

替心爱的姑娘报了仇,晏旸心头反而涌上浓浓的悲伤来。

报了仇又怎样,这空荡荡的世间已经没有了她。

晏旸靠在洞壁上,一只手盖住自己的脸。

不知不觉间,指缝里有了些湿意。

突然洞中发出一声巨大的回响,晏旸甚至来不及拿开自己的手,紧接着又是两声,身上传来剧痛,枪掉在地上,人也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晏旸怒睁的瞳孔里映进云端从地上好整以暇地站起来的身影,他手里拿着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死不瞑目嗯?”他笑。

仿佛出于好心解惑,他脱去外衣扔在地上,露出赤.裸胸膛上缚着的护心板,护心板引伸出一根连线,绕过身体,连接着后心处绑着的血囊,这么一来,前面一旦受力,后面就会飚血,可以让人看上去死得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