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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事件簿(修改版)(165)

一道身影高高地跃入半空,身形若惊鸿般轻灵优美,他旋过身冲着我笑,完全不理会我的嘶喊。当他下落时,足尖点在一名龙禁卫的刀背上,而后再度就势跃起,顺便避过横向扫来的两记杀招。

我又急又恨双目充血,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围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心越来越沉,突然又一道身影由战团中疾射而出,远远地落在了季燕然的身边,是田幽宇,他面色阴鹜宛如由地狱踏入人间的煞神修罗,杀意骇人的双目狠狠盯住战团中的大盗,向后一伸手,那留在季燕然身边负责保护的一名龙禁卫立刻递上了他最引以为傲的重弓及一支乌黑森冷的长箭,但见他头也不回地接在手中,拉弓上弦松指射箭——几乎没有稳固姿势和瞄准目标的过程,就这么一气呵成地劲射出去——

长箭乌光一闪没入战团,我来不及惊呼,只看见一道身影飞向我,在空中扬起一串刺人欲盲地血色长虹。身影落下来,踉跄着没能在我的身边停稳,然而我已看得清清楚楚,那乌黑长箭贯穿大盗左胸的情形瞬间撕破了我的视网膜,脚步声在耳后响起,龙禁卫们赶了过来,大盗勾起唇角,送给他们一记嘲弄的笑容,而后他低头看了看伤处,抬起眼来冲着我无力地轻轻眨眼一笑,张张嘴想对我说些什么,却只能无声地道了一句:我的小月儿……

他踉跄的身形退至崖边,已失去神采的眸子深深望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不想令自己的身体落入官府的手中,无论是死是活。于是他就这样沐着新一天的初升的旭日,坠入了连阳光也穿不透的无尽的深渊。

我拎起裙摆,从未如此轻盈地跑了几步,一个纵身,追随了大盗的身影飘然跃下悬崖。他方才说过,这一次再也不想分开,那么我们就不分开,穷碧落,入黄泉,死生契阔,与子偕臧。

现在,带我去看海阔天空吧。

重生·暗影

手心传来一阵温热,覆在上面的是一只大大的手,干燥,轻柔。

我睁开眼睛,暖暖的阳光晒在头顶上方莺黄色的纱帐上,令人觉来很是舒心。身上盖了轻软的、绣有兰花的罗被,被内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床边的椅上坐着青衣男子,黑软长发垂于胸前,清澈如潭的眸子因我的醒来而星彩一闪,目光流泻在我的脸上。覆在我掌心的大手轻轻用力将我的手整个儿包住,明明很是关心,却一声儿也不言语。

“哥……”我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仿佛一说出口便立刻散入了满屋淡淡地阳光中,“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起来喝水。”他低声说着,伸手取过旁边桌上一只白瓷茶杯。

我坐起身,软绵绵地没有力气,接过杯子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不已,于是杯子又被接了回去,轻轻送至我的唇边,杯中水倒映着自己的面孔,苍白,单薄,毫无神采。

微温的水流入喉中,总算焕起了一丝精神,“喝好了。”我抬起脸,看着他将杯子放回桌上。

“饿不饿?”他问。

我摇摇头,轻轻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趿上绣鞋,才一起身便是一阵天眩地转,双腿一软往地上瘫去,被他一把揽住,扶我慢慢坐回床边。

“莫要起得太急。”他说着,双手拇指在我的太阳穴上轻轻摁揉。

目光擦着他的身畔望向窗外,院中的树一夕间掉光了叶子,只剩了孤零零地枝干独自在天空下承受着曾经拥有又怆然失去的忧伤。

仍旧忍不住起身,慢慢行至窗边,坐在案前椅上,凝望着满院落叶出神。不知不觉间白天过去,黑夜来临,寒星西坠,苍日复升。一个昼夜又一个昼夜地在眼前悄无声息地流逝,偶尔有穿过窗棱的日斑或月斑印在案上,像是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孔,伸出指尖想要轻触他的脸,却除了微尘什么都没有。

秋雨又下了一整夜,在破晓时候终于停了。一道无比明亮纯净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慢慢站起身,回过头来望向我那位陪着我呆坐了几昼夜的傻哥哥,弯起唇角对着他浅笑:“我饿了。”

秋天即将过去,冬日幽幽来临,墙角的早梅,露出了嫩嫩的芽儿。

添上了略厚的衣服,淡淡地为自己施了粉,唇上抿了柔嫩色泽的胭脂,推开房门,外间里绿水、青烟、白桥、红鲤,还有欢喜儿和长乐,静静地立着,满眼的泪水满脸的笑,齐齐道了声:“小姐!”

轻轻地冲着他们点头微笑:“辛苦了。”

推开院门,深吸口气,熟悉的一切悉数回到眼底,骨与血中,有着重生般的解脱和刺痛。

然而,今天的岳府似有些不同往常,下人们往来穿梭,格外地忙碌。“这是怎么了?”我问身后的绿水。

绿水轻声地答道:“回小姐,老爷荣升,今日依礼在府中设宴,以谢圣恩。”

“哦……”我微微地笑,“老爷升做了什么官?”

“回小姐,是刑部侍郎。”绿水恭声道。

“哦,皇恩浩荡。”我笑着点头。

转身回房,换了身较为鲜亮的丁香色衣裙,头上添了支白玉镶猫儿眼的簪子,还在左腕上戴了只青玉镯儿。

绿水有些担心地望着我,道:“小姐,少爷说小姐病体初愈,不宜劳累,是以可不必参加老爷的谢恩宴,免去应酬。”

我边重新迈出门去边轻轻笑道:“这是哪里话?老爷的大喜之事,做女儿的岂有不参加之理?况我精神已是好了很多,无需担心。”

于是慢慢地穿过后院来至前院,见府中所有男女仆役都忙到脚不沾地,挂灯笼的挂灯笼,结彩带的结彩带,另有往前厅设宴处搬桌椅的、搬花瓶摆设的、搬酒坛的,帮着负责采买的人从马车上往下卸米卸菜卸肉的,再有就是拿了笤帚抹布四处打扫的,一派的热火朝天,喜气洋洋。

我立在一株掉光了树叶子的老梧桐下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切,耳朵里听着下人们毫不掩饰地兴奋的交谈:

“哎!老爷是因为什么被皇上提升了?”

“听说是诛了朝廷的天字第一号通缉犯,大功一件哪!”

“天字第一号通缉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知道什么啊!天字第一号通缉犯,那是内部机密,只有皇上和咱们老爷、季大人、田大人等几位大人才知道,如今那重犯已经伏法,这机密便也算不得机密了。听说啊,那重犯——是个大盗!”

“大盗?他盗了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总归不会是平常之物……”

声音渐渐去远,而我的魂灵却仿佛被那话中早已镌刻入骨的两个字眼带入了宇宙黑洞般的空间里去,一时整个人形同空壳,茫茫不知何往。

“灵歌……”有人在叫。

“谁……”我轻声地问,“是你么……”

“灵歌!看着我,灵歌!”声音虽低冷却掩盖不住急切。

我缓缓回过神,眼前景物重又清晰,我仍站在树下,而在我面前沉声呼唤着我的,不是虚无幻相中的那个人,却是我的哥哥,岳清音。

“哥哥,”我微笑,“我没事。”

“不是让你在房里休息么?”岳清音冷下脸来,声音却很是轻柔,“绿水没跟来伺候?”

“灵歌让她也一并帮忙去了,家中人手本就不够,哥哥也辛苦了。”我伸手轻轻替他整理肩头有些纷乱的发丝。

“我送你回房。”他不容分说,牵了我的手便行往后院。

“哥哥,灵歌现在回房,晚宴开始后能否去向爹爹道贺?”我顺从地跟在他身旁,仰脸望向他。

他偏下脸来亦望向我,我报以平静地笑,他道:“晚上风凉,出房前多穿些。”

“好。”我握紧他的手,快赶了两步,同他并排而行。

于是整个白天,我便静静地待在房间里,青烟、白桥、红鲤和欢喜儿亦被我打发到前面去帮忙,满院里如红尘外一般寂静。

寂静是可怕的东西,它总能令那些好不容易被深埋入心底的记忆复苏,阻止不了地滋生、发芽、爬蔓,直到充斥全部的身心和灵魂。

岳清音说……我是被一名赶在最前面冲过来的、轻功超群的龙禁卫奋勇跃下悬崖揽住腰身救上来的,由于龙禁卫无论何时都蒙着面孔,是以最终也无法确认究竟哪一位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毫发无伤,只不过是昏睡了一整天而已。

至于龙禁卫,却原来并非季燕然所指派。皇上真正将龙禁卫的指挥权交予的,是岳明皎。岳明皎通过大盗犯案的行径,亦对他的性格了解甚深,他认为一旦大盗得知他是负责抓捕他的钦命官员,必会引得他至岳府犯案以事挑衅。由于大盗在此之前曾将我掳至树上过,是以岳明皎推测,大盗若至岳府犯案,目标必会是我。

于是他将龙禁卫布置在岳府的各个角落,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我在岳清音的小楼之中,他所抱的想法是,不论大盗由何处进府,都有龙禁卫在暗中监视。而他给龙禁卫的命令,就是如果大盗将我掳走,切不可打草惊蛇,务必暗中跟随,至其窝点,若有同伙便可一网打尽,若无同伙亦能斩草除根。

——这的确是岳明皎的做事风格,宁舍子女,不负皇恩。

接下来便是事情发生的那样,被掳走的是季燕然而不是我。龙禁卫不愧是万里挑一的精英,当即随机应变,仍旧跟踪了大盗而去。之后……便是马到成功,普朝同庆,除却了一个活如行尸的我,除却了一个葬于绝冷深渊、孤伶伶无亲无伴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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