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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娘子(8)

关成彦有些庆幸自己能在入冬前“捡”到这么一个同伴。他甚至想如果自己真的是这蛮荒时代的男人,那么无意中捡到这么一个女人一定会让他万分欢喜。

关成彦把圆月当做同伴,但是圆月却把关成彦当做自己的男人,既然他是她的男人,那么他的东西也就全都是她的了。这日,她从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兽皮里翻找,想寻两张整块儿的给自己做件御寒的冬衣,没想让她从最底下翻出一件“成品”。

关成彦打猎回来的时候,见圆月正举着他过冬的那件寒衣上下比划,见了他,惊喜地道:“你看我找着什么了?我还想做件新的呢,这下省事了,只不过这个我穿有点儿大了,不过没关系,我改改就好了,这下好了,省了不少事。”

关成彦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没言语,把猎物扯到一旁坐下来收拾,心里默默地琢磨自己光着膀子过冬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少。

圆月拿着冬衣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会儿,终于对这件衣裳生了怀疑,她想了想,似是洞察了什么,抱着冬衣走到关成彦跟前,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有这个的?”

关成彦滞住,垂着头没应声。

是啊,他怎么有这个的,他怎么能有这个呢?他是男人,应该像獠牙他们一样光着膀子不畏严寒,而不是像娘儿们似的披着盖着还冻得打哆嗦。关成彦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窘迫过,被一个女人当面质问:嘿!你冬天怎么还穿衣裳啊,哎呦,你还是男人吗!

妈的!关成彦在心里咒骂了一声,为自己的不中用。要他自己承认这衣裳是他的,就等于要他承认自己的羸弱,承认自己不是个男人,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打死也不能承认,豁出去光着膀子过一冬了!

关成彦正要开口否认,圆月却先开了口,颇有些不屑地嘟囔道: “这个女人肯定又高又壮,啧啧,你看,她的寒衣都比别人的大,这得多费兽皮啊,我用两块,她得用三块……”

说完又有些生气似的地质问道:“这是你以前的女人的?你以前有女人是不是!”

关成彦被说懵了,才要说出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儿,一时间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圆月等了一会儿,又意识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自己改口道:“不对,就算是也应该在她那儿啊,怎么在你这儿?”想了想,又似了悟地道,“我知了,肯定是你喜欢她,做好了想献给她,但是一直没好意思送出去是不是?”

关成彦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只觉自己完全跟不上圆月的思路。

圆月觉得自己说对了,坐到关成彦身边道:“如果只是偷偷喜欢过我就不生气了,因为我以前也有过磐石,我们这就算扯平了,以后我不想磐石了,你也别想那个女人了。”见关成彦不应,又语重心长劝道,“我告诉你,身子壮的女人未必就是好的,我就知道有很多比我高比我壮的女人都很容易生病,然后就死了……还有,生孩子也不是身子壮就管用,得胸脯大屁股圆才行,就像我这样的……还有啊,那样的女人肯定吃得多,她一顿得吃我一天的,如果和那样的女人一起生活,你得打更多的猎物才行……还有还有,你看她做寒衣用的兽皮都比我要费……”

圆月说了半天,关成彦才缓过神来,他知道若他不有个表示,她这话大概没个完,或还能说上十几条她比“那女人”强的地方,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圆月果然心满意足的停了口,起身走开了,却并没有动手改那件寒衣,而是把它扔到角落里,自己翻找了两张兽皮去做新衣裳。

关成彦隐约听见她在嘟囔什么才“才不要别的女人的东西”的话,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笑一声,又瞥了瞥角落里那件寒衣,心道这下好了,她认定了那是女人的衣裳,他更不能说那是他的拿来穿了。

也许今年会是个暖冬吧……关成彦这么安慰自己。

☆、第九章

关成彦觉得自己经历过一个冬天,如何也得有些长进,可没想到才入深秋,他就有些受不住了,由其还要抓紧入冬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储备食物,每日里光着膀子在寒冷的秋风中狩猎谋生,冻得他直哆嗦,只一想起圆月同情的眼神和善意的安慰,又咬牙挺住了。

圆月初时没留意,可两人终日待在一起,少不得看出了端倪。她想,他是不是不受冻啊?

圆月不禁有些惭愧自责,她单看他身手敏捷力气也大,倒忘了他先天不足了,他那么瘦小单薄大概会比其他男人怕冷。她凑到关成彦身边,一脸关切地道:“你冷吧,要不我给你做一件过冬的寒衣,就像我这样的,穿上就不冷了。”

关成彦望着圆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完全是对弱者的同情与怜悯。若是从前他还会无所谓的一笑,叹她同情得毫无道理,可这一回她却是正戳在他的软肋上,让他颇觉难堪,黑了脸咬牙道:“用不着。”

圆月被驳了回来,讪讪的再没言语了。

几天之后,没预兆的一场小雪,秋天似是嘎然而止,一下子便入了冬。关成彦渐渐少了出去狩猎的次数,可即便是待在洞里也好不了多少,反而因为缺少活动,身子都有些发僵,只有靠不停地吃东西给自己补充热量,所幸他行伍出身,还有些底子。想起自己的处境遭遇,关成彦的心情便像外面的天气一般愈发的沉重阴寒,圆月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十句应不上两句,一半是因为心情抑郁的迁怒,一半是因为怕一开口冻得牙齿打颤。

关成彦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接受圆月的好意,其实穿件冬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本来就不是这蛮荒时代的野人,没他们那么皮糙肉厚,完全没必要跟他们比。更不用在乎圆月怎么看他,她只是他在林子里偶然捡到的女人而已,她自己还要靠他的照顾保护才能在这丛林里生存呢。

关成彦暗暗观察圆月,她这两日一直在摆弄那些碎兽皮,他猜她大概是想给自己弄个帽子或冬鞋什么的。他不禁腹诽:他救了她的命,还挨着冻去给她弄吃的过冬,她却一点儿也不想着报答地只顾着自己暖和,完全置他的生死于不顾。又想这个女人也太不通人情世故,我说不用你就不能再坚持让一让吗,完全不给人台阶下啊。

关成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琢磨着,忽地一阵寒风从洞口灌进来,冻得他一激灵,脑子也被寒了一下而惊醒似的,心惊自己怎的会生了这般怯懦的想法。又想这寒冬就似沙场上的敌人,跟什么圆月弯月的没有一点儿关系,这是他的战争,他现在已经完全被这个敌人压制住以至于生了退缩之心。关成彦,你是男人!是丈夫!冲锋陷阵视死如归,何况区区寒冬!

勇士热血在关成彦心里烧了没几日,又被敌人泼了盆冷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他发现自己身上被冻得红肿起来了。

起初是脚上有点儿肿,他没太在意,只想头两日光着脚穿双草鞋在雪地里走,即便只是薄薄的一层想也受不住,想着过两天就能下去,没想脚上的红肿非但没下去,反而愈发严重,小腿大腿也开始肿了起来。关成彦这才意识到有些严重,可也不愿在圆月面前示弱,只想既然是冻出来的毛病,就用热的治,多坐在火边儿烤烤火大概就好了。如此便趁夜里圆月睡着了挽起裤腿坐在火边烤火取暖,然两三天下来却是一点儿不见好转,身上胳膊上也开始红肿起来了。

关成彦穿着裤子圆月看不到,身上胳膊上的红肿却是藏不住的,她初时也只以为是冬天冻得发红,待细看却是吓了一跳,不禁惊道:“你什么时候被冬虫子咬了,怎么不说!”

关成彦一愣,冬虫子?再看自己身上这红肿,自己这是被虫子咬了?他不禁心下一凉,难道是中了虫毒?

圆月急道:“都肿到身上了,这都得好几天了吧。”说着就要扯关成彦的裤子。

关成彦忙抓了她的手甩开。

圆月道:“都这样儿了谁还看什么你不成!”说着一撇嘴,颇有些不屑地嘟囔,“有什么稀罕的,谁又不是没见过那东西……”说完瞪了他一眼,转身往洞外走。

关成彦叫住她道:“你干什么去?”

圆月道:“能干什么去,找尸臭草呗,再过两天草都死光了你就真完啦!”

关成彦料是解此虫毒的药草,连忙跟了出去。

尸臭草并不难找,只跟它的名字一样,散发着浓浓的尸臭味道,两人一路循着味道找到一大片,一人拔了一大抱回了洞穴。

圆月惊于关成彦并不知道冬虫子和尸臭草,奇道:“你们部落附近没有吗?”

关成彦摇了摇头。圆月并未生疑多想,一边用石头把草捣碎一边解释:“这尸臭草是秋天生的,到冬天大寒的时候就枯死了,虽然只长几十天,可你看能长这么高呢……冬虫子就生在里面,人过的时候很容易就被它咬了脚和小腿,没多少日子就红肿起来了,顺着腿一点点儿往上肿,最后就像你这样肿了一身,冬天的时候不痛不痒的不觉什么,天一暖和就惨了,浑身痒得要命,恨不得把自己皮肉抓破了去挠骨头那种……我们部落附近就有这尸臭草,我们都不敢去的,就怕被这草里藏着的冬虫子给咬了。”说着便扯了关成彦的胳膊,把捣碎了的尸臭草敷在他红肿的皮肤上,道,“不过抹上尸臭草的草汁就好了,很快就能消肿,要再晚些日子,尸臭草全死了就麻烦了,你就得等到明年这时候再治,只怕到时候你身上都被自己挠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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