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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下流胚!(9)

他才这么想着,便听不远山石掩映之处传来个温婉的少女之声:“翠竹,是哪个?”

邵寂言一下便听出这声音正是当日船舱中的女子,心下立时有了分寸。未几,便见一位柳眉杏目,温婉俏丽的少女从山石后走了出来,翠竹轻唤了声小姐,便跑回她跟前儿,附耳说了句话。

邵寂言这才第一次见了这沈小姐的容貌,虽非绝色,却也是为难得的佳人,他心中已渐渐生了些心思,这会儿只做恭敬之状道:“在下邵寂言一时迷路,误撞了小姐,还望小姐见谅。”

沈婉柔早先就从哥哥口中听过不少赶考才子的事情,其中便有邵寂言,只那时随耳一听,不过是个名字没往心里去。头两日她借烧香之际瞒了父兄偷偷去游湖,巧遇了邵寂言等人,一时心血来潮与几人对了诗句,就此记住了邵寂言这个名字。她年已十六,情窦已开,上门提亲的也有不少。只她闺阁之中难免有些小女儿情怀,再加看了些闲书,对才子佳人一事很是向往。与邵寂言的游湖巧遇便觉颇有缘分,难免生了些异样情思。头几日听哥哥说与邵寂言交了朋友,又赞他虽出身寒微,却有才情有气节,更似了她看的那些穷苦书生遇佳人的故事,便对邵寂言愈发上心了。昨日听闻哥哥宴请的宾客之中便有邵寂言,她心中忐忑,这会儿却是特意来这院中散步,只盼能有机会远远地望上一眼,也好看看这位才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这会儿眼见邵寂言果是位眉目清秀,俊朗不凡的佳公子,一下子撞到了心坎儿上,只道:“邵公子大名,我在闺阁之中亦有耳闻,说是难得一见的大才子。”

邵寂言忙道:“才子二字实在愧不敢当,不过是些以讹传讹的虚名,小姐见笑了。”

沈婉柔道:“公子过谦了,公子才情小女子却非道听途说……”说着便缓缓吟了邵寂言当日游湖之时与她对的诗句。

邵寂言假作一怔,顿了半刻,只做恍悟道:“适才便听小姐声音耳熟,却不敢多想,原来小姐竟是……当日不知船中之人便是小姐,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小姐赎罪。”

沈婉柔红了脸,才要说话忽闻园外有人走动。

邵寂言只恐被人撞见,忙道:“我出来久了,再晚回去怕他们嗔怪,若有人撞见我与小姐说话,却是不好了。”说完便辞了沈婉柔,一路往外走,待出了院子却不忙离开,而是假作踌躇之态站了一下,转头往回望,果见沈小姐仍在原处向这边张望,见他回头立时露了羞色,转身离开了。

酒宴一直到下午才结束,回去后邵寂言又被冯陈二人拉去别处饮酒,一直到了晚上,方是略带醉意的回了家。一路上邵寂言只在心里盘算。当日与沈小姐的偶遇他原没任何想法,然今日看来,这沈小姐竟果似对自己生了倾慕之心,这便让他不得不生了心思:其父兄均在朝为官,且颇得皇上和重用,若他果真能娶她为妻倒是一桩美事。况这沈小姐姿容具佳,又有些才情,虽有些富家小姐的娇柔之气,却未必不是贤妻之选。到时如花美眷,仕途平坦,岂不两全齐美。

邵寂言越想越觉称心,便仔细谋算起来。以沈家之势,他至少要得探花方有资格登门。然即便如此,他与众多显贵子弟相比到底还是有差。朝廷派系林立,沈得年未必不存以姻亲笼络人心的心思,他想要凭他自身的本事打动这位沈尚书好比痴人说梦。除非是沈小姐对他一往情深,再有沈墨轩这位兄长从旁美言,沈尚书或才会考虑将女儿许与他这寒门出身。

邵寂言定了主意,一是恩科考试,必要高中,对此他却早有把握。第二,便是要多与沈墨轩攀交,博得他的好感。这一点倒也不难,这些日子的察言观色,沈墨轩是个怎样的人物,喜欢与怎样的人结交他已心里有数,只要投其所好便是。第三,便是寻机会再与那沈小姐见面,让她对自己情根深种才好。独这一点有些难办,沈小姐深居闺阁,若处理不好则适得其反,倒显得他是个心存不轨的孟浪之辈了。

他一路想着,不觉已到了家。推门进屋,不禁一惊,竟见已有多日未来的如玉正在屋中,也不知等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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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两人好几日不见,这会乍一见面,不免有些尴尬。

邵寄言看了如玉一眼,一边进屋一边故作轻松地开口道:“来啦?”

“嗯。”如玉点了点头。

邵寄言话一出口便觉有些没话找话的味道,却是更显得尴尬了,也就不再说话,只擦了擦手,去屏风后将外衫脱了。他在外应酬了一日,困乏得很,这会儿只想赶紧躺下睡觉。若搁往日,他自不用理如玉,只管自己上床睡觉,她绝不会多心,自个儿在外面玩儿会儿就飘走了。可眼下二人好似闹了别扭似的,她好容易来了,就这么撂着她不理总是不好。是以他只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走了出去,到书桌边随手拿了本书翻了起来。

如玉也不抬头不吱声,就垂着头默默地坐在原处。

邵寄言翻了两下书根本看不下去,只端端地坐在那儿望着一页书发怔。

屋内气氛从未有过的沉默尴尬。

“你喝酒了?”如玉抬眸望着邵寄言,首先打破了沉默。

“是,白日出去应酬了。”邵寄言没有回头,心下却是暗舒了口气,总算说话了。

“说好了少喝的,酒不是好东西。”如玉喃喃道。

“嗯,我以后少喝。”邵寄言侧头望了如玉一眼,笑了笑,复又佯作看书。

两人重复着以前有过的对话,却全没有了当时的欢愉气氛,气氛复又沉寂下来,让邵寄言有些莫名的烦躁,却仍是耐着性子地盯着书页发呆。

“我换新衣裳了。”好半晌,如玉突然又蹦出一句与刚刚话题不搭界的话。

邵寄言放了书,回头看她。

如玉低头看了看身上,抿了下嘴,有些期待地小声道:“我前天与凤儿去逛鬼市,买了件新衣裳……好看吗?”

邵寄言上下打量了如玉一番,笑道:“是吗,原来鬼也有鬼市,也能换新衣裳?”

如玉蹙眉疑道:“你没看出来?”

“看不出。” 邵寄言摇头道,见如玉明显露了失望之色,又忙道,“仔细看看,是有些不一样,袖子宽些……”

如玉泄气地垂了头,扯着袖口小声嘀咕道:“这件是红色的……原来那件是紫色的……”

“啊,是吗。”邵寄言了悟,又道,“可你这衣服在我看来都是一个样子,全没什么颜色……”想了想又有意无意地补了一句,“看来咱们到底是人鬼有别……”

如玉一怔,眸色黯淡下去,咬了咬唇没有应声。

邵寄言闪开目光,只觉自己竟似做错了事一般心虚起来。他如何察觉不到如玉对他已隐隐生了女儿情思呢。他知道这完全是他的错。他明明知道她生前是个没出阁的老姑娘,偏要有事没事的逗趣她,与她说那些引人遐想的暧昧玩笑,怎能不挑起了她这个心思。他自知人鬼殊途,把二人的亲近说笑权当个消遣取乐儿,却只管自己痛快全没考虑她的心思。

这些日子的相处,如玉的单纯善良被他看在眼里,只想若没遇到自己,或是自己之前没那么自私的拿她寻乐打发时间,她必会如从前一样过得简单快乐,断不会有此事的落寞之色。

邵寂言越想越觉得自责不忍,只想趁她心思不深,还是早些与她说清楚的好,便道:“想知道我今日与谁饮酒了吗?”

“啊?”如玉正有些出神地扯着衣角,听邵寂言唤她,忙抬头看他,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回道,“是和冯兄陈兄他们吧……”

“除了他们还有沈墨轩和另外几个朋友。”邵寂言凝着如玉的脸色道,“啊,这几日你没来我没机会和你说,沈墨轩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沈得年沈尚书的公子,也就是那个沈小姐的哥哥,我们今日就在他家吃的酒。”

听了沈小姐三个字,如玉眉宇间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然随即又淡去了,只哦了一声。

邵寂言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多的言语表情,似乎并没怎么上心的样子。又继续道:“中途我去院子里醒酒散步,正遇见了沈小姐……你说,可巧不巧?”

如玉眸色一闪,垂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你跟她说了?”

“嗯?”

如玉望着他认真地道:“你跟她说要娶她做媳妇儿了吗?”

邵寂言一怔,被如玉这突来的问题弄得不知如何作答,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如玉看了他一会儿,忽又憨憨地笑了,只道:“我说笑的,头先是我听差了,我后来想明白了,他们是拿你说笑呢,你不是真的要娶沈小姐做媳妇儿。”

邵寂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噎在了他嗓子眼儿里,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难受得很。他凝着如玉尴尬地笑了笑,开口道:“不是说笑,我是想娶沈小姐做媳妇儿。”

如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渐渐消失了。

“你骗人。”她瞪着邵寂言,有些不高兴。

“我没骗人,等我高中之后,我就去向她爹娘提亲。”邵寂言道。

邵寂言等着如玉的回答,她却只扁着嘴望了他一会儿,忽地起身便走,待到门口又站住,背着身委屈地道:“你骗人,你头先还说是说笑的,今天又说是真的,一会儿真一会儿假,你欺负我脑子笨,我不理你了。”说完便要往外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