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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颜公主(110)

顾卿尧不出声,不抬头,仍只默默地坐着,似是生气,似是委屈。

初兰一声浅叹,略带了些凄婉自嘲的道:“怎么办呢?别处的院子都被占了,你便是不想见着我,这会子我也没处躲,没处藏,无处可去。”

顾卿尧终是抬眼望着初兰,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哪个说不想见你了?是你不想见着我才是真。”

“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发脾气。我是……”初兰顿了一下,道,“我是心情不太好。”

顾卿尧语滞,他知道初兰因什么而心情不好,怨脑之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初兰拉了顾卿尧的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婆娑着,道:“瞧瞧,你手可是凉得紧,再这么坐着可真该病了,你想让我心疼难过可也不是这个法子。”

“初兰……”

“歇着去吧……”

顾倾尧心中渐暖,喃喃的欲言又止,待要起身去睡,却见初兰未有动作,便去看她。

初兰浅浅的露了个笑脸,道:“你去睡吧,我睡了半宿,也不困,一时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倒是扰了你了。”见顾卿尧仍不动的等着她,便只随手从旁边拿了本书,坐到一旁的靠椅上,点了烛火,道,“我看会儿书,一会儿就睡。”说着也就不再看他,低头研读起来。

顾卿尧见初兰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愣了一会儿,便就回到床上躺着,静静的望着初兰的背影。

初兰捧着书,一页一页的翻着,许久,估摸着顾卿尧已经睡了,方是把书合上,吹熄了烛火,往椅背里一靠,透过窗子静静的望着月亮,只觉得好累,身上累,心里也累。

月光幽幽让人心生悲凉,愤怒自责过后的初兰,这会儿又生出深深的自怜。

脑中不停的回想着顾卿尧对雅容的心动,雅容为救他而受伤时的关切紧张;去她家看她时的神情恍惚,知道要嫁给自己之后的冷漠凄凉;晚宴之上因雅容和莫谦而生的怨脑之色,每一幕都让她心寒,只觉自己再怎么努力去对他好,却终归是及不上雅容在他心里位置。

就好像璞玉,多少的温情脉脉,多少的笑语欢颜,都抹去不孟浅雪在他心里刻下的痕迹,他爱的始终是她。

初兰想着,不禁悲从心生:初兰,这世上可还有你这般可怜的人吗?一个,两个的心都不在你身上,你得了他的人又如何?

越想心中越是委屈,忽的便就流下泪来,因她发现自己竟是思念起林景皓来,想念他的怀抱,想要扎进他怀里,撒娇般凄凄楚楚地唤上一声“景皓……”。

这么久以来,每每他似要从她的心底冒出来,就被她狠狠的压了回去,可这会儿她如何也是压不住了,因她知道那人才是心里真的有她的人,是真正爱她的男人。

泪水不觉湿了衣襟,如今,再没有可让她寄心的怀抱了。

初兰不敢哭出声,只怕惊扰了顾卿尧,只满心凄楚地默默流泪。却不知顾倾尧一直在她身后默默地望着她。

她在哭……

顾倾尧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滋味,只觉得难受的要命,今晚他第一次见生气愤怒,第一次见她伤心落泪。他好像习惯了她对自己的温柔体贴,却从未想过她竟也有这般脆弱的时候。

是他惹她伤心了?什么怨脑委屈全都消散了,只剩下深深的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哭累了的初兰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朦胧中,似有人为她拂去泪水,抱她入怀,在她耳边喃喃细语,这感觉似真似梦,极度渴望一个怀抱的初兰,只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次日清晨,初兰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愣了半晌,才回忆起昨晚的事。

“你醒啦。”

初兰转头望去,但见顾倾尧端了水盆进屋,和煦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笑容愈发显得温暖,昨晚的愤怒、懊恼、哀凉,似都被这笑容冲散了

初兰一边坐起来,一边道:“让画眉去做就行了,何苦你自己去端。”

“没事儿,让她也歇着吧,反正我起得早,也没事可做。”顾倾尧说着将水盆放在架子上,又给初兰拿来衣裳帮她穿上。两人似是有默契一般,都闭口不提昨晚的事。

初兰穿好了衣裳,洗了脸,坐在镜前梳头,见了铜镜中自己双眼肿得什么似的,总算是明白顾倾尧为什么不让人来服侍了,面上不由得露了些赧色。

“昨晚见你睡了,我就把你抱到床上了。”顾倾尧似是漫不经心的说着,“想你定是做了噩梦,睡着了还流泪呢。”

“嗯……是做了噩梦了……” 初兰含糊的应着,抬手拿了梳子掩去尴尬。

“我来吧。”顾倾尧走来,拿了初兰手中的梳子,又递给初兰一温热的手巾,柔声道,“浸了温盐水的,你敷在眼上消消肿。”

初兰用手巾悟了眼,微微的靠在椅背上。

顾倾尧凝着镜中的初兰,眸中比以往多了一份怜爱,手上的动作亦是极轻柔的,细语道:“我幼时倒是给姐姐梳过头,后来大了,就再没弄过了,一会儿梳得难看,你可不许怪我。”

初兰淡淡的一笑,没有说话,这平淡温馨的清晨时光让她觉得舒服。

因初兰的眼睛未得消肿,顾倾尧只让人把早斋送来了房里,直到了中午,初兰的眼肿才渐渐散去。因皇帝来云隐寺祭奠的事儿,初兰也不得不跟着去忙活,见了雅容一个劲儿的赔罪,说是上午身子不爽。雅容含笑说没事儿,身上难受就多歇息才是,反是昭辰在一旁冷眼看着,唇角一弯,露了个别样的笑容,初兰也只当没看见。

一日辛劳,晚斋过后,初兰与昭辰被雅容叫去了她院里,商量了些次日各自要管的事情,因明日还要早起,也没多待,说完了正事就各自回院。只说初兰独自一人沿着小路往回走,无意间却是撞见远远地两个人在说话,这回她可是看得真真的,可不正是顾卿婵和凌天吗?初兰一愣,莫不成昨日她在这儿见的人果真是他们?

初兰好奇,待要上前,却见顾卿婵转身走了。转望凌天,但见他竟是一直望着顾卿婵的背影,目送着她离开。

待到顾卿婵消失在视线中,凌天才转过身来,忽见初兰站在不远处望着他,怔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以往的淡然,平静地向她这边走来。

第一百零五章

初兰道:“刚刚那个是宁婵公主吧。”

凌天道:“是。”

两人并肩行着,初兰问道:“她怎么在这儿?”

凌天平静的答着:“属下在附近巡视,宁婵公主散步途径此地,正巧碰上。”

“正巧碰上?那昨晚也是正巧碰上了?”初兰半试探、半挖苦道。

“是,昨晚也是正巧碰上了。”

初兰心中一哼,鬼才信是碰巧!

“你们也没见过几次面吧,倒是聊得挺投机的。”初兰故作轻松的问道,语气中多少有点儿酸酸的。

“嗯,还好。”凌天答的随意。

“什么叫还好?”初兰猛然站住,望着凌天,她有点儿生气了。心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跟我闲聊天儿过,哪次不是我问一句你说一句的,这倒好,和人家没见过几次面,就聊得“还好”了!

凌天也是站住,只望着初兰也不说话,目光极为坦然,反倒越发显得初兰是在无理取闹似的。

“都聊什么了。”初兰不依不饶的问道。

“宁婵公主问属下跟着公主多久了,是哪儿的人,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她打听的倒仔细,可是相亲来了!初兰腹诽,复又问道:“你怎么答的?”

“据实答的。”凌天道。

“你倒是老实……”初兰极小声的嘀咕着。

“宁婵公主问话,属下自应据实相告。”

凌天这话说得在理,按身份,顾卿婵问什么,他一个侍卫自没有不理的道理。可这话落在初兰耳中却是刺耳,跟故意拿话在噎她似的,不由得委屈又气愤的脱口道:“什么宁婵公主!你是我的侍卫,心里只能有我这个公主!旁人都不许搭理!”

凌天怔了一下,微微点了下头,应道:“是,属下记下了。”

初兰见他这模样,非但没有气消,心里反而愈发憋闷了。怎么好像是她强迫他似的,他应该心甘情愿只想着她才对!可她总也不能跟凌天说“你眼里心里不许有别人,只能有我一个!”这也太似小孩子了,可偏偏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初兰又气又委屈,憋了半天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一跺脚转身走了。没走两步又想起什么,猛地转身道:“这一个破庭院有什么好巡视的,先把张端他们调来两个过来这儿。长公主的侍卫也不少,赶明儿个宫里还要来人,这儿用不着咱们,更不用你亲自来巡视。你就只管时时跟着我,守着我不被刺客刺了就行了!”说完便就转身气鼓鼓的走了。

什么碰巧!我看她还上哪儿跟你“碰巧”!

凌天怔怔地望着初兰远去的背影,眸色一软,露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次日,天还没亮,众人便就起床准备,清点人员,察看戒备。从清晨等到下午,午饭也都没吃,小心等着圣驾。直到申时过后,才有先行女官赶来通报,皇帝车辇快要入山。众人连忙往山下候驾,天色擦黑,皇帝仪仗才至山脚。众人欲行大礼,却被皇帝拦了,说是此行只为祭奠故人,一切虚礼全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