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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颜公主(112)

初兰得了这本册子,一直小心收着,只想着将来怕是会用到,不想这么快就有了用处了。你不是在母皇面前卖乖吗?这回看你还怎么卖!

初兰盘算了许久,这册子中的大部分说昭辰利用孟浅雪赚人命钱的事儿是用不上的,一来,刑部是满月管着,甭管是不是昭辰暗中搞的手脚,说到底满月还有个疏于职守之罪,弄不好倒把满月给折进去了。二来,若是露了这些事儿,少不得又牵扯出孟浅雪来,一番追查别再把前事给纠出来,那她可算是惹火烧身了。所以只得在昭辰利用户部职权中饱私囊上做文章了。

在这方面孟浅雪未得什么实证,只是捕风捉影,不过倒也无妨。眼下昭辰也算是“戴罪”之身,未必真需要有什么证据摆到母皇面前,只要时不常的在母皇跟前恶心恶心她,一点点儿的戳着母皇的心思,母皇最初未必会信,可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时候长了母皇自己就会派人去彻查,到时候不怕找不到证据。

这法子想好了,初兰便就开始按部就班的实施。先是等的这两个月。若是从云隐寺一回来就出手,那实是惹眼,少不得让人怀疑上她。再者,便是选好这参奏昭辰的人,不好是自己的近臣,还要与昭辰有些个过节的大臣。初兰思量了一阵,选定了巡查御史王宝珠,她令人暗中给王宝珠递了匿名信,信上检举了昭辰的罪行,其中自有摘自孟浅雪的手卷,另有一些她故意编纂的几有些荒唐的罪名,什么强占人夫之类的。这真真假假的障眼法,归根到底还是怕有精明之人怀疑到她头上来。想必“强占人夫”这种明眼一看便是栽赃诬陷的下三滥手段,没人会怀疑是她所为。

一切都按初兰的计划顺利进行,王宝珠得了密信如获至宝,她原与昭辰有些私怨,平日里碍于昭辰的身份一直忍气吞声,如今昭辰被皇帝贬斥到云隐寺清修,眼瞅着要失势。如今她得了这密信,想着是她出气的时候了,便就连夜写了参奏的折子递了上去。然让王宝珠费解的是,这折子却是石沉大海一般,无了下文了。她心虚,也不敢再有动作,只静静的等着消息。

只说王宝珠奇怪,初兰可比她更是着急。即便那奏折上写了些虚妄的罪名,但以母皇的英明,又如何不能去伪存真,看不出所奏户部之事十有九成是真的?初兰暗道莫不成母皇当真偏袒昭辰至此?驳也不驳,直接当做没看到?

这事儿虽是让初兰挂心,可也未占了了她全部的心思,反正对付昭辰的事儿,一回不成还有二回,她有的是时间。可这儿子过百岁,这一辈子可就只这么一回,自是牵扯了她全部的精力。

只说当日元衡满月,因突然发病,按了法师的叮嘱,未敢操办满月酒。如今他满百日,定是要大摆筵席,补回来不可。

元衡是初兰的嫡长子,他的百岁酒大臣们自不敢怠慢,尤其是昭辰“失势”之后,众臣都猜皇帝有了立储的心思,这皇储就在雅容和初兰之间,故而这等巴结拍马的好时机,自然不能放过。

这一日,郜兰公主府高朋满座,上至皇亲贵族,下至文武百官,均携礼道贺,好不热闹。

德郡王虽在公主府,但到底属皇帝后宫,自不得抛头露面。顾卿尧没有官职在身,也属内眷,不便招待众人。故而这礼待宾客之事,全是初兰一人忙活。

初兰虽也不是好热闹的人,但到底在朝堂上摸爬了一年有余,场面上的应酬也是平常了,况且今天是儿子的好日子,她心情也好,倒也未觉如何疲倦。虽是如此,可穿梭于宾客之间时,心里却总有些隐隐的不踏实。

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他会来。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每每刘顺来回某某大人到时,她心里总是一纠,听了名字后,方才松了气。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怕?还是……期待?

她心思乱得很,只不停地饮着客人的敬酒,答着客人的道贺,以此来冲淡心中那种复杂的感觉。

只她才又饮了一杯酒,转眼间,便见刘顺颠颠的从外面跑来,神情全不似刚刚。初兰的一颗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果真,刘顺近到她身边,神色有些紧张的小声道:“禀公主,林景皓,林大人携礼道贺,人在门外呢……”

初兰心口一颤,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怎的,手上的酒杯轻轻一抖,亏得里面已是空了,否则怕是要碰洒了一手的美酒。

刘顺见初兰怔怔的不说话,便就小心的提醒道:“公主……见还是不见啊?”

初兰道:“人家厚礼来贺,咱们自是该款待的。请林大人进来。”

“是。”刘顺应了话,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初兰亦是转了身,只似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去各桌招待宾客,只心中却是越来越忐忑不安,两人日日朝堂见面,她或还可做到心如止水,可今日却全然不同。

“户部尚书,林景皓,林大人到!”

一声不怎么高的通报声,却惹得原还有些喧闹的场面瞬间静了一下,随即复又有了说话碰杯之声。然初兰知道,别看在场之人一个个都跟没事儿人似的,可这几十双眼睛、耳朵,怕这会儿已经睁大了,竖直了,擎等着看戏呢。

初兰不愿被人当成戏码,不愿成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定了定心神,做出一副泰然神色。然当她望见那熟悉的身影踏入大厅,心口却还是不受控制似的剧烈的跳了几下,随着他越来越近,她只觉四周的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最后什么都听不见了,好像全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人,款款走来。

“参见公主,给公主道喜,恭贺世子百岁。臣略备了些薄礼,还请公主笑纳。”林景皓立在初兰面前,微微的欠身拱手,脸上带着他惯有的笑容,不很亲切,也不很疏远,好像他与初兰从未有过夫妻之缘,从未有过如胶似漆,从未有过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爱恋,那笑容只是客套,是恭敬,是一个臣子对公主的礼貌。

一下子,全世界又都回来了,初兰似被他这刻意保持的距离感惊醒,随笑道:“多谢林大人了。”

林景皓道:“前日二公主差人给微臣送信,说是因在山中不得前来给道贺,特备了些礼物,请微臣转交公主,聊表心意。”

初兰心中一恨:昭辰,你果真是不放过我,在山里还使了这手段,我如何还敢放你回来。

“劳大人费心了。”初兰答道,转又对刘顺吩咐道:“请大人入座。”

“是。”刘顺小心应了,躬身请林景皓在一旁的桌子坐下。

初兰和林景皓这简单的几句对话,全全落在厅内众人的眼中耳中,众人虽或无恶意,但少不得有些看戏的心里,见他二人神色如常,好似真没有什么心结一般,心中不由得失望了一下,及后便就各自吃酒聊天,没了关注的心思。

可初兰的心里却再不得平静,不管她在做什么,喝酒还是聊天,总感觉有一双眸子在不远处望着她,望得她心虚,可当她转过头去,望向那人,却见他只与旁人谈笑风生,眼中如何就有她了?初兰不知自己是安心还是失望,她怕他看她,却又不甘心似的,想要得到他的注视。

初兰连饮了两杯酒,与身边人说笑谈天,却也全然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去看他,就当他不存在!只是克制了半晌,却仍是控制不住的往他那桌瞥去,却惊见他的座位空空荡荡的,哪儿还有他的影子?

他……走了?不可能,难道是……去了后府?去看元衡了?

必是了,初兰心中一阵慌乱,可又不得撇了客人去寻人。正焦急,可巧赶上满月姗姗来迟,初兰如获救兵忙将她拽到一边。满月一脸歉意的说才家里有点儿事儿耽误了,还不待多说,初兰便打断她的话,只说自己后面有点儿事儿,请她先帮忙招待一下前面的宾客。满月笑道自是没问题,回来后咱们姐妹再饮。

只说初兰撇了众人,一路急匆匆的赶回后府,直奔了元衡屋里。她心中焦急,什么也顾不得,直接咣啷推门而入。

屋内,顾卿尧正抱着元衡玩耍,见初兰急冲冲地闯进来,登时愣住,待回过神来,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前面招待客人吗?”

初兰心里豁然一松,随口敷衍道:“哦,是……不要紧,四妹在外面帮忙照看,我进来看看衡儿。”

顾卿尧一笑,道:“你啊,日日抱着还不够吗?做什么非得急着这一刻,四公主虽不是外人,可到底是咱们府里的事儿,你也不好把客人晾在外面啊。”

初兰心不在此,匆匆点头应着:“是我糊涂了,看你们一眼我就踏实了,这就回去。”说完也不待顾卿尧回话,便就转身走了。

顾卿尧只觉莫名其妙,愣了半晌,被元衡的小手抓了头发才是回了神,复又露了慈父的笑容,哄着元衡说话。

初兰从元衡屋里出来,在院子里愣愣地站了片刻,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在院子里徘徊,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却什么心思也抓不住,双腿全无意识的走着,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东园。

心思,身子,全被什么吸引了似的,不由得便进了园中。心口扑扑直跳,虽然四周什么都没有,可却似是奇妙的感到了他的气息似的,直觉告诉她:他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