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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颜公主(206)

按医官的吩咐,墨云在云霄阁躺了整整三日,确定伤口没有裂开的迹象,才许他活动。初兰却是紧张得不让他下地,要他安安稳稳地在床上养着,何时伤口愈合了合时才许他四下走动。墨云拗不过她,却执意不能在她的闺房住下去。初兰见他坚持,也只好让步,令布置了一间屋子给他住。

墨云已然知道了初兰的身份,最初的惊讶过后却似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三日,初兰日夜陪在床边,除了虚寒温暖,便是讲述他们过去的故事。墨云总是很认真地静听着,为故事中的那对小男女唏嘘感叹,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怔怔地发呆似在用心的回忆,然而最后,却总是回给初兰一个歉意的笑容。

初兰固然失望,却也无了最初的痛苦。只要墨云还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一时记不起来不要紧,她会慢慢讲给他听,哪怕他永远想不起来了也无所谓,他们还有未来,还有一辈子。

“你安心住着,这儿就是你的家了,从前是,今后是,永远都是。”每次,初兰都要重复好几遍这句话。

墨云也总是了然的回以笑容:“是你该安心才对,在我想起一切之前,我没打算走。这么多年我终有机会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我也想弄个清楚明白。袋里空空一片的日子不好过。”

虽然得了墨云的承诺,但初兰总是不能安心,她是怕了,只怕上天会随时收回对她的恩赏,几次半夜被噩梦惊醒,匆忙穿了衣裳去看他,见他好好地睡在床上才能安心。

初兰的全部心思经历全都放在了墨云身上,直到画眉有意无意地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凌天回来之后,她还没好好的和他说过一次话,甚至没去看过他。

初兰心口一紧,自责地问道:“他……说什么了没有?”

画眉摇了摇头,道:“您还不知道凌侍卫长那性子,纵是心里有什么又怎能跟奴婢们说什么。”

初兰一叹,更是愧疚,是了,岂止是和他们,纵是和她,他也是很少吐露心事的,酸甜苦辣只自己一个人往肚子里吞,一直以来她只把凌天当个依靠当个臂膀,却又何时真的关心过他的心事呢。从前她已然对不起他了,如今墨云的忽然出现,又让她把他冷落至此,必是凉透了他的心了。

画眉见初兰为凌天露了愧疚忧心之色,才大着胆子为凌天说话:“公主,奴婢了解您现下的心情,奴婢也算是和墨云一块儿陪着您长大的,见他活着回来,奴婢也开心得什么似的。只是有些话……奴婢……还是得跟您说……这么多年凌侍卫长对您怎么样,奴婢是从旁看着的,说句不怕您脑的话,他那份心真的不在墨云之下……我知道这远不是奴婢该说的话,也知道墨云于您不一样,只是……”

“别说了……”初兰打断画眉的话,浅叹道,“这次真是我对不住他了。”

画眉忙道:“奴婢不敢这么说。”

初兰摇了摇头道:“没事,你说的对……他为了我受了不少的苦,如今久别重逢,本该是欢喜万分的时候……”

画眉略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道:“公主,既如此那奴婢还有件事儿要请公主的示下。如今凌侍卫长已得了公子的名分,是不是该搬出侍卫们的住处,令赐院子的啊?”

画眉这话好似当头一棍,一下子把初兰敲醒,她这会儿才是想到凌天早已是公子的身份了。该死,该死!实在是该死,怎么竟把这茬儿忘得死死的了!?

画眉接着道:“按规矩,凌天得了公子的名分,算是公主的内府人,也不该再做侍卫了。可如今公主不发话,下边人也不知该是怎么个规矩,他不上不下的仍旧住在侍卫的院子,尴尬权且不说,只说这可不是抹低了他的身份吗?” 

初兰这会儿是一万个自责,又有些迁怒地道:“他现在还住在原来的住处?我头先就让人把天锦苑打扫布置了,可不就是等他回来的。我一时昏了头忘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还有这府里几个管事是做什么的?这种事,纵是我不吩咐也该早就准备好了的!”

画眉忙躬身垂首道:“是,是奴婢们的错,”

初兰道:“罢了罢了,也不怪你们,归根到底全是我的不是。你吩咐下去,凌天如今是内府公子,住天锦苑,从今以后这府中上上下下都要改了尊称。凌天那儿我这就亲自找他说去!啊,对了,别忘了先去禀报王爷和驸马……另外……跟驸马说,我今儿晚上就住天锦苑了……”画眉得命要走,却又被初兰叫住,想了一下又道,“你去回禀王爷吧,驸马那儿还是我去说。”

顾卿尧听了初兰的话,反应很是就平静,他早就知道凌天必有入府的一日,由是前次遇险他亲见了凌天对初兰是怎样的舍身相互之后,更让他没有了反对的理由,也算是真心想要成全他们。算来,如今这还算晚了的。其实对于初兰这个时候能对他提了纳凌天入府,他反而有些欣慰,自那个墨云突然出现着后,她整个人就跟魔障了似的,什么心思都没了,如今她总算还能惦记起别人,不管怎样,总是个好兆头。

从顾卿尧院里出来,初兰就直奔了侍卫们的院子,却是撞了空门,凌天并不在房中。她在屋中等了一会儿,却一直不见他回来,叫了其他侍卫询问,说是一早就没见他了。初兰把人打发走,独自在屋中等他,直到天色渐暗,才听得屋外有熟悉地脚步声走近,然等了一会,却还不见他进来,那脚步声竟也消失了。初兰着急的起身出屋,四下张望,院子里空空的,哪里就有半个人影了?莫不是她盼人心切幻听了?正此时,凌天的声音却忽然从身侧传来:“公主?”

初兰一惊,转身看去,果见凌天站在角落处的暗影里。

“你这一天去哪儿了,回来也不进去,在那儿站着做什么?”初兰脱口道,随即又有些心虚地道,“可是……不愿见我吗?”

凌天没有回答初兰的问话,面上仍带了些惊诧地道:“公主怎么来了?”适才他回来,才从廊子里拐过来,就感到他屋中有人,他生了警觉,紧忙藏在暗处,想着等屋中之人闻了动静追出来,他也好随机应变。不想从屋中出来的却是初兰。

初兰听了凌天这问话,更是自责,小声道:“我怎么不能来了……我……我来看你来了……我想你不成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温柔羞涩中透着深深地内疚与心虚。

凌天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初兰站了一会儿,有些扭捏地四下看了看,道:“咱们进去说吧。”

凌天点头应了一声,跟在初兰身后进了屋,才将房门关上,一转身,还未及反应,初兰便已经柔柔地靠进他怀里,拥着他连声道:“对不起,全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凌天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双手迟疑了一刻,终是没有回拥过去。

初兰见他没有回应,在他怀中蹭了蹭,接着道:“我不是有意冷落你的,实在是因为事发突然,我做梦也想不到墨云还能活生生地回来,想不到今生还能再见着他,我这心情你能理解的吧。可我并不是因为他回来了就忘了你,实在是我太激动太开心了……不,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也激动,也开心,但是你们不太一样……我是说情况不太一样,别的都一样……”初兰只觉越说越乱,明明想好了一大堆道歉哄劝的话,可这会儿越是着急想要解释,越是有些词不达意。由是她说了这么一大堆,凌天却一直没答一个字,也不回应她的拥抱,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原地,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更是着急,觉得再怎么说也是暖不回他的心了,只更用力地拥住他,想以此来证明自己对他的感情。

好一会儿,凌天才回过神似的终于有了动作,却并非将她拥住,而是将手轻轻地覆在她肩上,开口道:“属下明白公主的心情,属下没有生公主的气。”

初兰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道:“你肯定生气了,我自己都生我自己的气,你怎能不生气呢。你该生气的,只是别气太久,别对我寒心失望,给我个机会补偿你好不好。”

“属下不需要公主补偿。”凌天声音低沉地回道。

初兰紧忙抬头道:“不,不,是我说错话了,不是补偿,不是!是我真心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想要对你好。”

凌天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凝着初兰的双眸,在那里寻找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初兰鼻子一酸,凝着凌天道:“我知道,有些事在你心里必是个疙瘩,如今他回来了,你这心事或是又重了。其实全是我的不好,我早就该与你说明白的。我承认,最早我确是只把你当做是他了,这一点我不瞒你,也瞒不了你。我是真心的感激你能陪我度过那段难熬的日子,明明知道我把你当作了他的替身,还是毫不介意地陪着我疯。其实我看得出,你固然是尽了一个侍卫的本分,对我的态度也总是恭敬有加,但到底还是有对我的一番真心在里面,纵然那个时候你对我的感情大抵只是同情怜悯,还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的,可就是这样才让我觉得了你的好,才让我把你当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