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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颜公主(29)

初兰正陶醉于这美景中,却见行于前方的凌天忽然停住,似是察觉到什么,勒了下缰绳,警觉地挡在了自己与画眉的右前方。

“怎么了?”初兰问道。

“有人。”凌天回答。

初兰随着凌天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一片茂盛的草丛,却也看不见什么,只是再仔细一看,那片草丛的摆动似乎与周围有异。

“不想死就出来。”凌天向那丛处冷语道。

并不见有人露头,只那片草摆动得更加厉害了。

凌天这话或是说得令人胆寒,但初兰却觉得这已经算是温柔的了。凌天是个行动派,一旦认定了对方是敌人,是绝不会与他废话半句的,他这句警告已算是格外留情,否则此刻丛中之人怕已是一具尸体了,哪里还容得下他在那儿吓得发颤呢?

初兰忽然想笑,躲身在那丛中之人怕是个胆小的。

“出来吧,否则他可真要出招了。”初兰高声向那丛中喊话。

这不是威胁,是实实在在的关切。初兰了解凌天,除非她下令,否则他不会对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人手下留情,即便那人伤害她的可能微乎其微。如果丛中之人再不现身,即便他是手无缚鸡之力,怕也会被凌天列为抹杀的对象,只下一刻便身首异处了。

听了初兰这话,草丛中战战兢兢地探出了个头,却是个少年,眼神中满是恐惧。

“别……别杀我……”少年带着哭音乞求道。

“放心,没人要杀你。”初兰语气温柔地安慰道,“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少年不答,只哭着哀求:“别杀我……求求你们了……我没勾引夫人……我没有……”

初兰被他这话弄得莫名其妙,看来他是认错人了,听他这意思,是有人要杀他?

或是因为惊恐,或是因为身体虚弱,那少年连连扣了几下头后,竟是身子一歪,晕倒在地上了。初兰连忙下马,走近那少年,见他实在是单薄,脸上也是面无血色,双目有些凹陷,看样子似是有好久没睡觉了。听他刚刚的话,或是有人在追杀他,以至于连日逃命的缘故吧。只是这么一个弱小的少年能得罪什么仇家呢?

“带上他吧。”初兰道。这少年若是他们不管,就算不被仇家杀死,怕也要会饿死累死在这郊野。凌天得了初兰的吩咐将少年抱上了自己的马背,三人复上马,直奔奉郡而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奉郡原是个不出名的小地儿,只因出了一个赵家,这奉郡的名字才渐渐被人所熟知,而人们提到奉郡的时候,也往往是因为提及赵家之故。

赵家原本只是个普通商户,因历代经商,家底积攒了不少,到了德郡王之母这代,到底还是意识到,不管如何富有,商人的身份终是不入流。故而花重金为其长女赵研捐了个官,甭管大小,好歹算是入了仕途。之后赵母又辗转将自家的儿子送入宫做了伴读,没多久便得了皇帝的宠爱,一步步封侯封王,最终竟得皇上眷顾,为其生了位公主。

尽管已是贵不可言,但赵家到底是商人出身,对权势并没太多渴求,赵研最终不过也只做了个奉郡的郡守,也便没有更高的奢求了。赵家的女人们更愿意把精力放在聚敛财富上。赵家本就经商有道,如今借着皇亲的身份,商路更是畅通无阻。这么多年下来,积攒了庞大的家业,不单在平阳首屈一指,即便是整个大颜国,亦可称得上是豪商了。

赵家原当家人赵母很多年前便不管事了,只将家业交给两个女儿,自己整日弄孙为乐,颐养天年。赵家到底有多少财富,怕也只有赵氏姐妹才能说清。

所以当初兰面对着几乎占了整条街的赵府时,也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赵府比她数年前陪父王来省亲时,似乎更大了不少,老实说,从外面看上去,可比她的公主府还要气派些。

听闻公主已至,赵府上上下下忙出来迎接,从上倒下齐刷刷跪了一片。初兰这才发现,这赵府不单府大,且人多,只这跪在地上的人数都数不过来。面对着这么大的阵势,她们这几个人、几匹马,竟显得有些单薄可怜。

初兰不禁皱眉,她向来不喜欢张扬,然这赵府可真真将这张扬二字刻进骨血里了。

“老身赵茹叩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赵母跪在众人之前,敬声高呼。

“外祖母请起。”初兰上前搀扶赵母。

赵母红光满面,一点儿也不像是年过花甲之人。赵研、赵黎姐妹均是四十上下,也是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众人恭敬地将初兰迎至正堂,请她上座,然后一一上前参拜。只这参拜便拜了半个时辰。也就是赵家,若是放在别人府上,初兰怕早耐不住这铺张排场,拂袖而去了。

待众人一一叩拜完毕后,初兰终是开口道:“本宫去商泽办差,不过是路径此地,因是自家人,故而来坐坐,倒也不必如此排场。”

得了公主的意思,赵母忙令一干众人退下,只留了长女赵研,次女赵黎一起在旁伺候。虽说初兰不喜她们的铺张做派,但到底是至亲,攀谈了一会儿,便觉得亲近得多,赵氏母女也没了开始的拘谨。

众人聊致傍晚,赵母吩咐开宴,初兰闻此,料定又有一番大阵仗,忙以连日赶路,身体疲倦推却了,只让上些简单菜品,自己同赵氏母女同桌吃了晚饭。

饭后,初兰因怕赵母年高操劳,便令下人伺候她先去休息,只将赵氏姐妹留下说话。

初兰取出德郡王的书信递给赵研,道:“父王有一封书信,托本宫交给姑姑。”

赵研恭敬地接过书信,展开细读,先是略皱了皱眉,而后又点点头,随后将其交给赵黎,赵黎见信后,却也是同样的表情。

初兰未见过信中的内容,但见她二人这表情,不由得有些好奇。

赵研敬声道:“不知公主可否看了信中内容?”

“这封信是父王写给姑姑的,本宫不便相看。”

赵研与赵黎交换了个眼色,开口道:“信中其他内容权且不提了,只一点是最重要的。王爷的意思,公主这次前往商泽筹粮,若是办差不成,这四十万石的粮食,便由赵家来出。”

初兰闻言一惊,愣在那里。她原以为父王给两位姑姑写信,不过是请他们在这筹粮之事上帮她多方打点,却不料父王竟有这个意思。想不到父王早就给她铺上后路了。

赵研继续道:“其实,即便王爷不写这封信,臣等到也有这个意思。数日前,臣等听说皇上派了公主这个差事,便觉不妙。臣等并非怀疑公主的能力,只这四十万石的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想要一个铜子不给,就从那群铁公鸡手上抬走,实在是非一般的难事。公主前些日子朝堂上受挫的事,臣等已经知道了。如今若这差事也办不成,那在皇上面前,只怕是交代不过去。所以臣等在数日前便开始向各省的商铺粮仓调粮,估摸着再过七八日也就都屯齐了,算下来,也能凑个四十万石。公主此去商泽,若是能筹到粮自然是最好,若是筹不到粮却也不必担忧。咱们府上只需将各地屯好的粮调到奉郡,公主再报朝廷,请压粮官将粮食压到前线。如此,即便这粮不是从商泽筹得的,但到底是结了燃眉之急,公主这差事也算是办成了。”

听赵研说完,初兰心中说不出是喜还是愁。她这两位姑姑,虽说是至亲,但到底因为身份的关系,也没见过几回面,却竟是为她想得这么周全。

可像她们说的,四十万石粮食,着实不是个小数。让那一干富贾们凑粮,尚且如此之难,更别说只全让一家来出了。即便赵家真是富可敌国,只这四十万石粮食一出,就算不是倾家荡产,也可是元气大伤了。

初兰此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母皇偏偏让她来筹粮。

母皇怕是早就算准了父王和赵家人的心思:即便是累了赵家倾家荡产,也绝不能让她在皇上面前失势。

这样看来,母皇这数月来示宠父王,除了维护她这一脉不被人落井下石之外,恐怕更多的是在为今日做准备,拉拢赵家吧。

忽然想到林景皓那句话,或许这便是母皇看出我身上旁人没有的好处?

可不是吗?除了她之外,旁人怕任谁都没这个本事,调得动赵家的万贯家财了。

初兰心中苦笑,没想到自己的所谓好处,竟是这个。

母皇心中早就明白,不管商泽的富贾们出不出粮,反正赵家终归是会在底下兜着。前线的粮草怎样都能筹到……

只是……等等,这其中似有些不对……初兰细细地将这事儿从头到尾地回味着,越想,心中越生出些疑惑。

不对……不对……是哪里不对……

只闪念间,初兰忽然顿悟,整个心随之揪痛了一下。

她闭了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母皇啊,母皇!您这手段也太高明了!您让儿臣来商泽劝说巨贾们捐粮是假,想让赵家出血才是真吧!

第三十章

赵研、赵黎小心地审视着初兰的神色,见初兰听了她们的主意却是不喜反忧,又似在思索着什么,目光深邃,沉默不语。二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忽听初兰开口问道:“赵家屯了多少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