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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颜公主(45)

元朔这话,姑且也算是童言无忌了,却直让初兰面上一红,甚是尴尬。

洛飞才要动作,却忽然感到手上一热,却是初兰的一只小手死死地将他攥住。他望向初兰,她却也不看他,手上虽是捏得紧,脸上却平静若水。

二人本站得很近,初兰这手上的小动作,站在雅容那个角度是看不见的,然洛飞此刻深望着初兰的眼神,却被雅容看得清楚。雅容在二人身上一扫,目光不带停留,只转对身旁的侍女道:“去令人把马房腾出个地儿,今儿晚上世子要在那儿过夜。”

侍女得了这命令,却也不见什么异色,只恭敬地退下了,看样子这惩罚于元朔倒也是常事。再看那元朔果真一脸的无所谓,临走时还冲初兰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初兰见状,倒是觉得有些不忍,这已经入冬了,他小小年纪在马房里过上一夜怎么受得了,忙要求情,只甫一开口,便被雅容苦笑着打断了,只道:“这孩子被宠坏了,不管教管教难成大器。”初兰讪讪的陪着笑脸,点点头,手也是早松开了洛飞。

雅容道:“才让那个小魔王这么一闹,倒是怠慢了妹妹,咱们姐妹许久没一起坐坐了,我倒是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呢,来屋里座。”

初兰忙是往前走,雅容又对洛飞道:“世子顽劣,你别介意,才说的事儿,本宫还是希望你能考虑考虑。孔管家,代本宫送客。”说完便笑着协了初兰往里走。

初兰与雅容并行。这会儿她虽对于洛飞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仍是满腹疑惑,但却也不似刚刚的一头雾水了,看来他是被大姐请来的吗?请他做什么?大姐又如何认识洛飞的?洛飞又如何会回了京城?

心中太多疑问无法解开,面上却只故作平静,然在随着雅容走出园子的一刹,仍是趁雅容不注意,下意识向身后一瞥,那洛飞却还是站在原地,直直地望着她。

第四十四章

初兰与雅容并肩而行,雅容忽然开口问道:“妹妹与那洛飞相识?”

“啊?”初兰没料到雅容会突然问起这个,先是一怔,随即微点了下头,口中含糊着“啊。”算是承认。

雅容一笑,只道:“洛飞的案子我回京后也有耳闻,具体的细节却也不甚了解,只听说妹妹出了不少力,方使那洛飞逃过一死。”

初兰心知洛飞一案闹得那么大,即便雅容当时不在京城,回来后也定会有人告诉她,是以她也没什么可瞒的。况且,对于雅容和洛飞之间的事儿她倒也是充满了好奇,如今雅容先提了洛飞这茬儿,倒也省得她挠心。于是,也就对雅容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个大概,只说当日洛飞被人误以为刺客被判死刑,她于心不忍将他救下。当然,也顺带说了牵扯出了陆成一事,只是故意省去了昭辰在此案中的角色,以及她如何算计自己,又如何连累了李子梅之事。初兰心道不论昭辰怎么算计雅容,她二人到底是亲姐妹,她也不好在雅容面前如何指摘昭辰。

雅容听完,叹笑道:“难怪人家都道三公主是菩萨心肠,真是不错,只怕也只有妹妹这样慈悲的心肠,才能真真把普通市井小民的生死挂在心上。有妹妹这样的公主,实是百姓之福了。”

听雅容这么说,初兰忙道:“姐姐谬赞了,妹妹比不上姐姐上马杀敌,下马治国,终日也只能是纠缠于这些小事。”

雅容却是正色道:“妹妹万莫这样讲,这世上再没比人命更大的事了。若是连百姓的生死都不顾了,那上马杀敌,下马治国又是为谁?岂不全都成笑谈了?”

“姐姐教诲得是。”初兰点头。

“再者说,即便是小事,未必不能促成大功。”雅容道,“妹妹不知,妹妹一时不忍救下了那洛飞,倒是给咱们与天启这一战立下大功了。”

“啊?”初兰奇怪,不明白这两件事儿怎么扯上了关系。

雅容看初兰疑惑的神情,笑道:“看来妹妹还不知情。”

不觉中二人已行至中厅,雅容似有意卖关子似的,也不往下说下去,只请初兰落座后,吩咐丫鬟上茶。初兰才被雅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紧接着又被这么一放,心中直似百抓挠心一般。若是别人的事,初兰必会直言相问,只遇上了洛飞的事儿,却让她有些不好开口。当日她为救洛飞,牵扯了陆成,得罪了昭辰,连累了恩师,闹得那么大,好事之人或多或少编纂了些她与那洛飞的风言风语,虽说都是无稽之谈,亦少有人当回事儿,但到底有损声誉,因此,对这洛飞,她一直是避恐不及。刚刚在园子里,元朔的童言无忌,更是让她大感尴尬。故而这会儿她虽是好奇,却也不敢主动开口询问。

只是初兰没意识到,满足好奇心不过是人之常情,她越是不问,反而倒显得她心虚,让人觉得她与那洛飞之间真有什么旁人不知的关系似的。

雅容一旁看着初兰的神情,只是笑而不语,直到丫鬟上了茶,才慢悠悠地开口,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当日我往天启和谈不成,战事突起,两军焦灼于边境。敌方依仗地势,占尽先机,我军可谓是一筹莫展。是时将帅们商议,可遣一小队人马趁深夜越天险,入敌后,烧粮草,乱军心,我军或能趁乱得胜。只这孤身潜入敌后之事,已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必死无疑的差事,是以我虽颁令广招死士,然敢往者甚少。后有人献策,可遣犯了军法,身带死罪之人前往,若得胜,则免其不死,这些人本是必死之人,如今得了这一线生机,自然愿意以死相搏。果然,这军令一下,军中不少犯了军法的死囚都愿以身犯险,搏一条生路。只是众报名者中,却有一人与众不同,便是那才被充军至边关的洛飞。”

倒也不用雅容细说,初兰也明了这洛飞如何与众不同,他虽是戴罪之人,犯的却不是军法死罪,何必要去以身犯险,自寻死路?

雅容看了看初兰似有些疑惑的表情,接着道:“看来不用我说,妹妹也明了。我也是觉得奇怪,我见他倒也不像什么为国为民,大义赴死的勇士,只问他为何愿往赴死。他却反而问我,是否得胜便能免他充军之罪。我心道难不成这洛飞只为了免去充军之罪,便愿以死相搏?只见他言辞坚决,也似有些个本事,便应承他,虽说他所犯之事是由刑部判决,原不在军法之内,只若此次可得胜,我便做主,免他充军之罪,待到我军凯旋,便准他返京。他得了此话,甚为欣喜,直入死士,竟无一丝犹豫。”

听了雅容这话,初兰方似有些明白了,看来是偷袭得手,洛飞的充军之罪得以豁免了。至于洛飞甘愿以死搏一个免罪,在别人看来,或是有些疯狂,只初兰倒也不觉得意外,她与洛飞其实称不上如何相熟,细想下来,竟是连正经话也没说上过几句,却不知怎的,对他的性子倒颇有些了解似的。

“妹妹好像很了解那洛飞?”

“啊?”初兰一愣。

“我见妹妹对这洛飞的选择似乎并不感意外。”雅容道。

“不,不”初兰忙解释道,“只是想起当日他只为了逃一个伤人之罪,连劫持公主这样的抄家灭族之事都敢做,想来也是个莽撞的人,所以……”

雅容却是打断了初兰的话:“当时我也只当他年少气盛,只没想到后来的事,却实是出人意料。不久之后,我军便发动了夜袭,虽说是大获全胜,但被选潜营的二十名死士却全部殉国了,唯有洛飞一人死里逃生,却也是惨不忍睹,和死人无异了,养在军中小半年,直到回京之前才刚刚能下了地。”

初兰闻言一惊,刚刚见他安然立于她面前,却不想竟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这么说来,她刚刚遇到他时,他仍是有伤在身吗?那刚刚元朔那些不怎么有杀伤力的棉箭打在他身上岂不是……

此时,雅容倒是没有理会初兰的神色,只皱眉啧啧道:“当时大军突入敌军阵营,我帅部将杀至敌将营寨……”雅容话到一般顿了顿,仿似陷入回忆当中,“只见几个敌兵将洛飞围住,长矛,短刀,直往他身上刺了无数,而那洛飞却全然不顾的只骑在那将领身上,一手拽了对方头发,另一手则持了匕首,直直刺入对方咽喉……那情景真仿似地狱修罗一般……”

初兰听着,一阵胆颤,仿似那场面就在自己眼前似的,雅容征战沙场多年,见过血腥场面无数,只在描述这一情景时,言语中仍是不忍回首,更不要说初兰了。她霎时间回想了当日洛飞被陆成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直慨叹洛飞其人到底是怎样一个钢筋铁骨,如何就能几次从鬼门关里爬了回来。想着,又不禁对洛飞生出深深的怜惜,一阵阵的心疼酸楚,叹洛飞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经历了这么多的悲苦折磨……

初兰兀自出神,不察雅容正在望着她,半晌,雅容方开口叹道:“经此时,这洛飞算是立了奇功,按承诺,我也就免了他的原来的罪责,之后大军一路北上,直捣蓉城,洛飞也是一直在养伤之中,直到回京。老实说,我有心提拔他,他虽未必是帅才,然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一员虎将。”

初兰闻此,回道:“姐姐有心提拔,也算是他的福分。”这是真心话,想到洛飞如若真投到大姐门下,也算是有个归宿了,也免了今后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