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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色江湖(162)+番外

许风初往前踏了两步,单解衣忽抬头,他又讷讷的缩了回去,目光盯着楚濯霄的脸。

楚濯霄的手指,抠着地面,强大的劲气下,那地面的青石砖面上一道道的抓痕,但是与她交叠的手指,依然轻柔。

她知道,被“摄魂术”封印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奔涌,他在自我交战着,想要知道真正的过往。

拥着他的身体,她才发现,不仅仅是他的手,他的衣衫在痛苦的身体挣扎中被扯乱,她看到,他身上一道道,火焰灼伤过的痕迹。

他应该是徒手抓“冰蛤”,又唯恐自己的力量过大,用身体圈着包围,再用冰玉匣装好,所以会有这么多的伤。

“你怎么这么傻?”她呢喃着,手指轻抚过他身上的伤痕,“‘佘翎族’的人,为了心中所爱可以倾命相护,这是何等的幸福,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是偏执而不屑一顾,甚至弃若敝履?”

狂乱的人,在这句话中奇异的静止了,靠在她的肩头,轻轻的喘息。

“珍爱,胜之自己性命,一生只动情一次。”慢慢的抬起脸,迷乱的双瞳变得清醒,那唇边清晰的几个字吐露,“一次……一生。”

一生一次,一次一生。

以性命书写的誓言,深入骨髓的誓言。

凤目微抬,停在许风初的脸上,冷冷的笑容在一点点的展开,“父亲?当我和母亲被人追杀,被逼跳入滚滚江水中的时候,我就没有了父亲。”

“你的儿子,死在三岁那年。”他的手再度握上“惊雷”剑,站了起来,“我是楚濯霄,与你许风初,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切看在单解衣的眼中,简直是莫大的讽刺。许风初心心念念算计要借她手杀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在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儿子出手。

在二十多年后,他还能做到当年那种狠毒吗?

当着武林群雄的面,被自己的儿子亲手毁掉他的尊严,他的地位,他无数的光环,还有比这更让人悲凉的事吗?

这一步步,看似天意弄人的结局,真的是老天在惩罚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她的眼神转向楚濯漓的方向,“你是不是都知……”

道字未出口,她倒抽一口凉气。

文雁岚不知何时已站在楚濯漓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扣着楚濯漓的咽喉,冷冷的望着楚濯漓。

方才,她只顾着制止楚濯霄和许风初的相残,根本没发现,那飘渺出尘的文雁岚会在这个时候对楚濯漓下手。

不仅她,就连楚濯霄也在失神之下,完全没有注意到。

倒是那个被挟持的人半点无所谓,悠悠闲闲的笑着,云淡风轻,“解衣想问我是不是知道内情?”

长长的睫毛眨了下,似乎是承认了,“解衣也是在看到楚雪杨的画像后,有了这个猜测吧?”

“是!”她不动声色的应着,脚下朝着楚濯漓的位置移了移,“当日在陶涉府中,我就一直在猜想,到底是什么人能有如此能力,让这么多武林同道为之牺牲也要保守他的秘密,此人或位高权重,或德高望重,那时候的我就开始怀疑许盟主了。当我看到楚雪杨的画像后,我曾大胆的猜测,如果楚雪杨和她的孩子还活着,那孩子定然不会再姓许,而会追随母亲姓楚,他应该有着传承自楚雪杨和许盟主的气韵容貌,他会有‘佘翎族’的印记,他应该是……”苦笑着,她回首楚濯霄,“二十六岁。”

她的猜测并非完全没有根据,毕竟她有单家在身后调查,太多蛛丝马迹让她有了大胆的理由。

“许盟主,您不会怪我此刻多事吧?”她看着许风初沉默的面容,忍不住轻叹,“漓,你为什么不说。”

“呵呵。”轻轻的笑声从楚濯漓的口中飘处,这样的随意,完全不在乎那放在颈项间的手指,“解衣何必阻拦,杀子这事,许盟主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年他被人撞破与文大侠的奸情,不也是选择了杀妻灭子吗?我说与不说,改变不了二十二年前的事情。”

他的眼中,竟然闪现出一丝看好戏的光芒,只是那光芒的背后,也是隐隐的伤痛,与此刻楚濯霄眼中的神情一模一样。

“文大侠,当年许盟主亲身为你解毒,真可谓情深几许,二位同榻缠绵,并肩行侠,羡煞多少武林侠侣。”楚濯漓的话,不是对着许风初,却是字字刺着眼前的文雁岚。

他的话,窃窃私语无数,讪笑无数,细细碎碎的传到擂台上,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的非常难看。

曾经风光无限站在巅峰的人物,曾经他人口中景仰的侠之大者,转眼间私密被公之于众。

禁忌之恋,杀妻灭子。

每一样,都足以将他们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在他们想要退出武林的前夜,在他们苦守了这些秘密三十年后,就被这残废的白衣少年,毁了一切。

“你再多言,休怪我手下无情。”文雁岚手中的力道渐紧,眼中憎恨的光芒爆发。

楚濯漓毁掉的,不仅仅是他的一切,还有许风初的全部。

当两人的目光相对,楚濯漓那饱含深意的笑容,更像是蓄谋已久得逞后的看笑话,那嘴角的讽刺,刺痛了文雁岚的眼睛。

纤长的颈项扬起,浅笑温柔,“人在你手中,我反抗不了,随你了。”

这一瞬间的淡笑,文雁岚仿佛想起了什么,静静的望着那张脸。

三十年前,也是这种温柔的笑,也是这种轻飘飘的语调,也是这种满不在乎的神情。眼前人即便没有他的俊美潇洒,那眼神却像极了。

“杀了我吧,是我让你们身败名裂的,是我让你们江湖再无立足之地的,也是我让你们连退隐江湖都不能。”楚濯漓冷笑连连,眼中爆发出诡异的光芒,声音谆谆诱惑,“我毁了你最心爱的人,也毁了你,杀了我……快出手杀了我……”

文雁岚的眼,杀气一点点的浮现,手中的力量越来越紧,楚濯漓的脸色越来越白,那笑容却越来越大。

“文大侠,不可以!”单解衣一声断喝中,一道人影掠过,掌心拍向文雁岚的肩头。

当那身形映入文雁岚的眼中时,他默默的望着,不躲不闪,硬生生的挨了一掌。

人影踉踉跄跄的后退,一缕血丝从唇边滑下,许风初站在楚濯漓的身前,“雁岚,不能杀他。”

文雁岚淡雅的前襟,被唇边滑下的血印染,无声的望着许风初。

许风初的身后,楚濯漓依然带着笑,却笑的冰冷。

“对不起。”许风初看到文雁岚的那丝血痕,眼中浮起痛苦的神色,“你为什么不运功?”

“你以为我会出手杀他吗?”文雁岚轻咳着,溅出鲜红点点,“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不信我而向我出手。”

“我……”许风初讷讷的说不出话,望着文雁岚,手虚虚的伸着,停留在空中。

“怎么,当年对自己亲手教过剑法心法的儿子都下得去手,如今,却对一个从未谋面的孩子舍不得了?”人群中,一个冷冷的声音回响,“别忘了,他们也是‘佘翎族’的人,有你最痛恨的血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直在揉面,擀皮,包饺子,炸肉圆子,刚刚才停下来写稿,赶紧就发了。不许嫌弃我发慢了啊,我真的很努力拉。

正文 楚雪杨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的来处。

楚濯漓面对着许风初,连头也不曾回头,淡淡的开口,“你终于出现了,我以为你会一直忍着。”

苍老的面容,蹒跚的步伐,呵呵的轻笑中,老头一步步的行着,没有施展身法,而是慢慢走上擂台。

他的脚步很慢,但是每一步都牵扯了无数人的眼神,跟随着他而动。

许风初眼中一闪而过惊讶,“‘天机子’?”

这就是靠一张嘴一只笔就撼动整个江湖的人物?他的名气太大,大到当真人出现在群雄面前时,太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这个又瘦又小的老头,就是指点江湖,万事瞒不过他眼睛的人物,“天机子”。

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物,一个藏着无数别人秘密的人,每个人都想从他口中听到别人的秘密,又唯恐从他口中说出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的出现,或许让许风初惊讶,可能让文雁岚诧异,但是绝不会让单解衣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从楚濯漓说出那么多秘密的时候,她就知道在楚濯漓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在帮她。放眼全江湖,能有这个实力偷窥到许风初的人,只有“天机子”。

只是令她不懂的是,她也曾亲访“天机子”,答案不过是含糊其辞,为什么面对楚濯漓,他不再明哲保身,不再三缄其口?

当初忌惮许风初的身份,如今就不忌惮了吗?不仅道出隐私,甚至还亲身前来,这又为的什么?

楚濯漓的轮椅轻轻的转了过来,白衣公子迎着“天机子”的方向,“我就知道,你利用我打击许风初,不可能不来看热闹,做了这么多,不就为了看着他被你亲手毁了吗?”

浑浊的小眼睛里透着几分赞许,脸上的褶子在笑容中拧成一团,让那笑容看上去分外的诡异,“原来你都知道。”

“当然。”楚濯漓冷笑颔首,“你昔日不肯对解衣说出这一切,却在我询问时全然相告,唯一的理由就是,借由我的口说出来的话,远比解衣要给许风初的打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