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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113)

“那就好。”我合上茶盖,轻手放下,“不过我有个条件想变更一下,不知道二皇子肯不肯?”

他的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杀意渐起,“你什么意思?”

“我不要你给更多的好处。”迎着他的目光,语调平缓,“二皇子莫要太紧张,我只是想更改一条,便是他日您若能登上帝位,放了我的姐姐。”

他眼瞳瞬紧,想也不想的冷冷开口,“不行!”

“您若永远不懂得舍,如何有得?”我整整袖子,好整以暇,“不是您看上的就应该是您的,不是您得到过的,就永远都属于您。您若不答应,那便是要应承你我之间的承诺,让我姐姐诞下太子。若是您答应,皇子妃随时可以驾崩无人过问,皇后之位空悬,您又多了一个机会拉拢属于你的人,何乐不为?”

他的眼中始终带着怀疑,试探似的开口,“这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好处,你不是要这‘梁墨’半壁江山的吗?”

轻轻的,站起身。

抬望眼,阳光丽色,播撒台阶之下。点点浮尘飘荡,散发着让人向往的温暖,台阶之远,是那独立的小院,映入眼中。

“没错,当日我与你立下这约定,不过是因为心头一点不服,我想要证明‘红云’皇族弃女也能再起,想要证明我能让姐姐登上皇后之位。但是我忘记了,她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我只想给她一个余生的安宁,所以我改变了主意。”

那日,她说,我们两个人合该有一个幸福的。

我向往宁静,但是我放弃了这向往;她也向往着宁静,那便亲手为她铺一个宁静的路,两个人中,是该有一人幸福。

他冷冷的笑了下,“这不似你。”

“我是女子。”这个回答,让他一愣,有些不明白。

是的,我是女子,我永远做不到易清鸿和赫连杨雨那般的冷静,做不到那么权衡利弊,做不到他们的冷漠无情。

“我需要再思量下。”他没有直接答复我,而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也没有继续追讨,悠然起身,“您该部署的,该准备的,只能比从前更紧些。着人守着易清鸿的动静,若有异动,起兵亦无不可。”

这场僵持了许久的内战,或许真的要摆上台面了。

马蹄敲着节奏,车厢悠悠晃晃,看着街头已有些寂寥的景色,才忽然思忆起,今日已是除夕了,再过三两个时辰,便要吃年夜饭了。

想起一人面对着死寂的房间,忽然有些不想回去,可是不回去,我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天涯之远,何处是家?

“不是因为女子才放弃争夺半壁江山,而是你本就无意于这天下,在你心中,恒昌的幸福比得到天下更让你满足。”车顶,悠悠的传来一句。

窗外,落下一截手腕,撩起了窗帘,“那日唐突佳人,今日可否入幕?”

脸上,浮现起了笑容,那种落寞寂寥,轻易的远去。

车帘晃动,面前已多了道人影,颇有些无赖的靠着车壁,“今日除夕,酒肆都关了门,唯有叨扰凝卿,赠我两杯‘红颜美人’以醉心怀。”

“你又做梁上君子了?”我笑着摇头,“老时时刻刻蹲在人家房顶上,似乎很不符合您一族之长的身份。”

“我只是去送帖子,顺便瞧瞧有什么酒可偷,纯属巧合。”他的回答似真似假,很是随意。

我轻咦了声,“什么帖子?”

“邀请大家上门饮宴,只当是我初来结交之贴。”他的手放进胸口,似是在掏着什么,“你是督政令,似乎也是要给你一张的。”

我歪头默默看着他。

他的手在怀里掏啊掏啊,拿出来时还是空手,挠挠头,他呵呵笑着,“我想你是不用特别下帖子的吧?”

我还是不言,只是望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想你也是不介意我请宴的地址是督政令府的吧?”他还是赖赖的神情。

摇头,柔柔的望着他。

被我看的有些不自在,他抬起手腕,手中的酒壶流泻下一串银色的水珠,尽入他的口中。

擦了擦唇,他不羁的笑着,手指勾上我的下巴,“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是想勾引我吗?小心我把持不住。”

轻轻眨了下眼睛,“好啊。”

他手指一颤,手忽然撤了回去,“车中太狭窄,气闷,我上车顶透气。”

高大的身影站起,伸手掀开车帘,不待他跃出,我忽然伸出双臂,从身后紧紧拥上他的腰身。

那身体呆住了,僵立。

我的脸,贴着他的背心,轻轻颤着,“今日是除夕,你还想离开我吗?”

被我箍紧的身体绷着,声音调侃依然,“督政令如此热情,让赫连受宠若惊,既然说了今夜不负佳人,我当然不会走。”

“前年除夕,你我一人城外一人城内,守的是喊杀震天的岁;去年,你在边疆我在京师,守的是天涯两隔的天;今年,你还想对面相见不相识吗?”

他的呼吸声很重,很快,也很凌乱

“督政令大人,前年和去年我都在草原上陪着羊儿马儿守岁,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呢。”

“恒昌是我血缘至亲,却不是情感至亲。”我轻轻叹着,“你要告诉我,这天下间,风凝卿早已没有了至亲吗?”

那刺鼻的羊膻味再也无法阻挡我的靠近,我紧紧的揪着他的衣服,就怕手劲小了他就此从面前消失。

“一枚相思结,是凝卿唯一随身之物。”声哽咽,泪缓缓,落在他的背心处,“我找到了那另外一枚同心结,难道连告诉他的机会也没有了吗?”

那双手,轻轻包裹上我的拳头,慢慢舒展了我的指节,轻轻交叠扣上。

他转身,猛然拥上我的腰身,让我彻底沉落在他的胸膛间,用那宽厚接住所有的泪意。

泪水,更加肆意而凶猛,几是颤抖着,完全无法呼吸。

他的手很用力,很用力,仿佛是要将我彻底嵌入怀抱,大掌从我的手指间抽离,在我慌乱抬头间,温柔的抚上我的发丝。

“是不是你,是不是?”我几乎是疯狂的摇着头,“不要再让我猜,不要再欺骗我……”

他只是按着我的双肩,轻柔的揽着我,一声叹息萦绕。

我吸着鼻子,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湿了他的前襟,沁了进去。

他摩挲着我的脸庞,擦拭着。

我不敢抬头,怕我看到的,不是记忆中那双充满安定力量的眼,怕我是一切猜测都是错的。

我怕,是真的怕,失去过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经受不起再次希冀后的失落。

“告诉我,告诉我……”无意识的呢喃,不断的重复着。

他捧着我的脸,让我抬头,唇嗫嚅了下,沙哑着嗓音,“我……”

车身突然一震,我脚下不稳,沉落在他的怀抱中,他紧紧抱着我,承受了我所有的力量。

“我去看看。”他拍拍我的手,伸手欲掀车帘。

车外,清朗的男子之声悠远,“除夕岁末,府中甚是纷扰,求督政府中宁静一晚,不知督政令大人可容许?”

易清鸿!

115 除夕之夜 三人对坐

我动了动,想要从他的怀中挣扎而起。

他手中微用里,我脚下不稳,再次落回他的臂弯间。

双手,还揪着他的衣衫,他的手轻轻擦着我的脸颊,“你看,这样要是被人看见,可怎么办?”

话是如此,他的袖子微拂,车帘已掀开。手掌贴着我脸颊的动作,尽入车外人的眼中。

他抽回手,这才慢悠悠的转向易清鸿,“大皇子好雅兴,宫中不住,府邸不开宴,倒想着住去督政府,我该赞赏您为国效力的尽心竭力,还是笑您忘记了男女戒备之嫌?”

车下的人眼神微眯,温文的脸上掠过一丝寒霜,是我从未见过的冷然,无形中竟有种温度瞬间降下的错觉,他不等赫连开口,两步跳上了车。

目光扫过我的脸颊,停留,微窒。

“族长大人除夕之日不犒赏您手下人马,却在这里调戏我‘梁墨’官员,不知又是为何?”几乎是强硬的,他的手抓上我的手腕,手中的力量把我拽离赫连的怀抱,直接带向自己的胸膛。

这样的易清鸿,强势而霸道,表面的温文都欠奉,直接语气带冲,眼神中的锋锐之气流转,让我恍惚了。

这样的霸气,这样的无所遮掩,仿佛我看到的,不是朝堂至少以机智闻名的文臣,而是战场上手执长剑,独对千军的战将。

纵然他日百万雄师,晏清鸿也定要护你安危。

不期然的,想起这句话,很久以前的他,很久以前的话。

这样的他,很像一个人……

我侧脸,默默的看向赫连,此刻的易清鸿,竟比他还像。

右手一紧,已落入赫连的掌中,他一声长笑,“大皇子似乎忘记了,我可是向督政令求亲了的,而督政令大人似乎也有下嫁的意思,不知道您这阻拦出师为何?”

“有吗?”易清鸿隐隐的怒意中暴戾之气欲发,“我只看到督政令大人面颊带泪,脸色惊恐。”

“那只怕是为你吓的吧?”易清鸿手中力量更紧,“赫连族长,虽然你功夫了得,但这是‘梁墨’京师,只怕您也讨不了好处吧。”

“不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