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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120)

我情不自禁的想要朝前迈去,膝头却撞上了冰冷的鼓沿,身体一晃,情不自禁的扶上鼓。

我站了多久?身体僵硬的都无法活动了,可我不敢动,我就怕一瞬间的分神,就再也看不到人群中的那个人影了。

“‘督政令’大人,您快下去吧,这里是最高点,很危险的。”身边的士兵再次急急出声。

他拿着一面硕大的藤盾,紧张的挡在我的身前,我的目光,始终在人群中搜寻着,想要看到那个人。

一道寒光中,无数的呼号,红色的人影忽然从重重的包围中一跃而出,马蹄腾空,长枪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带着人马的惊呼声,带着无以抗衡的力量,划破夜空的黑暗,拉拽出晃眼的亮色。

这就是他的气势,刹那之间就让星月无光,千军失色,战场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不是因为他的武功出众,不是因为他的谋略出色,而是他的气势,那种舍我其谁,万民臣服的气势绝不是一般的武将能企及。

沙场上,竟然出现了刹那的呆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的身影,犹如仰望天神般的静默。

没有了呼喊,没有了杀戮,大家停下了手中的武器,都在仰望着空中跃马长枪的神祗。

手中的鼓槌不由自主的重重落下,震破了瞬间的宁静。

那道人影落地,朝着易南天的大军冲去,踏着我的鼓点,只留下一串倒地的人影。

拥堵的人影在慢慢后退,偌大的战场之上,再无人敢靠近半步。

风翊扬身后的士兵,在鼓声中,追随着他的脚步,飞快的冲上,五万人马将易南天十万前锋部队顿时冲了个七零八落。

远远的,易南天坐于马上,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抖动,怒目圆睁,盯着风翊扬搏杀的身影。

“赫连族长,你言而无信。”他的声音充满了怒意,胡须不住的抖动,“这般行径,他日如何让别人相信你?”

风翊扬立马横枪,长笑之声清晰震开,“为国为民,天下人信我!”

“你初始说是为求一方安宁,我信了你,直至今日我才明白,好一句为国为民,这才是你的野心。”易南天挥了挥手,他的身后,响起进攻的鼓声,“我绝不相信,一方小族的族长会有如此的御军之能,你到底是……”

风翊扬横枪于马上,手指飞快的从身后抽出羽箭,弓弦轻震,羽箭破空而去,带着鬼啸般的声音,直指易南天。

易南天再也顾不得说话,手中的武器迎着羽箭飞来的方向磕去,“叮……”

火星四溅,那本该在意料之中掉落的羽箭,却没有应声飞去,只是微微抬了抬方向,依然朝着易南天的面门而去。

易南天慌忙低头,那羽箭擦着他的额头,射上他头盔上的璎珞,将那红色的穗子射散,四下飘落。

这一箭,散的不仅仅是易南天的璎珞,而是他的军心。

我手中的鼓越发快了,士兵如潮水般的涌上,直扑而上。

此刻,没有人记得对手还有数十万人马的后援,没有人记得这一次是以死拼却的厮杀,大家看到的,是胜利的征兆。

易南天的目光,从风翊扬的脸挪到了我的方向,手臂挥动间,一声怒吼,“给我将他们城上击鼓的人射下来!”

箭疾如雨,飞蝗迅疾,朝着我的方向射来。

城楼上的士兵,举着藤盾,在我面前竖起坚强的壁垒。箭簇打在藤盾之上,一声声沉闷暗响。

鼓声更加的急促,震响中引领了士兵冲杀着,易南天的后方,同样是鼓声震天,在初始的短兵相接之后,真正的厮杀正式开始。

我在城楼之上,他在万军丛中。

不用再望,不需相看,似有无形的丝线牵起了一切。

无视了从身边掠过的箭雨,只有这鼓声,传达着我的心思,看他在人群中蛟龙飞舞,长枪如练。

你为我战场搏杀,护卫我一世安宁;那我为你谈笑江山,指点风云。

无论是鲜血四溅的战场,还是三月细雨的青石街头,枪也好,伞也好,都是那个人。

易南天的阵营后方,忽然出现了漫天的大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天际,前线拼杀的战士慌忙的回首,阵脚大乱。

我手中的鼓槌一停,忽然笑了,“鸣金,收兵,快开城门。”

“‘督政令’大人!”身边的人不解,“现在是反击的好时间,我们能一举消灭敌人。”

“鸣金!”我再次重重开口。

战场上,那个艳红的人影手臂抬起,清脆的锣声在阵营中响起,潮水般的人朝着城门回涌。

城门开,将士回奔,最后的一人,立马停下,红氅翻飞。

相视,一笑。

122

平宁之约 终究是梦 ...

城门,在一道凌空纵入的马影掠过的同时,紧紧的闭合上,将易南天的大军阻挡在了门外。

我站在城楼上朝着城门的位置奔去,才转过楼角,已然看到那人影从马上跃下,伟岸身姿矫健的行向城楼。

“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声,那双臂膀已然将我圈入怀中,汗水掺杂着他炙热的气息,紧的让我难以呼吸。

他的手掌心,摩挲着我的背心,手心的热度暖透了被风吹凉的身体,这才让我惊觉,背心早已是汗水一片——为他担忧和惊怕而起的冷汗。

毫不犹豫的伸出手,用力的抱上他的腰身,当那肌理分明的紧绷入了手心,那高悬着的心才渐渐飘落了下来。

贴着他的胸口,听到的是急促的心跳,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我的。担忧和恐惧直到此刻才浮了上来,让心跳更加的散乱。

“凝卿是在担心我吗?”他的声音气息不稳,仿佛压抑着什么,“少见你如此激动的表情,如此冲动的行为,若不是我接的快,岂不是差点从城楼之上摔下来了?”

他是在笑我刚才的动作,那急切中忘记了站的太久,举步间僵硬的腿早已不听指挥,踉踉跄跄的几次差点摔倒。

“我们说好了,只要撑住数次,易承烈一定攻打易南天的。为什么这般一搏……”

说是责怪,只因我害怕,那种得知他以五万人马力拼对方十数万人时的惊怕涌上心头,在看到城门被关闭时的绝望,感觉到他以一种诀别的悲壮出城时的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松懈。

曾经失去过他一次,若叫我眼睁睁的再看在眼前离开,那太残忍了。

“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最大的保存下易承烈的实力以抗衡易清鸿,我说过要保护你,又怎么舍得丢下你?”他的手指刮过我的鼻子,说不出的亲昵,“你要信任我,信任我的能力。”

“真正在意,谁能放得开怀看牵挂的人在沙场中搏杀,命悬一线还安然自在的?”我想要抓着他的衣衫,却被他轻轻的抓住了手握入掌中。

他看看大氅上的血污,摇摇头,淡笑着,“既知有人在牵挂自己,又怎么舍得死?便是踏上了黄泉路,我都会奋力挣扎回来。”

城门之外,激烈的喊杀声震响,数尺厚的城门上不断的传来震响,脚下的地面在颤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塌陷一般。

胜了短暂的一场,不代表这场战争就此结束,反倒是更加激烈疯狂,已没有时间再让我们多说什么。

转身朝着城楼之上奔去,却被他拉住了手,将我带了回来,手指抚过我的脸颊,“这是我的事。”

“不是。”我用力的摇摇头,声音坚定,“是我们的事。”

他举步的身体猛然一震,抱在我腰间的手猛然收紧,脸上的表情表的有些古怪,象是压抑着狂喜,“凝卿,你说什么?”

“你我的命始终都栓在一起。”我回应般的紧了下他的手,“就象刚才,你知道我担心,故意穿着一件醒目的衣服,只为了让我看见。”

我看的清楚,敌人看的更清楚,可他不管不顾的,这般有些小儿任性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或许说,那个赫连杨雨,是他的伪装,但是或多或少有风翊扬的真性情在里面,一种不再是兄长对待妹妹小心翼翼的性情。

“你在城楼之上,不也是将自己置于了众目睽睽的危险之中?”他叹息着,“为了我,保重自己,别让我担心。”

“唯有让你看到,你才能放心,不是吗?”我无所谓的笑笑,“第一次,亲眼见你在沙场的气势,却是不想再见第二次。”

这是他的无奈,我能感觉到他的在意,想要将我彻底拢在手心中的珍惜。可是,对一个人的在意,便是亲眼见对方平安无恙,但若要将我放在眼前,唯有沙场。这却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抓他的手,轻轻闭上眼睛,耳边只有无边的厮杀声,连绵不绝,如山崩海啸呼啸而来。

似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我扣着他的手指,“翊扬,那你能否为了我,保重自己?”

他的脸上,那被压抑着的情怀渐渐松开,被笑容取代,俊美的容颜被遮挡,却挡不住那凤目斜飞之下神采刹那扬起,身后晨阳初绽,竟不及他刹那眉目间的灿烂。

猛的用力,我落回他的胸前,他的呼吸凌乱更甚方才,男子的气息喷上我的发间,吹动了我的发丝,“凝卿,你再说一次,好吗?”

贴着他冰冷的甲胄,我吸了口气,“我说,我要你平平安安的,带我去看江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