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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14)

“我们错了,大人,饶……饶了我们性命……”左手的男子身子抖的犹如筛糠,抓着怀中的东西飞速的掏出放在地上,“还,还给您……全都还给您……”

黑衣男子面对两人一言不发,身上的冷冽之气更浓。

晏清鸿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地上的两个人,眯着眼睛,忽然笑了。

内敛而深沉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一切,看了眼被两人丢弃的东西,声音忽然变的严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两个人低垂着头不住的哆嗦,“大爷饶命,饶命……”

就在这一瞬间,我捕捉到两人的眼神飞快的交换而过,同时趴在地上咚咚的磕着头,“我们兄弟不该贪财好色,求求大爷您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就在他们同时磕头的瞬间,左首的男子双手一圈,猛的抱向晏清鸿的双腿,而另外一人双腿点着地面,手中匕首一亮,直奔我而来。

“哼!”晏清鸿冷笑,一只手捂上我的眼前,“莫看。”

在他的手捂上眼帘的瞬间,我只瞄到黑影闪过,如山的伟岸挡在我和晏清鸿的身前,两声杀猪般的惨嚎在耳边回响。

“上弦月形状的匕首,‘红云’少有人用,你们现在还想狡辩吗?”低沉的嗓音,让我不甚熟悉,“你们到底受什么人指使?”

两声闷哼中,再无任何声息,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腥臭气。

有一种凉,从背心而起,好象一只多脚的蜈蚣,从我的后腰一寸寸的往上爬着,整个身体麻木无法动弹,即使是晏清鸿身体的温暖,也无法暖透那渗入在骨子里的冷。

直至转身,晏清鸿才放下了挡在我面纱前的手,黑衣男子垂手而立,“相爷,这两人牙齿中藏有毒药,已是咽气了。”

晏清鸿眉头微皱,目光转动似寻着什么,“玉……”

黑衣男子的手拾起地上的玉,走到晏清鸿和我面前,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将玉奉到我的面前。

拿过玉,我紧紧的撰在手心中,轻轻的吐了口气。

似乎只有它,才能给我我想要的温暖。

晏清鸿拥着我的手没有松开,直接护着我向外走去,“我送你回去。”

微微的挣了下,我的声音已经恢复清冷,“没关系,我能自己回去。”

他放开了紧拥的力道,顺势牵上了我的手,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别回头,走!”

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住着的房子,忘记了如何解释自己突然从大门口进入,也忘记了和晏清鸿道别,只是呆滞木讷出神。

一直以为沙场之上,血流成河,性命的消逝不过在刹那间。朝堂再深,至少远离沙场战不见血,现在才知道我错了,错的很离谱,很离谱。

今日的事,让我真正的看到晏清鸿冷静背后的冷酷。

可笑我竟将他看的那么低。

“砰!”门忽然被推开,哥哥紧绷着脸步入房间,“凝卿,未睡吧?”

我恍然站起,这才发现窗外早已是月上中天,星亮云薄。

抽回游离的神智,我急应着,“没。”

哥哥胸口气息未平,急促的喘着,“走,我现在送你和亦蝶去莫府。”

没有问为什么,我顺势拿起桌上的东西,被哥哥拽着往外去。

哥哥的脚步很急,似乎忘记了我身体的不适,亦蝶抱着小包袱远远的跟在后面。

“皇上已经秘密离开东都回京,明日一早我会护送空的御辇回京。”哥哥的声音似乎是在向我解释着什么,“我思虑再三,趁夜将你送至莫府治你之病,也好了却我和爹爹一桩心事。”

是出什么事了吗?白天不都还是好好的吗?除了那两个人……

“今日晏相在街头遇袭,来者假扮成普通劫匪,借劫财之名行杀人之实,虽然他们尽力遮掩,但是拿匕首的握法分明是‘梁墨’国人,所以晏相怀疑‘梁墨’的奸细已经渗透到了东都。”哥哥停下脚步,双手按在我的肩头,目光凝视着我的眼睛,“凝卿,如今‘梁墨’边境觊觎,外族‘塞宛’蠢蠢欲动,爹爹已经率兵赴边境,你一个人在东都,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言下之意,是他也要出征了吗?

我默默的点了下头,无声的取出结好的穗子,穿上哥哥的剑鞘。

哥哥的手,捧上我的脸,轻轻的摩挲着,略带粗糙的掌心贴着我的脸颊,传来的是熟悉的暖意,“我怕有奸细,所以你在这里的消息没有任何人知道,如果你想回京师,再修书给晏清鸿。”

“我……”声音停了停,我微笑着抬头,“我想等哥哥来接我。”

深秋夜晚的风,翻飞了他的衣袍,他的大氅罩上我的肩头,“好!”

我笑容更甚,“君子一诺。”

“绝不食言。”哥哥的声音和眼神,都散发着一种坚定,一种让我安心的力量。

他的掌握上剑鞘,包裹着我的,刚刚结上的剑穗被风吹动,丝丝缕缕的勾上我们的手指。

艳红,如血。

绝非第一次为哥哥送行,自小我便是在目送,等待,迎接中习惯度日,为何这一次却耍起了小女儿姿态。

或许……

“说不定待哥哥归来之日,再见的凝卿已是健康之身。”我低声喃喃,不禁出神。

曾经没有希望,所以从不在乎相聚别离。

如今有了期待,便情不自禁的在意。

“会的。”大氅被拢紧,哥哥牵握住我的手,笑容绽放如月光清韵,“凝卿及笄礼前我一定会接你回家。”

莫府清冷的大门在望,哥哥的脚步忽然慢了,握着我的手也愈发紧了,声音艰涩,“凝卿……”

“我会好好调养身体,好好的喝药,少看书少费脑子。”不等他说下去,我已是一长串的字眼溜出,“所以哥哥和爹爹完全不必记挂我。”

话被我抢了,哥哥不在多言,而是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

叩门的声音在夜色中悠悠荡荡,传的很远,我的笑容亦始终不曾消褪,浅挂在脸颊之上,看着哥哥敲开莫府的门,看着老管家睡眼惺忪的打开门,一脸不解的望着我们。

“在下急事必须赶回家中,唯将舍妹托付贵府,恳请贵府少爷巧施妙手,救治舍妹之病。”哥哥将手中的一个小包袱递给管家。

老管家显然还有些迷蒙,愣愣的接过让开了路,“小姐里面请,我这去打扫厢房。”

“去吧。”哥哥递给我一个宽慰的笑容。

我揪着大氅的前襟,脚步慢慢的踏入门,目光却始终不离门前的俊逸身影。

月光下,他的衣袍翻飞,发丝微扬,长身而立。

银辉打在他的身上,散落脚边的是冷清拉长的身影。

我不走,哥哥是不会离开的吧。

终于心头一声轻叹,我转身进门,听到身后木门在老旧的咯吱声中慢慢合上,切断了最后一丝感应。

15 莫府诊病 神医古怪

一夜辗转一夜的无眠,,心头惴惴空落落的沉不到底,越是安静的夜晚越是能听到自己心跳紊乱的声音,强烈的仿佛要从口中蹦出来。

不是莫府招待不好,也不是我娇气的对这里不习惯,这种不舒服来自我内心深处的隐隐担忧,让我不安。

尤其是面前的男子,三枚手指轻搭在我的腕脉间,静静的等待中,让我的不安更加的厚重。

他的手一直停在我的脉腕间不曾离去,脸上平静一片,任我数次偷窥都没能探知一二,这样的把脉时间超过了我所遇过的任何一次,更是让我涌升无数的猜测。

默,静默无声。

良久

良久

终于,他的手从我手腕间收了回去,垂敛着的眼皮不透半分心思。

我试探着开口,“我的病……”

清傲的面容,冷凝着的唇角,身上散发着疏离,“阴寒之症。”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隐然清润,仿佛遗世高风,缱绻流入尘寰人心,可惜这四个字,说的那么凉薄。

我有些失望,不是对他,男子是冷是热非我关心的对象,我的失望因为这四个字。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谈及我的病情,无非也是这么几个字,和那些宫廷御医说的没有半点差别,甚至还不如那些御医,至少人家还会诚惶诚恐中将医理说的头头是道。

来时的期待,等待的忐忑,在听到这熟悉的话时我整个人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一直寒渗到心里。

叹息在心底荡漾,这一次怕又要爹爹和哥哥失望了。

我不再说话,倒是身边站着的老管家安伯慈祥的堆着笑,“少爷,那风小姐的病如何治?”

我已经不太想听下去了,后面的话我几乎能猜到,无非就是吃药护心脉,不要乱动,不要受惊扰,不要受刺激。千篇一律到我几乎会背了。

思想开始神游,我已经在想着回到京师需要几日时光,路上如何打发。

他站起身,轻吐了一个字,“动。”

我眨眨眼睛,开始怀疑刚才的走神是不是让我错失了什么,他只说了一个字?还是个与药无关的字?

“动?”我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莫怀旻,“如何的动法?”

清澈的目光看着我,他脚步微移,“每日后院拣拣药,晒晒草,半月之后再诊。”

不等我出声再问,他的人影已消失在门边,我就算此刻出声,怕也叫不住那抹天边浮云的衣袍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