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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55)

我亦是扬起恬静的笑:“未曾怪过哥哥哩。”

“若我能在你未嫁前见到恒昌公主,或许你便不用嫁他。”

“一日为风家女儿,终生为风家人。”

婚前就算知道皇族会将恒昌公主错嫁又如何?我依然会选择晏清鸿,不可改变。

他别过脸,再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你若想进宫见后,我去请求。”

“此事……”我停了停:“皇上应是不知吧?再多进宫,徒惹非议,还是不去了。”

晏清鸿那面令牌,其实早已说明了一切,若是易承烈没有当众揭穿,我当可堂堂正正进宫面后,可是现在,只怕不行了。

祸国之命,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皇家不可接受的,我能平安长大,对皇后已说不尽感激,毫无半分怨言。只这承欢膝下,今生怕是不再可能。

“哥哥……”我抬起眼,“爹爹欺君罔上,纵然此事压下,终还是错了,你亦难辞其咎,凝卿害了你们。”

“爹爹老迈,月前便上辞表,皇上最担心的兵权已交,至于我……”他强笑了下:“数日前早请奏,镇守南疆,无军令不回,以后照顾爹爹就靠你了。”

我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喉咙却似被卡住了,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他眼神平静,手指拢过我的发梢:“我过几日便出发,特来看看你,只望你以后日日安好,再无烦忧。或许你说的对,晏清鸿才是最懂你的人,他定会让你开怀。”

他俯下脸,在我的额头浅落一吻:“翊扬终是错过,幸为凝卿之兄,亦恨为凝卿之兄,若有来生,定不再为你兄长!”

那飘扬的衣角,在我的视线中渐渐消失,不是送他出征犹胜送他出征的揪心。那一步步,仿佛从此踏出了我的生命,不再归来。

57 晏相往昔 合卺请求

易承烈带着恒昌公主回了‘梁墨’,文武百官命妇皆有送行,唯独我,推病没有去。

不想再给他人增添谈论的话柄,这些日子我深居简出,除了回风府看望爹爹,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清晨出门,过午便回,倒比当初在家中的生活更加的宁静。

晏清鸿待我,愈发温柔体贴,若是在家中逗留稍长,他便会亲坐马车前来接我。

说不感动是假,这般的背景这般的身份,他真的做到了对我的承诺——尊重。

从不过问我的决策,也不叮嘱我谨言慎行,任由了我,随意了我。晏凌早已被交代,但凡能做主的事都不要骚扰我。更由晏凌口中得知,一切拜访我的帖子,都被一句身体不适给打发了。

他,不愿我被人骚扰,给我留下清明天空。

将手交到他的掌中,被他扶着上了马车,看到他的额头有细微的汗珠,手中的绢帕已贴了上去,拭着:“天热,何苦奔波。”

不知何时,亲昵已成了习惯;不知何时,我不再固执的喊他晏相大人,一切都那么自然的改变着。

唯一不曾最后改变的,是我与他之间,依旧清清白白,哪怕是同床共枕。

“爹爹心情如何?”他也不再是客套的喊岳父大人,而是随了我的叫法,喊声爹爹。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太愿见外人,有人上门拜访也都被回绝了,或许对他来说戎马一生,离了军营有些不适应。 ”

“或许与告老前进宫面圣有关吧。”晏清鸿沉默了会,“爹爹忠贞为国,绝无二心,只是这件事,多多少少皇上心中还是有芥蒂的。”

“清鸿。”我正色望着他:“你告诉我,哥哥的远调,是否也与我的身份有关?”

晏清鸿沉吟了片刻,握上我的手,“你自己也知,朝堂之中绝不可能因为某个单纯原因做决策。

就象爹爹,早在此事爆发之前数度上辞表。兄长远调,我更认为是在表示自己对兵权和地位的放手。”

我点了下头,轻应了声:“爹爹心情不好,我想多来陪陪他,可以吗?”

他温柔颔首:“你若不放心,便是多住上几日也没关系。”

心头轻松,我扬起脸,与他相视一笑。

他揽着我的肩头,让我靠在他的身上,“凝卿憋闷坏了吧,要不要去哪走走?”

早起让我身上有些倦乏,有他的气息环绕,竟然不觉困了,“懒,不想动。”

这语调,何时染上了骄纵,我竟未觉。

“好,不想动便不动。”他的眼中,有几丝调皮的神色。以我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只有在算计什么前,才会露出这般表情。

车身一震,已停在了相府门前,我警惕的望着他,“你想干什么坏事?”

他哈哈大笑:“知我者娘子也。”

手臂抄上我的腿弯,直接将我打横抱起下了车,朝着相府大门走去。

“啊……”我轻呼着,推着他的胸膛:“清,清鸿,这里是大门前,还是大白天的。”

我几乎能看到,晏凌那双眼瞪的眼珠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张着大嘴望着我们两个。

晏清鸿忽然颠了下,我惊吓中连忙双手圈上他的颈项,这才听到他的凑上我耳边促狭的低语:“这可是你自己抱上来的。”

从大门前到内院,可是长长的一段路,我不是心疼他抱着走这些许距离,而是……

院中,有洒扫的妇人,有修剪花草的仆人,还有来来往往的小厮,这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和晏凌的表情一样,目瞪口呆!

挡不住别人的目光,我索性将自己藏进了他的胸前,只觉得一股烧热忽的燃上了脸颊,愤愤的说着:“你可是一国之相!”

“律法中可有规定不许一国之相在自家抱着妻子?”他轻松还击,脚下不停直入了房门,将我放在软榻之上。

薄被覆上,我软软的沉着,不由叹息:“我把亦蝶留在风府,倒是累了你。”

他拈书坐在我身边,“我倒希望她多待阵子,省的我老担心什么时候又没闩好门。”

想起那日的尴尬,我无声的横了他一眼。

他半靠在软榻边,贴着我的身体,手指抚过我的脸颊,衣袖如水滑过:“还是爱看你这般模样。”

我与他,俱不是爱闹之人。初夏午后,燃一炉熏香,偶尔拨弦弄笛,或者是墨香染纸,要么如今日,看书品诗,听着枝头蝉鸣,窗外微风徐徐,竟是最惬意舒爽。

“什么样子?察觉不是贤妻而是懒妇,所以后悔了想要休妻了?”我枕着胳膊,发丝散开,披满他的小腹。

他似是爱极了我的发,每每手指梳弄把玩,让青丝如水搔弄掌心,露出温情浅笑,久久眷恋。

“你不让休啊。”他故做苦笑:“我只好勉为其难娶过门了。”

知他调侃,也不多做辩驳,靠着他的身体享受着平淡中的温馨,阖眼休憩。

再醒来时,身边的暖意早已不见,倒是书桌旁多了个伏案凝神青色人影。发丝垂在脸色,衣袖在手指缓动间发出轻细的沙沙声,笔架上搁着数只蘸着颜料的笔。

他在作画?

与他相处这些日子,只知他文采内敛,音律精通,却不知他在作画上亦有造诣。倒是我这妻子不称职了。

望见他唇角眉稍含满柔情,手中执笔许久放才落下。我心头微动,轻手轻脚的下了地,悄然的站在他的身后偷看。

画中人半靠在贵妃榻上,发丝流泻布满枕畔;侧脸阖目,唇角带俏,手指撑在脸侧,滑落的一截衣袖下,皓腕凝脂透粉。整个人晕开慵懒安静的气息。

我在他身后不轻不重的哼了声,“你偷画我。”

他转身将我揽坐在腿上,吻上我的鬓边:“为夫画的海棠春睡图可还入得爱妻法眼?”

我斜睨他眼,手指在纸上划过,看着画中人表情,迎面感觉到那种闲散,沉寂平宁,“画呢是不错,人也象,只是……”

指尖停留在画中人的唇角,我偏脸对着他,“只是你观察能力有待改进,我何时有这般表情了?”

那种娇憨,天真融着甜腻的表情,怎么可能属于我?

他取过桌上铜镜,手指绕过我的肩头放在我的脸前,亮黄色的铜镜中印出一双人的容颜,他柔情款款笑望着我,而我的神情……

镜中人影笑靥如花,粉面带春,分明和画中人一模一样。

我的手抚着自己的脸颊,不敢相信这般的表情会有属于我的一天,这应是沉浸情爱中的女子才会有的样子啊。

我对晏清鸿……

“雪沁梅瓣清凉意,海棠摇曳月下眠”他掬着我的发,伸手提笔题了几个字,“我要把它裱好挂起来。”

“啊……”我惊呼跳了起来,伸手欲夺那画,他早已经高举着画,奔出了门外。

想也不想,我拎着群摆追了出去,早忘记了什么相爷夫人的矜持与端庄,只一心想着千万别让这个家伙继续不羁下去。

他在前面快步疾走,不时停下来看看我,直至我快追上时,又跑两步,让我的手指堪堪擦着他的衣角而过。

六月的天空,飘着暖暖的香气,片片开放的凤凰花染红了斜阳,霓裳般铺满院落,青衫在花地中掠过,带起花瓣朵朵,打上我的脸颊。

我追着他的脚步,肆意的想要抓住那个躲闪的人影,在他的笑声中气喘吁吁。

自从身体恢复后,我也很少这般,毕竟闺阁中人的矜持不允许我如此,唯有和晏清鸿在一起,才会忘记那束缚,自在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