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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94)

“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了,便是站上了朝堂,又还有几分自信再面对自己的决策?”他拉着我后退,身前不断的有人涌来,又被堵住,“你是我唯一的破绽,我若让你死在眼前,只怕永远将无面对天下的勇气。”

他护着我不断后退,“凝卿,这一次我赌你输。”

“别忘了,你要到得了京师,才是我输,而不是仅仅保住你我的命。”一支箭穿过人群,斜斜落在我的脚边。

“那就试试。”他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迸出来的,一字字的强硬无比。

本是势均力敌的比试,因为我的捣乱而出现了偏差,易清鸿的保护圈从整辆马车缩到了我们两个人,身前的护卫犹如铁桶般,不落半点缝隙,手中的武器挥舞,和冲上来的人缠斗在一起。

能看出,这批人强悍的能力和厮杀拼搏的武功都绝对是上上之选,彼此配合更是无间,一时间狠厉的手法倒让刺杀的人寒了心神,远远围着不敢动手。

“护卫大皇子,冲出去。”当前一人手臂扬起做了个动作,决绝的气势从他们身上爆发出来,誓死无悔,震撼了所有的人。

“放箭!”山头忽然出现一排拈弓搭箭的人,刹那间如雨的似蝗,眼前的明亮天空忽然阴沉,下面再也听不到,因为有人已经将按入怀中,返身挡在了我的前面,只听到耳边不断的有弓弦响起的声音,听到箭刺入身体里撕扯的无情,听到脚边有人沉重的倒下。

我从易清鸿的怀里抬起头,正对上他一双眸子,冷静,平淡,不惧,还有深藏着的思虑。

即便此刻,他还能保持如许头脑,变这一个表情,就能稳定下无数人的心,更令他的风度散发着无边的吸引力。

不是对女人的男子诱惑,而是吸引无数人舍生忘死为之拼命的付出,帝王之气,君王之度的魅力展露无疑。

忽然,远处山头传来呐喊声,一群人马如团团乌云奔袭而来,眨眼间已将彼此间的距离拉的很近很近。

易清鸿脚下凌乱,却始终牢牢抓着我,眉头微微蹙了下。依然稳定的声音,“凝卿,上车!”

在无数人围追堵截中,他不曾皱过一下眉头,即使在如雨剑蝗中也是淡然的寻找着突围的机会,只在这队人马出现的时候,他的表情变了。

没有懈怠,也再不与他对着干,而是在他手臂力量的推动下被拱上了马车,钻入马车前,我只来得及问出一句话,“怎么,有你算计不到的人出现了?”

他跳上车,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银白色的狐裘上,片片红色晕染,衣袍的下摆处,已然看不出到底哪是梅花瓣哪是血污。

“很好,又来了人马。”他居然笑了,“不如我们猜猜,这波人马属于谁?”

车身震动,艰难的在人群中滑动,两边护卫誓死搏杀,硬生生的冲开一条血路,而身后山坡上冲下的人,马蹄飞踏,瞬间冲入杀阵中,挥舞着手中的刀,毫不留情的朝着行刺我们的人砍去。

局势,在转眼间被逆转。

“莫非是南王的人?”我皱起了眉,看着他的眼,“你真的说动了南王?”

这,绝不在我的意料之内,我猜测中的南王,也不该如此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觉得不是。”他回头看看在人群中搏杀的马上汉子,“虽然没有任何武器和衣服的标识,但他们应该不是南王的人。”

最前首的一人,单手提着马缰,身体几乎站在马背上,马儿双蹄扬起,正踢中面前意图上来的人,我只看到一股血箭飚出,人影倒落尘埃中。

这动作,有几分熟悉。

“南王的人,绝不可能有如此彪悍张扬的风格。”易清鸿按下我的探看的脑袋,“世事永远不可能如人所料,这一次,出现了你我都未算到的人。”

来人长驱直入的疯狂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行刺者更是没料到如此变化,几分犹豫之下,又被斩杀不少,当下再也顾不得围攻易清鸿和我的马车,全部朝着马队扑去。

“快!”易清鸿一声令下,“走!”

马车的移动更加的迅速了,眼前的刺客显然难敌两面的攻击,面对易清鸿护卫的拼死搏杀,已渐渐不能相抗,不断的有人倒下,退后,又被随后赶上来的马队中人斩杀。

车开始疾驰,逐渐加快的速度似是脱离了一场殊死搏杀,我侧脸看向易清鸿,却发现他的表情没有半分松弛,而是眉头愈发紧蹙,目光锁在马队之上,久久未抽回。

“快!”易清鸿只吐露了一个字,凝重之态更甚方才。

马鞭抽在马身上,车身的颠簸明显变得更快了,我撩开车帘,呼呼的风打在脸上,刺骨的寒。

“怎么,担心这来救援的人还有隐情?”我瞟了眼易清鸿,“莫要疑心太重,说不定是投靠你的人哩。”

“埋伏许久,直到最后一刻才出现,忍耐这许久,若说是为了投靠,不如说是为了与我谈条件。”

马车越来越快,马队的人也没有放松是意思,直追而来。

精湛的驭马之术,快马单人,他们的速度远在马车之上,再要不了多久,怕就要追上了。

易清鸿突然掀开了车帘,在颠簸中飘然而立,“凝卿,可愿与我共乘一骑?”

身后的马蹄声渐近,我扶着车壁站了起来,“清鸿可有把握在这颠簸中带我而行?若是不留神,只怕成了车下亡魂。”

他站在车门处,发丝在风中狂乱的飞舞着,笑容在身后阳光的映衬下,更加的明丽高雅。

他身体跃起,稳稳的落在马背上,大氅翻飞,犹如一朵白云降落马上,驾车的护卫手起刀落,套马的绳索全部断裂。

易清鸿手带缰绳,马儿偏出的同时双腿夹马腹,那飞驰的速度立时降了不少,竟与只余一马驾着的马车并排而行。

手,在金色的光芒下伸到我的面前,“凝卿,来吧,让我带你纵情驭马。”

身后,所有的马蹄激烈声都在这伸出的手腕下失了声音,竟连那阳光都不如他的笑容灿烂。

我看到,那银色的大氅下,他手臂的位置,一道殷红滑落,顺着手臂滴滴落了下来,手指如玉,血珠滴落。

他受伤了?

疾驰的烈马,颠簸的马车,受伤的手,没有一样值得人放心。

决然的伸出手,放入他的掌心,力量涌来的同时,脚尖点着车,全身纵起。

空中,他的手握着我的手指,虚空一绕,圈上我的腰身。

人,稳稳的坐在他的身前。

我的双手,环抱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的胸口。

马踢,扬起,飞速而起。

车上所有的护卫,跳落车下,在路中拦截追逐的马队。

“凝卿,这一次,似乎朝着我赢的方向走了。”

“是吗?还有两日,凝卿拭目以待。”

96 相救清鸿 自破杀局

马儿一直狂奔,我的脸被冰冷的风刮的生疼,易清鸿搂着我,将我深埋在他的怀抱中,看不到前面的路,也听不到后面追兵的马蹄声,数次欲抬头探望,又被他的手强行的压了回去。

“你累吗?”他的呼吸声渐重,字音仍清晰。

“你伤还好吗?”我从他的怀中抬头,凝望着他的眼,“若是伤太重,只怕你就坚持不到京师了。”

“如果我在此刻倒下,你是不会雇车带我回京师的吧?”他脸色不怎么好,苍白中不住有汗滴落。

“你拿话激我也没用。”马儿脚步渐渐缓了下来,我望望他的身后,确认再也看不到追兵,“我怎么想的瞒不过你。”

“也是。”直到此刻,他还能笑的那么清朗,“若要我死,你有太多机会,你更想看的是如何亲手毁灭我的帝业梦想,再让我死。”

“我是很想带你回京师,如果我能做到。”我扶着马背跳了下去,失去了我的支撑,他慢慢趴下,伏在了马背上,“毕竟让你现在死,和亲眼看到登基的人是易承烈,感觉还是不同的。活着,比死痛苦,是你赐给我的。”

他呼吸的声音更加的重,艰难的从马背上抬起头,“你就不怕给了我机会,就象我给你机会一样,翻身之后将再也无法掌握。”

“那我也认了。”牵起缰绳,我看着前方的路,“告诉我离京师还有多久,要怎么走。”

“官道一直走,百里。”他吐出几个字,倒是轻松无比,“让我看看,凝卿有什么本事,让这两日的百里之地走的轻松。”

想看他输的彻底,就要先保他平安入京师,易清鸿啊易清鸿,你让我如何赞赏你的精明?

百里,若是赶的快,一日便可到,但是这路上重重堵截,关卡无数,明中暗中伏击的眼睛更是随时盯着进京的各个车辆马匹,看着京师再往,实则每一步都充满危机。

这杀机,还是我亲手布下的,易清鸿借由我的手,去化解我留下的布置,这巴掌打的,不知该笑该哭。

他伏在马背上,身体软软的挂着,仿佛只要有一个大的颠簸,随时可能滑倒摔落。

我看到,他的背心处,早已是晕开的红色一片,干涸的血迹深褐发黑,中间还在不断泊泊淌着血。

他的伤,竟不止手臂一处?!

顾不得多想,解下自己深黑色的大氅罩上他的后背,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遮掩,我牵着马,看着林间一个破败的茅草屋,前方遥遥在望的集市,思虑了半晌,将他从马背上扶了下来,伸手拍上马背,马儿滴滴答答扬起脚步,很快的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