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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3(第三部)(55)

你是真的已经决定了太子人选,还是在你心底,又怀着另一种想法?

想到这里,魏琰看了卫良人一眼,故作忧虑地轻叹:“妹妹,你说是不是要派个人,去给王后提个醒啊?”

卫良人知她的意思,心里不愿意,却不敢显露,只对着魏琰也轻叹一声:

“唉,孩子还小,如今就提醒,未免太过多事。总得到将来长大一些,看着显得聪明伶俐些,才好提醒。”她的意思,自是婉言表示,如今太早说,反而效果不好。

魏 琰却不理她,只转着玉如意道:“你说,还是我说?”

卫良人见她咄咄逼人,毫不纳谏,心中也有些不悦,脸上却依旧笑着道:

“你我都生有公子,若是去告诉王后,岂不显得有了私心,心存挑拨? 这话该是由没生过儿子的人去说,才显得无私啊!”

魏琰听了这话,已经会意,微笑道:“正是,虢妹妹一向是心直口快的人。”

只要不是自己出头,又何必多事? 卫良人当下也是笑着点头。

两人相视微笑,事情便这么定了下。

见卫良人离开,魏琰的笑容慢慢收敛,转而吩咐道:“去叫采青来。”

采青便是椒房殿的粗使侍女。听了小内侍偷传的消息,她偷了个空儿,寻个借口,悄悄地溜到了披香殿中。魏琰听她禀报着近日椒房殿的动向,点了点头,又慢慢调着香盘中的香,问道:“你还记得上次听到的王后的那句话吗?”

采青点头,又道:“夫人不是说,暂时别……”

魏琰冷笑:“我是说过,先别有举动,有什么事,等生下孩子以后再说。

女人为母则强,斗起来才有意思。”

采青会意:“是,奴婢应该怎么做?”

魏琰举着手中调和用的牙箸,轻闻着上面的香气,冷笑:“‘天现霸星,横扫六国’? 挺有意思的说法,是不是?”

采青道:“正是,奴婢也是听王后和玳傅姆私底下是这么说的,所以王后才忌惮季芈,让傅姆下手的。”

魏琰轻蔑地道:“哼,楚人懂得什么星象,胡说八道! 一个媵人所生的女儿,还敢说称霸六国? 这些楚人真没见识,人云亦云,以讹传讹!”

采青赔笑:“可不是吗? 奴婢也觉得荒唐。”

魏琰冷笑:“荒唐? 倒也未必。天底下的事,何必管真假。只要有人肯信,自然就能掀起一场风波来。”

采青会意:“夫人的意思是?”

魏琰道:“现在是时候了,你悄悄地把这话传扬开来……”

采青道:“奴婢应该如何说?”

魏琰摇头:“不须你自己出来说。”说着便招手,令采青到近前,在她耳边细细嘱咐,见采青连连点头,方冷笑道:“只要有人传,就会有人信;只要有人信,自然就会有人兴风作浪……”

此时芈姝还未知魏琰宫中的算计,只依着孟昭氏之计,去了暴室。永巷令利监急忙上前恭迎道:“老奴参见王后。”

芈姝看也不看利监,直接走进去坐下道:“玳瑁呢?”

利监为难地道:“玳瑁乃是大王亲自下旨……”

芈姝截断他的话道:“拟了什么刑罚?”

利监道:“老奴还在恭候大王的吩咐。”

芈姝道:“把她带上来。”

利监一惊道:“王后,这可……”

芈姝眼睛一瞪道:“怎么,不行吗? 我现在可还是王后,我来执行宫规,有何不对?”

利监道:“可是大王……”

芈姝道:“大王为天下事繁忙,难道一个奴婢的处罚也要烦劳他不成?

我身为王后,自当为大王分忧,带上来。”

利监无奈,只得下去将玳瑁带上来。芈姝仔细看去,见玳瑁身着青衣,跪在下方显得苍老了很多。她看到芈姝先是一脸惊喜,看了看四周却又忍了下去。芈姝的手紧握一下又松开,沉着脸道:“利监,芈八子生育期间,宫人玳瑁行止失当,照顾不周,按宫规应该如何处置?”

利监道:“这……”

芈姝道:“说吧!”

利监道:“杖责,削去职司,贬入粗役。”

芈姝道:“好,杖责二十,削去职司,贬为最下等的粗使奴才。”

玳瑁一颤,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到芈姝焦急关切的眼神后定下心来,磕头道:“老奴有罪,谢王后恩。”

芈姝一挥手,内侍将玳瑁带到庭院,按在地上一杖杖打在她的背上,玳瑁咬牙承受着。两个内侍一边打,一边看着内庭芈姝的眼色。芈姝听着杖击声,痛苦地咬着牙关,手中紧握着拳头,直至二十杖打完,才站起来,看也不看躺在那儿的玳瑁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那玳瑁受了刑责,便被抬回了椒房殿,她原来的住所却不能再回去了,于是被扔在最下等的粗使奴才所居之处。

利监见椒房殿的人如此处置,也是无奈,只得回禀了缪监,不消再提。

玳瑁咬着牙忍着伤痛,过了甚久,见两个侍女进来,又将她抬到另一个房间中,替她清洗,又换了伤药。晚上的膳食,也如旧日一般。她疼得狠了,吃了没两口,便不肯再吃。

过了一会儿,房间门开了,玳瑁抬起头来,却见正是王后芈姝。玳瑁便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芈姝连忙按住玳瑁的手:“傅姆,可打得狠了?”

玳瑁忙摇了摇头:“王后,老奴没事。”她看着芈姝,忍痛露出欣慰的笑容,“王后……长大了,懂得处事了,老奴心中实是安慰。说一句心里话,老奴还怕您会为我求情呢,也怕老奴不在您身边,您会有事。如今看来,您是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王后了。”

芈姝心中难过,险些落泪:“我枉为一国之母,竟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不但要你替我拿主意,还要你替我顶罪,甚至还要亲自下令责打于你。”

玳瑁道:“一切都是为了王后,为了小公子,老奴甘心情愿,老奴高兴啊!”

芈姝扭头,轻轻拭泪,道:“傅姆,大王如今疑我,要将芈八子交与常宁殿照顾,我当如何?”

玳瑁摇摇头:“王后,如今咱们已经惹得大王疑心,既然大王要将芈八子交与常宁殿照顾,我们便只能放手。”她当日一定要芈姝留下芈月,是方便自己下手,结果不但芈月未死,反而连累芈姝,她已经有些后悔。且如今一时也不便再对芈月下手。芈月难产体弱,小公子亦是早产体弱,芈姝若还是执着于将她置于自己的身边,反而不美。倒是进了常宁殿,再有什么不好的事,也与芈姝脱了干系。

芈姝咬着牙,一脸的不甘。此事实在是打她这个王后的脸面,她的媵女出了事情,秦王驷便忙着要将人挪到别人那里去,岂能不令她难堪? 岂不是教人传扬她护不得人,甚至是容不得人?

玳瑁见她如此,暗叹她还是经事太少,不肯拐弯,只得又劝道:“王后,如今最要紧的,便是要挽回大王的心啊。不如先依了大王,教大王对您消除一些芥蒂,何必一定要拗着大王呢。”

芈姝经她再三劝说,只得作罢。

此时,芈月已经稍可行动,唐夫人见蕙院实在狭小,便同芈月商量,禀了秦王驷,索性用一乘肩舆,将芈月接进了常宁殿。

芈月下了肩舆,抬头看见庭院正中一株银杏茂叶成荫,阳光从树叶的空隙射入,如同碎金一般。耳中听得唐夫人问道:“妹妹你看,此处可好?”

芈月微笑:“此处甚为清静,唐夫人住在这里,心境也会宁静许多吧。”

唐夫人笑了笑,道:“宁静倒是宁静,只是静过了头,都有些发慌了。如今有了妹妹和子稷住进来,我才真是不愁寂寞,有事可做了。”

芈月道:“此后要多麻烦阿姊了。”

住了两日,便听说王后亲自到暴室去责打玳瑁,将其贬为低阶奴婢之事,芈月冷笑道:“装模作样地打两下,这就又放出来了?”

女医挚一边整理针灸箱,一边回答道:“一事不能两回罚,王后既然已经罚过了,况且也是明晃晃地当着众人的面杖责,职司也削了,大王总不好再罚一回,所以也只能这么罢了。”

正说着,女萝进来回道:“季芈迁宫,大王要您再挑些人来服侍。如今永巷令挑了人在外头,您要不要传进来看看?”

芈月沉吟道:“女萝,你去同唐夫人说,我现在身子不适,就请唐夫人代我挑了吧。”

女萝应声而去。

女医挚见状不解地问:“季芈就如此相信唐夫人?”

芈月道:“唐夫人在宫中最久,位高而无争,大王让我住进常宁殿,说明对她是信任的。我在宫中毕竟人头不熟,那些奴婢背后的来历,想必她比我更熟。况且是她代我挑的,出了什么事她多少也会有些责任。她既不是个藏奸的人,又比我熟悉,还肯出力,岂不是比我自己挑更好?”

女医挚沉默片刻,忽然叹息道:“可惜你不是男儿身。”

芈月道:“医挚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女医挚看了看周围无人,忽然压低了声音,改了称呼道:“九公主,当日向夫人怀着您的时候,我就被派来服侍。您可知道,您出生前的异兆和预言?”

芈月一惊道:“什么异兆? 什么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