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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4(第四部)(11)

魏夫人一扫方才懒洋洋的样子,腾地站起,握紧了拳头,道:“事情做出祸来了。从今天起紧闭门户,千万不要做任何事,说任何话。”

采薇大惊,连忙应“是”。

卫良人离了披香殿,回到花园蹙眉细思,却百思不得其解。魏夫人今日的举动,实是令她疑惑万分。她当即叫人去观察披香殿的举动。若是魏夫人口头上说不感兴趣,实则要借此对付王后,她便可以旁观事情的发展。但若是魏夫人因此吓得收敛手脚,那么……卫良人心底一沉,那事情便比她想象的更为可怕。也就是说,和氏璧一案,很可能就是魏夫人做的手脚。那么,她就要考虑,在事情发生之后,如何让自己不受连累。

此外,她还有一件更疑惑的事,那就是到底是谁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说出那样的话来,诱导她怀疑王后,甚至诱导她把这种怀疑传给魏夫人?

卫良人回到自己房间里,叫来侍女采绿道:“你且去打听一下,近日大监在做什么。”

采绿一怔:“良人,您打算……”

卫良人冷笑:“如今这宫中,也只有他算得一个聪明人。”缪监虽然算计过她,但归根结底,在那件事上,真正被算计到的是魏夫人、王后以及芈月。若要在这宫中找到一个能够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又不至于连累她的人,也只有缪监了。

采绿去打听回来,说是缪监奉了秦王驷之命,正在全城紧急搜捕嫌疑人,寻找解药。

此时咸阳城已经戒严,秦王驷下令,全城搜索。尤其是在城门口,更是查验得厉害。出城的人正一个个排队交验竹符,宫中派来的侍卫亲自监督,拿着那载了“卖和氏璧的范贾”形貌特征的文书,见着中年、肥胖、不是咸阳口音的男子,便不管士庶,不论贫富,统统拿下。一时间,拿了十几名身材肥胖的中年人,便要押送到廷尉那里,由那些见过范贾的人,一一辨认。

此时魏冉正在司马错帐下为将,一听说芈月中毒之事,便自请效力,率人冲入那范贾所居的商肆之内,不想却已是人去楼空。他只得自己再带了人,在咸阳街市一家家搜查过来。

正在此时,有军卒跑过来找魏冉,说是已经在城门口抓到范贾了。魏冉大喜,便要去城门口押解那范贾。

原来各处城门,今日已经抓了几十名符合范贾相貌特征之人。大部分人畏于秦法,只能自认倒霉,老实被拿,只希望廷尉府能够审辨明白,得以脱身。不想中间却有数人拒捕,当下就被抓获,其中一人被认出正是范贾。

消息报到宫中,缪监忙去回报秦王驷。

此时秦王驷正在常宁殿中。因芈月仍然昏迷不醒,且今日已是第二日了,离李醯所说的时限越来越近,秦王驷心中不安,下了朝便去守着芈月。

虽然暂时没有找到解毒之药,但女医挚依旧每日施针,李醯亦开出缓解毒性之药。只是芈月病势越发沉重,这日连药也喝不进了。嬴稷不肯吃饭,也不肯好生睡觉,只是担忧地牵着母亲的手,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他只知道母亲病了,可能快要死了,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恐惧着失去母亲后未知的一切,又恨不得一夕间长大,拥有移山倒海、号令天下的力量,能永远永远地保护母亲。

秦王驷走进来的时候,嬴稷正趴在芈月榻边睡着。见秦王驷进来,侍女连忙上前,轻手轻脚托起他的小身子,把他抱去休息。秦王驷近前,只见芈月的嘴紧紧闭着,女萝和薜荔两人一齐动手,一人扶着她,一人喂药,虽勉强将药灌入她的口中,但药液很快涌出,沿着芈月的嘴角流到枕头和被子上。

秦王驷看不下去了,上前沉声道:“让寡人来。”女萝等连忙让开。秦王驷将芈月抱起来,让她斜躺着倚靠在他怀中,舀了一汤匙的药汤喂入她口中,在芈月耳边低声道:“季芈,寡人命令你,把药喝下去。你不是一向都努力活着吗?这次,你也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芈月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这一次,口中的药没有涌出来。秦王驷满意地笑了一笑,又继续喂了两口,不料芈月忽然一咳,将方才喂入的药全部咳了出来。

女萝大惊,连忙拿着手帕擦拭道:“大王恕罪,大王———”

秦王驷摆摆手,自己擦了一下胸口的药汁,看着昏迷不醒的芈月,心中甚是怜惜。他轻抚着芈月的脸,道:“季芈,你不是说过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活下去吗?为什么你现在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你的活力哪儿去了,你的聪明哪儿去了?”他说到这里,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心中默默道:季芈,你如今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晓得寡人的担忧、寡人的心痛。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救醒你?到底是谁在利用你对亲情的执念害你?你不顾一切地想得到和氏璧,是因为你曾经得到的爱是独一无二的,是毫无保留的吗?寡人要如何才能得到你全心全意的对待,有朝一日能让你为了保留一份你我之间的纪念而不顾生死?

他沉默着,众人也不敢上前,只屏气侍立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便见缪监匆匆进来:“大王———”

秦王驷将芈月交给女萝,自己站起来道:“发现什么了?”

缪监行了一礼:“那个卖和氏璧的商人已经抓回来了。”

秦王驷看到他的神情就明白了三分:“没有找到解药?”见缪监有些犹豫,秦王驷看了看昏迷着的芈月,摆手道:“出去说。”

说着,便率先走了出去,缪监连忙跟上。

秦王驷步入庭院。时值秋天,院中一株老银杏树叶落满地。他踩着遍地的银杏叶子,慢慢踱着,道:“问出什么来了?”

缪监恭敬道:“此事果然背后有人作祟。那范贾招供,和氏璧早就被人买下,却叫他继续叫卖甚至抬高价格,直至千金。”

秦王驷道:“可查出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

缪监犹豫了一下:“是———魏夫人。”

秦王驷停住脚步,声音陡然变冷:“谁?”

缪监垂着眼,面无表情地回道:“老奴又询问过,魏夫人派井离买下和氏璧,又派其弟井深在范贾身边操纵。魏夫人又派人让王后知道和氏璧的消息,甚至买通王后宫中的宫女,挑拨王后争夺和氏璧……”

他话未说话,便听得秦王驷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贱人!”一甩袖子,疾步而出。缪监还有一个消息未及禀报,却不防秦王驷怒气勃发,一路疾走,他只得将此事咽下,急趋跟上秦王驷。

秦王驷一路直奔披香殿,魏夫人闻讯,慌张地整着衣服出来,跪下相迎。却见秦王驷阴沉着脸,不理不睬走进去。魏夫人心知不妙,连忙站起来跟进去。

魏夫人身后跟着的侍女也想跟进去服侍,缪监却挡住她们,并拉上了门,自己站在门外。采薇和井离对望一眼,见彼此都吓得脸色苍白。

秦王驷走进室内,坐下。魏夫人跟着进来,忽然听到背后门响,回头看门已经被关上,脸色大变。

此时室内只有他二人在,魏夫人心知不妙,连忙跪下颤声叫道:“大王!”此时,她已经知道秦王驷为何而来了。她派井深去杀范贾灭口,好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谁晓得井深这个蠢货,居然让范贾逃了出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妙了。本以为真相没这么快败露,可是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她跪伏在地,饶是素日胆大包天,也不禁浑身颤抖。

秦王驷按着太阳穴,神情疲惫,语气却变得极为平和:“寡人给你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不要再自作聪明。”

魏夫人听到秦王驷这样的话语,只觉得眼前一黑。她非常了解秦王驷,他若是怒气冲冲,她或许还有机会,但他这般语气平和,却显然已经不打算听她任何辩解了。她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扑在地上,向前爬了几步,急声泣告:“大王,大王,您一定要相信妾身最后一次,妾身没有下毒,妾身真的没有下毒。”

秦王驷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站起来就欲向外走去。

魏夫人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抱住秦王驷的腿大叫:“大王明鉴,妾身再糊涂也不敢做出这种事。和氏璧送进宫要经过多少人的手,没人能算计到一定会害到谁,这毒可能伤害到任何一个人,甚至是大王或者子华。妾身再糊涂也没有这个胆子,更不会愚蠢到用这种手段来杀人。能做出这种事的,除非……”她咬了咬牙,还是抛出了杀手锏,“除非是早有解药,早就安排下替死鬼的人。”

秦王驷本对她失望已极,还肯耐心来见她,无非是想知道解药的下落。此时听她说话,只觉得怒从心头起,脸色变得铁青,咬牙抓起魏夫人的衣襟怒斥:“到这个时候你还不忘记拉别人下水,拿别人当替死鬼吗?”说着,便将魏夫人狠狠踢翻在地,走到门边伸手欲开门,却听得魏夫人不顾一切地高叫:“是王后,这和氏璧从头到尾都只有她的人拿着,她手中就有解毒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