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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君臣相得(39)+番外

玄色衣袖随风轻摆,叶片间斑驳的光影照在金色滚边上,微微刺眼。

摸不准吾君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沈澜清垂眼,拱手躬身:“臣惶恐。”

“沈卿……”手依旧悬在半空,岳煜漫不经心的问,“你想抗旨?”

“臣不敢。”父亲所言没错,妄想跟帝王讲理的都是傻子,更何况吾君还是个喜怒不定喜欢犯小心眼儿的君主。

沈澜清抬手,含笑搭住了帝王的手,前世,我竟做了三十几年傻子而不自知。

五指收拢,掌心贴着掌心。

凉沁沁的触感窜上心头,岳煜隐晦地翘了下唇角,面无表情地牵着沈澜清下山,手掌越拢越紧。

逃吧,避吧,你还能逃出朕的江山不成?

就算你真能逃往他国又怎样?大不了朕便将那片山河变成朕的。-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沈卿,朕的臣子总归是要属于朕的,你说可对?”

“自然。”

“所以,沈卿亦是朕的。”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朕必完成先祖宏愿,一统四海。”令你逃无可逃。

“臣愿做陛下马前卒。”陛下,可否先定了自家江山,再去惦记别人掌心里的四海?

“马前卒?”岳煜回首,含笑看着沈澜清,“岂不屈才?”

终日肃着的一张冷脸乍然现出毫无遮掩的暖笑,沈澜清不由微微怔忪。

岳煜心情大好,举手轻吻了下微凉的指尖,朗声而笑。

乍暖乍寒,堪比冬末春初的天了。

沈澜清垂眼盯着相握的手,不自觉加深了唇角弧度。

后宫中的眼睛没有几双不是跟着帝王转的,巧遇自是屡见不鲜。

两人行至山脚,远远便见水面回廊之上,一群莺莺燕燕,三五成群,两两相伴,赏着湖中一片碧绿的莲叶,巧笑嫣兮,极尽了娇姿媚态。

沈澜清瞬间垂眼,轻挣被帝王握住的手。

岳煜余光扫过沈澜清的神情,愈发攥紧了被他握暖的手,直至行至湖边,才不动声色地松了手,当先踏上了湖面回廊。

彼时,俊朗的脸上再无一丝暖意,只剩冷硬漠然。

德妃苏氏与新晋的宁嫔领着两宫随住的常在答应在廊中央含羞带笑地给帝王请了安,又受了沈澜清的礼。

德妃苏氏一双杏眼扫过沈澜清领间半掩的齿痕,团扇掩唇,脆声浅笑:“佛祖保佑,沈大人安然无恙真是谢天谢地!沈大人此行劳苦功高,牺牲甚重,臣妾用着太医院配的膏药甚是管用,陛下可得赏沈大人两匣子,去去脖颈上的伤,要不然耿家妹妹见了指定得心疼的落泪。”

“臣不敢居功,只是蚊虫叮咬而已,无需劳烦太医院的大人。”沈澜清垂着眼,眸子里滑过讥讽和冷意,苏家人……

“蚊虫?巴蜀之地的虫子个头可真不小。”

“虫中之王,自是不小。”

“沈大人,还是请太医看看为好,若不然中了虫王的毒而不自知就大不妙了。”

“德妃娘娘安心,臣百毒不侵。”清清润润的声音丝毫不见火气,却恼了场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两人。

德妃笑意盈盈,暗自咬碎了牙。

岳煜掀起单边唇角,清清冷冷地开口:“世间之毒何止百种,德妃所虑不无道理,确实需得好生查看一番。”

“查看”两字被帝王咬得稍重,简直是赤裸裸地暗示,漆黑凤眸望看向湖面,深邃无底,岳煜平静无澜地吩咐:“沈卿,随朕去御书房议事。”

然,事终究未议成,岳煜颇为遗憾,沈澜清暗自庆幸。

太后遣人宣召,岳煜只好暂时放过沈澜清,任他出宫,带着黏在身后的莺莺燕燕前往静宁宫请安。

沈澜清出了宫,见了与小厮一起候在宫外的沈义微微皱眉,不悦道:“不在府中养伤,出来作甚?”

沈义目光在沈澜清领口微顿,垂眼将点墨的缰绳递予沈澜清:“小伤。”

“小伤?回府后随我去见一善。”沈澜清笑容微敛,接过马缰,纵身上马,策马回府。

卫国公府门前,沈澜清刚刚跃下马,将缰绳递到小厮手里,便听门口管事禀道:“大少爷,老爷方才在门口留了话,令你回府后即刻去书房见他。”

第37章 未雨绸缪

“父亲,您找我?”沈澜清敲响外书房的门时,沈铄正在写信。

听见敲门声,沈铄头也没抬,不咸不淡地道了声:“进来。”

接过书童沈七手中的墨条,左手捋着右腕广袖,沈澜清静静地立于书案旁,不紧不慢地磨着墨。

茶炉上的水沸起,鬼灵精似的沈七轻手轻脚泡了两盏新茶,清风拂进窗口,一时间茶香四溢。

墨色烟花在青瓷笔洗中悄然绽放。

沈铄将笔搁在笔架上,提着将将写好的信纸抖了抖,与零零散散铺了大半个书案的信纸压在一处:“小七,去门外候着。”

灵动的眼转了转,沈七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

门无声闭紧,书房内静谧无声,隐隐能听见沈七守在门口笑嘻嘻地哄远丫头小子的声音。

沈铄抬眼静静地看着沈澜清缓缓皱起了眉,温煦柔和的目光落在沈澜清领间,刹那间便染上了冷冽的怒气。

清瘦的掌紧握成拳,砸在黄花梨书案上,“嘭”的一声,沈铄寒声道:“欺人太甚!”

“父亲息怒,澜清知错……”沈澜清霎时跪在沈铄腿边,掌心覆上青筋叠起的拳,“您莫气坏了身子。”

清隽的眉眼间尽是殷殷关切,沈铄凝视着自家儿子缓缓松了拳,怒气尽数敛进湖底,凤眸中逐渐浮起惯常的暖意。

指尖触上自家儿子颈间那刺目的红痕,沈铄压抑着怒气,和声问:“澜哥儿,他迫你的?”

沈澜清别开脸,企图掩饰脸上乍现的尴尬与狼狈,却将晕染着浅粉的耳尖送到了沈铄的视野。

沈铄微微皱眉,指尖一下一下刮着那抹红痕,静等沈澜清的说辞。

抛却了尴尬,沈澜清转过脸,头微仰,平静地回视父亲:“父亲,圣上并未将儿子怎样。”

“嗯。”沈铄深深盯了沈澜清一眼,自袖中掏出一匣药膏,直接用指尖蘸了些,仔细涂满沈澜清脸颊的疤痕,不轻不重的按摩。

带着芦荟清香的药膏抹在脸上,清清凉凉,舒服的紧。

沈澜清眉眼弯弯,看着沈铄,眼中尽是笑意。

沈铄淡淡地瞪了沈澜清一眼,挑开沈澜清的领口,又蘸了些药膏,涂在那红痕上:“你是沈家宗子,便应有沈家宗子的傲气,我惠风堂沈家虽看似势衰,但绝未到需得任人欺辱的地步。”

“父亲安心,儿子心里有分寸。”

“为人臣者,恪守臣子本分并无过错……”沈铄不置可否,替沈澜清正好衣领,自顾自地说,“但,恪守臣子本分与任君欺凌是两回事,我沈家子无需忍此等大辱。”

“父亲……”之前一直想不通,前世时父亲因何一反常态,突然开始结党弄权,此时,看着父亲状若平静无澜实则波涛暗涌的眼,他总算懂了。

沈澜清垂眼抿唇,默默攥紧了父亲温热的手。

“这江山看似安稳,实则隐患颇多……”掌心覆在沈澜清头顶,轻轻揉了揉,沈铄风淡云轻地说,“世人皆以为当年沈家先祖败于太祖皇帝之手,沈家子孙必心有不甘,实则不然……”

“……这世上有长存的世家却没有久坐江山的天家,我沈家只求长久,并不在乎这江山由谁家来坐,亦不在乎向谁家称臣,当年,沈家先祖之所以会与太祖皇帝做那一争,只为解决两人间的私怨。”

“!”沈澜清兀然抬头,凤眸微瞪,难得露出一丝呆样。

“呵!”沈铄轻笑,指节敲了下沈澜清额头,“瞧你这出息!”

“父亲,您该不会想……”

“为父什么都没想……”沈铄托着沈澜清的胳膊,让他起来,“为父只是破了次惯例,提前将惠风堂沈氏族长继任时需口耳相传的那条族规告知于你,免得我儿不知自家底细,遇事拿捏不好分寸,平白受了委屈。”

“父亲……”沈澜清躬身,搂着沈铄的脖子,脸颊轻轻蹭着沈铄颈窝,“此事便让儿子自行处理,可好?”

沈铄未置可否,拍了拍沈澜清后背,含笑微嗔:“你这也是要娶妻成家的人了,湛哥儿都不会如你这般跟为父撒娇。”

“二弟的娇都撒给祖父了。”

“回去好好抹药,那痕迹消了之前少去惠风堂里晃悠,免得惹你祖父碍眼。”

“是!”沈澜清笑着绕到沈铄身后,“父亲,儿子给您捏捏?”-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随手打掉捏在肩头的手:“莫在这儿惹我闹心,滚回桂院去换身立领的衣裳。”

“是,儿子先行告退,晚些时候再过来给父亲捏肩。”

待沈澜清退出书房,沈铄缓缓敛起笑意,面无表情地理好方才写好的信,装进信封,用火漆封了。

指节不疾不徐地扣了三下书案,两道青色身影自房梁上飘落,一高一矮,俱是大眼睛少年。

个子矮矮的那个笑眯眯地问:“伯父,您有何吩咐?”

沈铄唇边现出笑意,和声道:“两件事,一,这封信需得观涛亲自跑一趟昆仑山,交到你义父手上,再有便是从今天开始,听海你去暗中护着澜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