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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6(第六部)(8)

芈月大惊,冲上前去扶住义渠王,叫道:“你怎么样?”

义渠王眉头一皱,哼了一声问芈月:“你想杀我?”

芈月顿足:“这是哪里的话?”

义渠王冷笑一声,推开芈月,走出宫门骑上马就走,义渠兵马待要跟上,却被他断喝一声:“不许跟来。”便怔在那儿了。

芈月一急,也冲了上去,拉过一匹马追上去。

赢稷刚从惊惶中回过神来,看到芈月骑上马,急得迫上去大叫—声:

“母后——”

芈月回头看了看赢稷,厉声喝道:“去承明殿关禁闭,我回来之前,不许出去。”说完一挥鞭子,追了出去。

义渠骑兵一愣神间,不知道要不要也跟着,见芈月身后的宫卫却各寻马匹追了上去,不由得也跟了过去。

一时间,宫门口走了个精光,只余赢稷傻傻地拿着剑站在那儿,后面呆立着几个随从。

竖漆战战兢兢地探头出来,叫了一声:“大王,您,要不要回去?”

赢稷本是听了宫中一些内侍的煽动,自以为已经是秦王,又如何能够坐视义渠王公然出入王宫,与芈月毫不避嫌地亲热,甚至当着他这个秦王的面,以一副“父亲”的模样自居。因此听着义渠王到来,便亲自提了剑,想将他阻在宫门外。

不料这个蛮夷之辈,竟然如此狡猾,明明可以避开他的剑,却故意在他母亲面前使这苦肉计,让他遭了母亲的斥责,甚至还招得母亲亲自去追他。母亲这般睿智的人,竟然上了这野人的当!

这一场相斗,他竟是输得彻底,当下恨恨地把剑扔到地上,怒道;“回承明殿。”

义渠王上了马,一路疾驰,手臂上的伤也不包扎,就这么一路滴着血过去了。

芈月在后面越看越是心疼,越看越是羞恼,这么大的人了,和孩子置什么气,受了伤还要耍性子,这脾气简直比初见之时还要孩子气。

她策马向前,若论往日,以义渠王的身手,以大黑马的速度,她自然是追不上的。可是追了一段路程,便见前面的马越走越慢,却是义渠王捂着手臂,手臂上还一直往下滴血,没有用力控马,那马自然就慢了下来。

芈月急忙追上,问道:“义渠君,你没事吧?”

义渠王嘿嘿一笑,忽然伸臂将芈月揽到自己的马上来,一挥鞭,马又疾驰。芈月惊叫一声,也没有反抗,与义渠王共乘一骑。一低头使看到义渠王手臂仍然在流血,急道:“喂,你停下,你手臂还在流血呢。”

义渠王笑得又是得意又是委屈,说:“原来你也关心我吗?我以为你早已经把我忘记了。”

芈月气道:“你,你啊!子稷是个孩子,你也是个孩子吗?你跟他怄气做什么!”

义渠王却道:“我不是跟孩子怄气,我是跟你怄气。”

芈月看着他一脸赌气的样子,无奈道:“好了,好了,算我错了,你赶紧停下,我给你包扎手臂。”

义渠王却扭过了头去,道:“如果你不承认我们在长生天面前立下的誓言,那就让我一直流血到死好了。”

芈月白他一眼,道:“你又胡说!既然是在长生天面前立下的誓言,我怎么会反悔?”

义渠王问:“那你什么时候宣布我们的婚期呢?”

芈月叹道:“你先停下来,让我给你包扎好不好?”

义渠王这才答应,勒马停下。

两人下马,走到路边坐到石头上,芈月从义渠王的革囊里取出伤药,又撕下自己的披风为义渠王包扎。

义渠王看着芈月认真地为他包扎伤口,全神贯注,目不斜视,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得意,忽然按住芈月的手,道:“我叫翟骊。”

芈月一怔,看了义渠王一眼,一时不明其意:“什么?”

义渠王看着芈月的眼睛,道:“我的名字,用你们周语念,便叫翟骊。

“翟——骊——”他用雅言认认真真地念了两遍,看着芈月。

芈月为他专注的神情所动,当下亦认认真真地跟着念了一遍,只是义渠王说起周语来,总不免带着一些义渠腔,一时之间,倒无法辨认是哪两个字。

义渠王咧开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齿:“这是一个周人给我起的名字,他说我们是翟戎中的一支,所以以翟为姓。我的义渠名字叫……”

他说了一个古怪的读音,芈月一时竟是不能学舌。义渠王哈哈一笑:“这个音你读不来,不过翻译成你们的话就是黑马驹子的意思,那个周人说黑马就叫骊。所以我的名字,就叫翟骊。”

芈月此时方明白那二字的意思,不过她的注意力倒在另一个方面:“你的名字……是黑马驹子,为什么?”

义渠王轻抚那匹大黑马,轻叹道:“嗯,我出生的时候,刚好马厩里也生了一匹黑马驹子,所以我母亲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芈月见他看着那大黑马的眼神,问道:“可是这匹马?”

义渠王大笑:“怎么可能啊,那马不是要成精了吗?”他拍着那大黑马笑道:“是这小子的爹。”转头又对芈月道:“不过你以前倒是见过的,还偷骑过它。”

芈月忽然想起当年她初被义渠王掳去时,的确是偷了他的大黑马逃走。她看这匹马与那匹马甚为相像,以为就是同一匹马,此时恍悟,若是当年那匹马,只怕早就已经老了,哪里还能如此飞驰,当下就问:“原来那匹大黑马呢?”

义渠王脸上掠过一道阴影:“一次跟我上战场的时候,中了流矢……”

芈月“啊”了一声,叹道:“可惜,可惜。”

义渠王却笑了:“有什么可惜的?战马就应当死于战场,便如战士死于战场一样,这才叫死得其所。若是等老了,不能动了,在马槽边苟延残喘,那才叫可惜呢。”

芈月低声问:“那些不曾死于沙场、老了的战马呢?”

义渠王道:“爱它们的主人,会帮助它们解脱,送它们一程的。”

芈月‘嗯”了一声,忽然间只觉得百味杂陈,欲说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胸口一种顿顿闷闷的感觉,叫人难受。

义渠王忽然哼了一声,芈月赶紧看去,见他手臂上又渗出血来,急道:“你又干什么?”

义渠王道:“骑马回去啊。”

芈月横了他一眼,道:“你受了伤,这只手不好再用力,否则伤口又要迸开。”一面为他重新包扎,一面想起他受伤的原因来,只觉得又可叹又可气:“你现在还是个黑马驹子的脾气!一点点小事,犯得着拿自己的手臂来开玩笑吗?”

义渠王看着她为自己包扎伤口,却道:“别你啊我啊的,叫我的名字。”

芈月抬起头看到他执拗的眼神,无奈道:“好,我叫你的名字——翟骊!”

义渠王伸手将芈月搂在怀中,笑道:“再叫一次!”

芈月又叫了一声。

义渠王笑得见牙不见眼,又道:“再叫一次。”

芈月叫道:“阿骊!”便听得义渠王又要求再叫,索性一连串地叫道:“阿骊!阿骊!阿骊!够了吗?”

义渠王眉开眼笑,道:“不够,不够,你要叫我一辈子呢,现在哪里够!”

芈月白他一眼:“走了!要不然待会儿侍卫们就要追来了。”

义渠王点头道:“好,走吧。”他扶着芈月刚要上马,忽然神情一变,用力一拉芈月,两人顿时倒地,他抱住芈月,迅速滚到一边的树后。

却见不知何处一阵乱箭如雨般落下,那大黑马屁股中了两箭,绳索又不曾被拉住,便长嘶一声,飞也似的疾驰而去,不知跑向哪里了。

义渠王在一连串翻滚躲避之际,已经拔出剑来,在树后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却见不知何时从道旁的树林里出现了十余名黑衣人,一轮弓箭射出后,便冲出来,更不答话,挥剑向着芈月刺来。

义渠王左挡右格,顿时已经打倒了两人,又将一柄长剑向芈月方向踢飞过去。芈月接过剑来,与义渠王背靠背站在一起,抵挡黑衣人的袭击。

只是两人虽然武艺都算不错,但终究不比对方人多势众,且一意以刺杀为目标,一会儿工夫两人便有些招架不住。一名刺客挥剑向芈月刺去时,芈月正与另一名刺客缠斗,无法格挡。义渠王却是一边拼杀,一边用余光注意芈月,见状不顾自己正与几名刺客交锋,飞身挡在芈月面前,替芈月挡下一剑,同时因失了防护,又被与他交战的几名刺客刺了几剑。

只是他素来悍勇,虽然身中数剑,浑身浴血,却仍然越拼越勇,仿佛不伯痛、不怕死一样,一时之间,刺客竟是无法得手。

就这么多拖了一会儿,便有义渠骑兵和秦国宫卫赶到,那帮黑衣人见势不妙,领头的就带人向小树林撤退。义渠兵与秦兵亦分别追了上去。

此时义渠王才松了剑,仰天而倒,衣袍已经尽染鲜血。

芈月扶住义渠主,急叫道:“阿骊,阿骊,你怎么样?”

义渠王脸色苍白.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就晕了过去。

诸人忙砍了树枝做担架,将义渠王抬了回去。此时芈月仍住在常宁殿,便将义渠王安置于殿中,慌忙召来了数名太医,为义渠王诊治。众太医都说义渠王受伤重,但因身强体健,所以性命无忧,只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便可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