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独步天下第三部 哈日珠拉(55)

他虽然惊讶于我的古灵精怪,可好在也没太过追问缘由,我满心欢喜地找了件最喜爱的衣裳,尽量将痴肥的自己打扮得稍微能入眼些,准备和他共度一个美好难忘的情人节。

可没等我拿到那束殷殷期盼的月季花,阵痛的第一波便毫无预兆地来临了。

接生嬷嬷让我别慌,能吃就吃,能睡就睡,尽量躺着保持体力。说这不过是刚开始,真正的生产要等阵痛时间缩短为十分钟一次,那才算准备工作就绪。

产子8

天哪!我痛得全身冒汗,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哼哼,她们却是视而不见般,若是见我要吃要喝的,她们无有不应,却独独不来指导我该怎么生孩子。

皇太极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他有没有收到消息?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应该已经在屋外守着了吧?应该带我要的玫瑰花吧?

“娘娘!”

一会儿疼,一会儿睡,时睡时醒的最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挨了多久,睁眼看时,窗外已是一片透亮。

“娘娘……”未央一脸紧张地看着我,“娘娘疼得可好些了?”

意识骤然清醒,我咝的一声吸气,被随之而来的强烈痛感掠去了一切感知,我随手抓住她的手腕,忍不住痛得嚷叫起来。

未央显然没想到我竟是如此反应,脸色刷地白了,叫唤道:“嬷嬷快来!娘娘疼得不行了……”

“大吉大利,喜房里可别说什么行不行的晦气话!”接生嬷嬷挨了过来,伸手在我肚子上一阵摩挲,我又痒又痛,除了恶狠狠地拿眼瞪她外,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还有些时候呢!”她咧嘴一笑,“娘娘莫急……”转头看向未央,“姑娘大可禀报皇上,宸妃娘娘一切安好,最迟到黄昏保准能顺产……”

未央心急火燎地去了,我咬着牙,身上一阵阵地发着冷汗。

黄昏……我还要挨那么久?

“头胎时间是比较长,以后顺了,二胎、三胎的都不是问题了。”

我疼得浑身打战。

开玩笑,我宁可计划生育!

“啊——”我忍不住逸出呻吟声。

时间一点点往后推进,阵痛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小腹下坠之感越来越重……中午我勉强咽了两口参汤,这会子精神头倒是足了,没有奄奄欲睡的倦意。

事实上我正经历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即使想睡也只怕睡不着,除非我昏死过去。

黄昏很快过去了,阵痛间隔时间已缩短为几分钟一次,我痛得死去活来,接生嬷嬷在我身下到底在搞什么,我也全然不管不顾了,隐隐约约地好像听见她惊慌地叫了两声,然后一屋子脚步声纷沓。

再然后,我竟仿佛听见了哲哲的声音……

身下暖暖的有股湿意,我的手握紧了。

“娘娘,用力啊!”有人冲我不断地叫嚷。

不行了!我的力气已经用光了,为什么还要我用力?难道孩子还没生下来吗?

脑海里突然飘过孟古姐姐分娩时的情景,我打了个激灵,猛地惊醒过来。

“啊——”我屏息用力,死死地拽住了身旁递过来的一只手。

手心处全是汗水,汗湿的冷意让我打了个寒战。我气喘吁吁地侧头望过去,不觉一怔!

是他!

眼眶渐渐湿润,我含泪哽咽,哑声:“你怎么进来了?”

古代男子多忌讳产房血光,更何况他贵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

“悠然!悠然……”隐隐的,他的眼底居然有片水光在涌动,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是我害了你!是我害苦了你……”他颤抖着声,我只觉得面上瑟地一热,一滴饱含愧疚与深情的泪水溅落在我脸上。

我痛楚难耐地低吟一声,握着他的手添了一分力,心里胀得满满的,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跟他说,可千言万语凝结舌尖,却始终说不出来。

“你……记得我的玫瑰花……啊——”我身子急遽一颤,太阳穴上涨得生疼。

“生了!生了——”接生嬷嬷兴奋地大叫大嚷。

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吃力地维持住精疲力竭的意识,“孩子……抱过来……”

窸窣的声音隔了一段时间,耳边忽然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接生嬷嬷喜气洋洋地抱了婴儿过来贴近我的脸。

我眯起眼,视线有些模糊,没等我看清孩子的长相,感动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恭喜皇上,恭喜宸妃娘娘喜得八阿哥!”

八阿哥?!八阿哥!

心里有根弦被轻柔地触动。

那么巧……

“我的八阿哥!”皇太极颤抖着双手从接生嬷嬷手中接过孩子,虽然动作生涩,可那种谨慎呵护的模样却让外表冷酷的他,刹那间抛却了一切伪装。他战栗地用唇吻着孩子的额头,哽声,“我终于有儿子了!我终于——”热泪淌过他的脸颊,我感动地落泪,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悠然!谢谢你!谢谢你……”

“皇太极……”我低声欷歔,“是八阿哥呢。”

“是。”他的眼眸闪闪发亮。

“我的八阿哥……”我欣慰地笑了起来,虚弱地合上眼睑,“真好,八阿哥……小八……”

小八的生日是七月初八,我总欷歔他若是不那么磨蹭拖拉,或许就可把情人节当生日了;又或者今年如果不曾多出个闰四月,他的生日原该是八月初八。

门口像是炫耀般地挂起了小弓箭,第二天事先安排好的乳母嬷嬷便来给八阿哥开奶,我忽然有些不舍,躺在床上絮絮叨叨地关照:“过几日我要自己喂的,你别把他惯得太娇气!”

乳母嬷嬷吓了老大一愣,半晌才讷讷地应了。

按着风俗,我有七天是不能下床走动的,可挨到第三天,我的精神大好,听见外屋众人嬉闹着给小东西洗澡,不禁心里痒痒的,很想出去瞧瞧。

“哇——”嘹亮的哭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的心莫名地被揪紧了,“怎么回事?”

产子9

强撑着半坐起来,未央忙按住我,笑道:“娘娘别紧张,是大吉大利的好事,这是小阿哥‘响盆’呢!”

果然听外头众人欢呼雀跃,时不时地竟还夹杂了一道熟悉的笑声。我眨了眨眼,“怎么皇上在外头么?”

“是,皇上一早就下了朝,特意赶回来瞧小阿哥洗三。”

我扑哧一笑,撑不住心里无限安慰和喜悦。皇太极对这个孩子,似乎宠爱得有些过头了。

七月十六,是我产后满七天的日子,大清早未央便扶了我下地,我感觉腹部空落落的,往日的平衡感竟一点也找不着了,晃晃悠悠地笨拙如一只企鹅。

看着未央想笑而不敢放肆的脸,我唯有苦笑,看来今后有好长一段日子我得先适应走路,再然后就是减肥计划。

昨儿个哲哲命人送来一架悠车,我比画了下长度,约一米三四,宽度则不到一米,两端呈半圆形,外形上有些酷似现代的摇篮,可因是用桦树皮做,乍一看更像是条小船。悠车外端漆成了红色,绘制了吉祥图案的花纹,瞧着倒也有几分精致。

悠车前后两端各系了两股绳索,用以悬于梁上,轻轻摇动,分外有趣。

满人的习俗惯常都是把婴儿放在悬吊着的悠车内养大的,我见怪不怪,只是有些担心小八会从悠车里翻出来摔着。

思忖间,乳母嬷嬷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小八放进事先铺垫好糠麸褥子的悠车里,将他四肢放平,用柔软的布带子把他的胳膊肘、膝盖和脚脖子一一绑在悠车上。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脑袋底下枕着高粱枕,两道稀疏的眉毛,狭长的眼线,小鼻子上密布着细小的淡淡白点子,红红的小嘴微微张开……

我瞧着出神,一时颇有感触地湿了眼睛,忙用帕子拭去。

“娘娘怎么伤心了?”未央不解地看着我。

“不是伤心。”我淡淡地笑,“只是瞧这孩子长得和他阿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是,来瞧过小阿哥的人都说,小阿哥眉眼长得像极了皇上!”未央乐滋滋地抿嘴笑。

我轻轻地抚触孩子幼嫩的脸颊,脑海中勾勒着当年那个小皇太极稚嫩的模样,不禁勾起了唇角,“是,像极了……”

“宸妃娘娘吉祥——”门外陡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

未央倚在二门门槛上向外张了眼,随即回头对我说:“厅里来了个小太监,好像是在笃恭殿当差的!”

我诧异道:“皇上今天去笃恭殿了么?”这些天我心思全绕着孩子转,竟有些忽略了皇太极的动向,“问他有什么事没有,别是皇上打发他来取什么要紧的物事。”

未央出去没多会儿,便神情肃然地折了回来,“娘娘,那太监是来宣旨的!”

我一听不禁愣住了,打从封妃以后,皇太极可从没以书面的形式这么正儿八经地给我下过圣旨。

“娘娘不能出暖阁,就让他隔着帘子给您宣旨吧。”

“哦,好。”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宸妃娘娘!”小太监恭顺的声音搁着镂花隔栏慢慢地传了进来,“皇上口谕,娘娘免跪,站着听宣便可。”

未央扶着我慢慢地踱到门口,小太监清了清嗓子,隐约间见他展开了一块黄色的丝绸,朗声念道:“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制曰:自古以来,人君有诞子之庆,必颁诏大赦于国中,此古帝王之隆规。今蒙天眷,关雎宫宸妃诞育皇嗣,朕稽典礼,欲使遐迩内外政教所及之地,咸被恩泽,故而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