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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五周年修订版)(18)

我为什么没有更早就醒悟呢?跟这么厉害的人较劲,渺小又平凡的我怎么可能会有半分赢面?

“怎么了?”见我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他有所察觉的收回视线,扭头瞥了我一眼,而后轻笑,“吃味了?呵,原来你也有吃味的时候……放心,你依旧是女真族的第一美人,无人能够及得上你。”

我悲哀的叹息,他所想的和我所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真能心甘情愿的和这种男人一起生活二十年?为什么不让我早点死了呢?为什么还要让我继续无望而又痛苦的熬上二十年?

一时歌舞演毕,满堂将士个个红着眼蠢蠢欲动,正在此时,对面余希元忽然含笑拍了拍手,只见门外款款走进两位盛装打扮的绝丽女子,莲步姗姗,一并走到堂前,冲努尔哈赤敛衽道福。我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真是人间绝色啊,这位天朝老爷可谓是太有心了。

“这欣月、霁月两姐妹出自大明江南绅衿之户……”李亿礼抚掌轻笑解释,“皇帝厚爱,将军艳福不浅。”

我没再留心听下去,只是拿眼不住的打量着她们。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穿粉,一个着绿。粉色罗裙的那位欣月脸若满月,杏眼桃腮,长相十分喜人,行礼时语笑嫣然,娇媚处透着一股叫人怜惜的清纯;绿衣的霁月则恰恰相反,削肩细腰,凤眼秀眉,举止端庄间凛然透着一股神圣不可欺的冷傲。

我正寻思着努尔哈赤会如何喜出望外的接纳这份大礼,却听他爽朗一笑:“既是明国大家闺秀,绅衿千金,下臣自不敢怠慢轻辱。”指着那欣月高声喊道,“褚英!”我一怔,还没回过神来,他手指已往左一移,指着霁月又喊了声,“代善!”

我震得险些从杌子上跌下地去!褚英十七岁,已成家立户,给他赐个美女勉强还能说得过去,可是代善才多大啊?居然就……我咋舌,这个世界果然是不可用常人眼光来衡量的。

李亿礼显然也是一愣,呐呐的说:“怎么……将军你……”

“我的两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相信将两位姑娘指给他们,也不至于辱没了她们的出身。”他说话声音洪亮,话语里满是骄傲自豪。

余希元先是一愣,过后嗤的一笑,笑容说不出的诡谲:“蛮夷娶这等贱人为妻,真是天作之合。”

努尔哈赤听不懂他说什么,李亿礼笑着翻译:“余大人的意思是说……两位姑娘给将军做儿媳,也正好与将军的身份相得益彰,天作之合啊。”

我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真恨自己耳朵太好使了,听了一些不该听的。我怕被人看出来我神色有异,忙把视线调开,看向别处。

不一会儿,褚英和代善一齐上前谢恩,跟他们靠得那么近,我直感坐立难安,真想掩面钻到杌子下去算了。

等到两位美女被两位阿哥分别领着退下,这场宾主欢宴终于到了尾声,舒尔哈齐发出邀请,请使臣赏光驾临他住的地方,由他也做一回东。努尔哈赤最后都没有提要我献舞的事,我才要松口气,他突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于是我也被动的被他拉起身。

“都散了吧。”对属下留下这句话后,他不由分说地将我一把拦腰横抱在怀里,在我惊骇的噫呼声中,毫不在意众人眼光的大步走向门外,“褚英,去你三叔那里,替阿玛好生款待这些明国来的使节,不可怠慢。”

我惶恐的左右观望,翻天覆地的眩晕感将我重重包围,目光所及,仅仅是褚英深沉的脸色。下意识的,我把左手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伸了出去,无声的张了张口型:“救我——”

救我!我害怕的战栗,就像溺水的人惊惶失措的想要抓住任何一样可以救命的东西,哪怕……那只是根轻浮的稻草。

褚英紧绷着脸,在我被带离厅堂的瞬间,我看到他终于向前迈开脚步……我欣喜万分,可是紧接着何和礼的手已飞快的按上了他的肩……

黯然……唯一的往生门被紧紧关上,最后剩下的唯有无边无际的绝望,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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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孤注

“啊!”

我被天旋地转的抛进一张软榻里,跌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头顶盘着的两把头散了下来,长发凌乱的垂挂到肩上。

急急忙忙的回头,却看见努尔哈赤单膝跪在床沿上,身子前倾,似乎想要爬上床。我尖叫一声,心里长久绷着的那根弦砰然断裂,抬脚踹他:“走开!走开!走开——”

我怕他!我真的怕他!怕死了这个翻手就能整得我不死不活的男人!极度的恐惧让我陷入疯狂,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抵死不从!

“又想胡闹些什么?”他狂吼,怒气上升,抓住我踢腾的双脚,牢牢摁住,“这种把戏你还要玩几次才死心?难道还想回木兰集沟?你可自己掂量清楚了!”

我怔怔的喘气,胸口起伏不定,他冷冷一笑,挥手撩下帐子。我眼眸瞳孔收缩,身子像虾米一样抽搐的往后弹跳,背撞上床柱的同时,翻手抓过刚才掉落在褥子上的一根发簪。我昂起头,将尖锐的簪尾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尖叫:“不要过来!”

努尔哈赤顿住,原本已充满情/欲的脸上忽然一白:“你……”

“不要逼我!”我呼呼的喘气,声大如牛,心脏紧张得抽搐,“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你听懂了没有?努尔哈赤,我不喜欢你!你今天就算是强要了我,我也还是不喜欢你!”

他目光一凝,眉心拧在一处,眼眸微微眯成一道细缝:“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布占泰?不,那种无能之辈,你怎会瞧得上他……你心里头到底藏了谁?”声音冷如千年不化的寒冰,从他唇齿间阴森森的磨出,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我仿佛已被万箭穿心,虚汗涔涔沁湿了我的衣衫。“你心里头有了谁……是褚英,还是代善?”

“你……你在胡说什么?”褚英和代善?他还真会胡乱给人扣帽子,他们两个当我小弟还差不多。

“是么?我胡说?”他冷笑,忽然伸手一把抓住那根簪子的簪花。他的手劲如此之大,以致那簪子上尖锐的装饰深深的扎进他掌心,鲜血丝丝缕缕的从他指缝间渗出,滴入我的衣领。

我呼吸一窒,感觉全身的气力被猝然抽空,举簪的手颓然落下,吧嗒摔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一片万念俱灰,只觉得今后当真是生不如死,于是再也忍不住的伏在膝上,放声大哭起来。

他盘腿坐在我对面,也不吭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哭。我想着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种鬼地方,想着莫名其妙因为这张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脸,竟惹来无止尽的羞辱,想着自己的懦弱无能,虽然真的有刹那间想过不愿苟活,可当真下手自尽却偏又没那股子狠劲……我越想越伤心,四年多的委屈和伤心一股脑发泄出来,我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就只为了今日这一哭。

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已被我哭花,我用手背胡乱的在脸上抹眼泪,泪眼婆娑间就听努尔哈赤低低的叹了口气,转而软声安慰:“好了,别哭了……我不碰你总行了吧?”

我愣了愣,哽咽着停住了嚎啕,然而转念一想,今后总有一天还是会在劫难逃,无论我怎么逃也逃不出他的魔掌,前途黑暗。我伤心欲绝,眼泪继续哗哗直流。

“真是……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他怜惜的揽过我,轻轻的拍打我的背,“没想到过了三年,你仍旧没有长大……东哥,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难得见他流露出温柔的一面,加上他方才已允诺不会再碰我,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哽咽着哀求:“你就放了我吧。”

他眸光一寒:“那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果然……逃避不了!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不想死,我怕没到命数,我就是空有想死的决心到头来偏偏死不成,只是白白受苦而已。

好吧!既然已是骑虎难下,那就别无他法了!我握紧拳头,缓缓松开的时候,舒气说:“我不喜欢你,所以……不要逼我嫁给你。如果你想要的只是这身子,那么我给你。现在就给你……”他眼眸幽暗,毫无波澜的锁紧我,我昂起头,再无所惧。既然逃不掉,那就勇敢面对吧。尽量保持住冷静,我双手微颤的解开自己的衣襟盘扣,当着他的面将长袍缓缓脱去。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蓦地一把抓住我的长袍丢到床角,犹如一头猛兽般扑上来狠狠的将我推倒。眩目间我的双唇已被他炙热的吻住,我紧紧咬着牙关,麻木的睁着眼瞅着他。他微眯着眼,长长的睫毛在我眼前清晰可数,我苍凉的冷笑,跟一个毫无感觉的人亲热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滋味?

认命的闭上眼,我松懈的让神智渐渐飘浮远游,他却突然停止索吻,放开我猛地跳下床。我诧异的张开眼,看见床头的帐子轻动,不远处传来门枢转动的响声。砰地声,门被砸上,房内恢复了一片沉静。

我茫然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等了片刻,仍不见有任何动静。窗外天色渐暗,我突然想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方才鼓起的勇气顷刻间已荡然无存,我好怕他再回来,不知道再次面对他时,我还有没有勇气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豪言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