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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出书版)(34)

李悦面色发白,贝齿紧紧咬住下唇。

“英珞……”冷香仙子责备的眼神扫向她。

“姑姑,我有说错吗?难道不都是为了救她,谢大哥与渲哥哥才会被抓,我们才会死那么多人吗?”

“英珞!”

李悦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胸口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般,疼得直想掉眼泪。

她手足无措地讪道:“对不起,失陪……”

她一口气跑出议事厅,郤炀撇着嘴,食指中指在英珞头上弹了一下:“又开始口没遮拦了!”

“你……”

“各位,容在下失陪!”一甩袖,毫不将厅内九大门派代表放在眼里,郤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绕过假山,他远远就看见那抹熟悉的孤独单薄背影,她趴在一株柳树杆上,肩头轻轻抽搐着。他叹口气,慢慢靠近她。

“别哭了,大热天的小心哭坏了身子!”

李悦一颤,委委屈屈地转过身,眼睛红红的,那泓深潭正不住的涌出泪水。

郤炀掏出块方巾递给她,似笑非笑地问:“为何每次我见你时,你总有流不完的泪呢?

“我……”她没接他的手巾,直愣愣地瞅他,郤炀帅气的脸上带着一抹不经意的浅笑。

这个迷一般的少年啊,她曾试图想了解他,结果反而弄伤自己的心。她曾万分渴望见到他,现在他就一派轻松地站在她面前,浑然像个没事人似的,然而她心却是空了,像被人挖去了一块,说不出那种疼痛是何种滋味。

“你看!”他倏地伸手一指,指向池塘里正怒放的一片荷花。那粉红的花朵,墨绿的叶面在风中摇弋,别有风韵。“你爱吃莲蓬么,我下去给你摘。”

边说边弯腰准备脱鞋解袜,李悦慌忙拦住他,幽幽地,低低地说:“别……别再对我那么好,我不愿一直做别人的影子!”

郤炀动作猛地一僵,阴鸷的目光冷飕飕地抬眼向她望来。

她心里一痛,咬着唇轻笑:“为什么我就只能做影子呢?”

“因为我永远没法得到我想要的……”他沉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

就在她眼泪汹涌而出的时候,他扑通跳进齐腰深的荷塘,连外衣都未脱去,蹒跚着往池中央行去。

扬州城外,驻扎了十万大军,领军的大将军正是李孝逸。这些兵马粮草还都只是武太后派遣来的先头部队。

“什么人?”守夜的巡逻卫兵一发现异常情况,就挺矛大喝。

一个颀长的身影步履从容地走出,手里高举着一块黝黑的木牌。卫兵们凑近火把,照亮四周,见举着木牌的是位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他拧着眉,严肃地说了句:“带我去见李将军!”

李孝逸果然还未入睡,他的营帐里透出明亮灯光。的确,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大将军的他又怎能安枕?

帐帘掀动,竟有人不经通传冒冒失失闯了进来。李孝逸眉头耸动,怒道:“什么人?”

“卑职参见李将军!”一撩长袍,来人单膝下跪。

“哎呀,是水大人!快快请起……”李孝逸忙扶起他,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没想到还是你神通广大……”

“李将军,深夜打扰,实非得以,万望恕罪!卑职乃是从润州兼程赶来……”许久没说这种文绉绉的官话,水霄都快不适应了。

“哦?润州,那里情况如何?”招呼水霄坐下后,他迫不及待想要知晓更多有关情形。

“将军可曾听说过绝情门?”废话少说,他决定直接切入主题。

“绝情门?”他沉吟,“是江湖帮派吗?这个我好象从未听说过啊。”

“对,是最近半年间才迅速崛起的邪教组织,它策划了无数惨案,还绑架了江湖上九大门派的掌门,以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现在它已发展到拥有一万多杀手……”

“这些好象只是江湖草莽之间的事,和……”

水霄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快速道:“绝情门将总坛迁到了润州!”

“什么?”李孝逸目现精芒,“你的意思是徐敬业与之有所勾结?”

“没错!”水霄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将军要剿灭徐敬业部队,首先应灭了绝情门,一万多身怀绝技的杀手要比十万普通士兵更可怕!”

他说的完全没错,李孝逸沉默了,他对这场战役必胜的信心在动摇,他本以为以多敌寡是稳操胜券的。

“那该什么办,回长安调集所有内廷高手?”

“不,卑职出身草莽,江湖事自有江湖人解决的办法。但在人气上我们太弱,需壮大声势,所以这次卑职前来是向将军讨兵的!”水霄说出来意。

李孝逸沉思,他深知水霄其实是武太后身前最信任的人,武太后甚至都有意要将最疼爱的御凤公主下嫁给他。

啊……对了,御凤公主!

他疾步奔至贡龛前,恭恭敬敬地捧出一密封的黄金奁盒来。

“将军?”水霄不明其意。

“明天我自会拨三万精兵,由你率领赶赴润州……”

“谢将军!”太好了,谢君恺他们有救了。

“这是太后亲书懿旨!”李孝逸打开黄金盒,取出一卷黄色绸帛。

“臣接旨!”水霄扑通双膝跪地,磕足三个响头。

“此处不易宣读,水大人自己看吧!”

水霄小心翼翼地接过黄色绸锦,打开仔细看到完,他震动了,脸色大变,喃喃:“公主失踪?”

“小老弟,”李孝逸亲昵地扶他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懿旨上写的清清楚楚,再明白不过啦。你只要找回御凤公主,你便是驸马啦!哈哈……”

御凤公主!御凤公主!这……英珞该怎么办?

公主要不要找?找到后该怎么办?拒婚便是抗旨,若不找,还是抗旨啊!

在他茫然不知所以的时候,李孝逸又塞了样东西到他怀里。“喏,这是公主的玉像……嘿嘿,小老弟,你这回可真是艳福不浅哪!谁都知道这御凤公主可是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哇,就是这幅画像,请了长安城最有名的国画师画出来,也及不上真人的十分之一啊……”

水霄根本没听进去一个字,他仍为刚才那懿旨而头疼不已。回过神却见李孝逸热心地已将画轴打开,递到他眼前。

他低头瞟了一眼,猛地呆住了。

前尘

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牢,有的只是老鼠蟑螂蚊蝇做伴,每天吃些剩菜馊饭,吃不死你,也饿不垮你。

很奇怪绝情门主竟然没杀了他们,郅渲一派温文儒雅,不食人间烟火,神仙般的人物,被关进这样臭气熏天的鬼地方,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谢君恺不耐地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才稍微挪了挪麻痹的腿,一阵当啷当啷的铁器撞击声便响起,吓跑刚才在他脚边神气活现漫步的两只大老鼠。

他冷笑声,望向对面。这地牢又窄又小,隔了四个鸟笼大小的铁栅栏,郅渲就关在他对面。地牢中光线很暗,他运足功力也只能看到一个白色影子倚墙盘膝而坐。

地牢的正上方有个茶杯盖大小的透气孔,谢君恺抬头望去,那透气孔射进来的光线已近垂直,这说明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他们的午饭会再过一个时辰才会送来,而在此之前……

“啊……哈哈——哈哈哈——”一长串如夜枭乱鸣的笑声从隔壁牢笼里发出,时不时还发出“蓬蓬蓬”的撞击声,“杨天鹏,我cao你奶奶个熊,老子不怕你,有种你进来跟我一对一……”

谢君恺罔若未闻,盘膝坐正,气守丹田,开始行气一周天,没多久就完全进入忘我状态。

每天这个时候,隔壁关的那个疯子都会准时发作,又哭又笑,又骂又叫的闹个没完没了,还特喜欢拿头撞铁栅栏,不撞到自己头破血流昏死过去绝不罢手。头几天,他还好心地可怜过他,哪知这疯子竟用手链勒他的脖子,对他拳打脚踢,还朝他吐唾沫。

反正,今天他是狠下心不去理他了。另外他倒想看看郅渲有什么解决办法!

行功顺利完毕,发觉自己的内力又增进不少,不由一阵欣慰。才收功睁开眼,竟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神清气爽之外才发现疯子竟也不闹腾了,正抓着铁杠子怔怔发呆。郅渲仍旧端坐着,手持一管白色玉箫缓缓吹奏,箫声居然能让疯子恢复安静,谢君恺不得不承认,郅渲的确有一套。

他不禁也闭目倾听,陶醉于优美的箫声中……蓦然,他睁开眼!这首曲子……不,怎会如此像……

“嗬——嗬嗬——”疯子额头抵住栅栏,喉头颤动,一头乱稻草似的花白枯发下,一双血红的眼睛流露出骇怕的神情,怕的他忍不住直哆嗦。

谢君恺注意到了,他于心不忍地隔着栏杆问:“喂,你怎么了?”

郅渲也停下了箫声,箫声才一停,那疯子突然跳起,额头没命往铁杠子上撞。

“喂,你又发什么疯?”伸手穿过栏杆,谢君恺顾不上危险,想拉住他。

“我是混蛋,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他突然跳到谢君恺面前,抓过他的手,劈劈啪趴地扇自己耳瓜子。谢君恺心头一惊,赶忙收手,一抽竟没能抽回,那疯子仍牢牢抓着他的手。他这才恍然,原来这疯疯癫癫的老头竟是个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光看此人内力之深厚,绝不在自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