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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262)

那些过往都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从不肯将这样屈辱的一面拉扯出来给其他人看。

她只愿所有人眼里的李蓉,哪怕傲慢,也绝不低头。

她在回顾过往时一寸一寸冷却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后,马车停下来,她听见静兰在外恭敬出声:“殿下,到了。”

李蓉在马车里缓了缓,才应了声,她伸出手去,由静兰搀扶着下了马车,冷风轻轻吹来,有一阵无端的寒意卷席了她,她站在公主府门口,扬起头来看着那块金字牌匾,她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上一世的公主府。

她记忆里的公主府,一直阴冷,安静,哪怕有苏容卿跟在她身后,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陪她走过所有角落,可她也会觉得有彻骨的冷翻涌上来,渗进她的骨子里。

可这一世的公主府,她从来没这么感觉过。

苏容卿在她身后时,像是她的影子,另一个她,他们太像,一起埋在这公主府里,死气沉沉,没有人比苏容卿更了解她,可正也是如此,他们一起沦于黑暗时,谁也救不了谁,只能一起沉沦。

而裴文宣不一样,他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他站在她背后,她就知道他的存在,她能清晰感知到,有一个人,无论她沦于任何境地,他都能伸出手,将她拉出来。

这样的感觉让她害怕又无可抑制地渴望,所以明知自己身处于烂泥,她还是会忍不住朝他伸出手。

可她清楚知道,自己的感情就是一滩沼泽,她向裴文宣伸出手,不过就是把一个岸上的人,拉到沼泽中和自己一起溺死。

她会毁了裴文宣。

她的敏感,她的多疑,她的自私,都消磨这个在感情上怀以最美好期盼的人,然后让他一点点变成和她相似的人。

李蓉一步一步走到院子里,然后她就看见站在长廊上的青年。

他身着单衫,外面披了一件纯白色的狐裘大衣,静静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银霜挥洒而落,李蓉停在长廊入口,她没敢上前。

裴文宣轻轻侧头,便看见李蓉,他们隔着一条长廊,静静凝望。

看见李蓉那一刻,裴文宣也说不出是怎么的,就觉得心上有种难言的刺痛泛开。

他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上一世的李蓉,她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冷漠又孤傲的模样。

他们两谁都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

好久后,裴文宣先笑起来:“殿下回来了。”

“嗯。”

李蓉应了声:“还没睡啊。”

“有事放在心上,想等殿下回来问,便一直等着了。”

“你问吧。”

李蓉仿佛答得坦诚,仿佛已经做下决定,便无所畏惧。

裴文宣看出她的情绪不对,他顿了顿,还是道:“今日殿下最后提及上一世同我发火,我见殿下似乎是伤心了。殿下性子向来内敛,能说那样的话,应当是因上一世的事伤殿下太深。我知道问这样的话不应该,可我还是想问一问殿下。”

说着,裴文宣认真问她:“上一世我伤了殿下,是不是无论我如何解释,殿下都难以释怀?”

“不是,上一世的事情,你解释得很清楚,我也放下了。”

李蓉垂眸。

“那殿下今日说,不是不是我一个人觉得感情被践踏过,也不是我一个人觉得自己可怜过,又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何时都应保持理智。”

就像她当年一样。

听到这话,裴文宣动作僵了僵,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觉得有些荒唐,想说什么,又克制住自己,最后轻笑出声来:“殿下始终还是殿下,是微臣多想了。”

说着,裴文宣抬手行礼,恭敬道:“殿下,微臣近日早出晚归,颇为繁忙,为免叨扰殿下,微臣打算近来夜宿书房,还望殿下应允。”

李蓉低着头,应了一声:“嗯。”

“谢殿下,”裴文宣直起身来,平淡道,“夜深露重,殿下早些安歇吧。”

说着,裴文宣便转身离开,看着裴文宣的背影,李蓉终于开口:“对不起。”

裴文宣顿住步子,李蓉低下头,盯着地面,轻声道:“以前不曾和你说清楚,一直躲着你,是我不对。辜负了你的心意,也是我不对。”

裴文宣听着她的话,有些想笑,又觉得难以开口,好久后,他吐出一口浊气,淡道:“殿下不必在意,一切是我自己的决定。接受不接受,本就是殿下的事,没有对错可言。今日是我冒昧,还望殿下见谅。”

李蓉不说话,裴文宣不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可他总觉得,若是此刻他走了,或许就回不了头。

所以他不敢挪步,而身后人也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