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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光武·秀丽江山(二十四史系列)(164) 四卷完结+番外

你要我怎样……怎样才能爱你?怎样才能无拘无束的爱着你?

我其实……只是想爱你!

单纯的……爱着你……

义王

建武五年冬末,阿陵侯任光卒,其子任隗继承侯爵。

也正是任光故世的这一天,我在南宫掖庭西宫侧殿嚎叫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精疲力竭的产下一个女婴。

据说女儿落地前,建武帝跪在西宫侧殿外,面向舂陵,深深叩拜,足足长跪了一个时辰,直至婴儿响亮的哭声传遍整座西宫。

孩子生下来当天我便昏死过去,整整昏迷了两天三夜,滴水不进。据说建武帝坐在床头,亲持汤勺,低声耳语,一遍又一遍的将汤药强灌进我的嘴里。

三天后我终于醒来了,可脑子仍是不太好使,像是缺少了什么,有种生不如死的强烈失落感。女儿的诞生并没有带给我多大的惊喜和快乐,相反,孩子的阵阵啼哭声会莫名的惹来心头的烦躁。

女儿的五官长得更偏似于父亲,尤其是她睁开迷蒙的眼睛,眼珠子直愣愣的看着你的时候,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常常使我鼻酸落泪。

刘秀将弹劾冯异的那份奏章送到了关中,交到了冯异手中。冯异是何反应我还不清楚,因为刚生完尚处月子期间,刘能卿即便把消息已送交到阴兴手中,我也没法接管打理这些事情。

建武六年正月十六,在女儿满月之时,刘秀将“舂陵乡”改名为“章陵县”,允诺世世免除田赋税收以及各类徭役。

新年初始,捷报纷至,大司马吴汉攻陷朐县,斩杀了海西王董宪以及东平王庞荫。长江、淮河、山东一带,终于尽数被收复。

庞荫死了,却让我更加领悟到一件事。刘秀当日对庞荫背信之举异常愤怒,曾言:“予他百里之地,朕尚有追讨重归的一日;托六尺之孤,若是当真把我的子女托付给那老贼,到如今朕如何挽回?信错人,乃朕之过,此过,险铸大错!”

信错人,乃朕之过,此过,险铸大错!

现下想来,也许在他心里这句话并不仅仅是对庞荫而言。他的怒,他的恨,并不是单单冲着一个庞荫发的!

吴汉等人班师返回雒阳后,刘秀设宴款待,置酒赏赐。

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睡眠不够,吃得又少,以我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根本没法再亲自抚养孩子。郭皇后无女,来西宫看过几次孩子后,提出要将孩子领到长秋宫代为抚育。

那一日,刘秀退朝后照例来西宫探望,见他伸手欲抱孩子,我突然神经质的大叫起来:“不许你碰她!想要带走她,除非我死——”

我发疯般推开他,从床上抱起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满室的侍女黄门吓得面如土色,惶惶不知所措,代卬机灵的打着圆场:“贵人说笑了,陛下只是想抱抱小公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厉声尖叫,襁褓中的婴儿受到惊吓,哇哇啼哭。

刘秀错愕,转瞬脸上浮现出一种无奈的哀伤:“听朕说,朕……”

“她的儿子,唤我作贵人,我的儿子,却得唤她作母亲!凭什么?凭什么?如今只因为她没有女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想夺走我的女儿?简直做梦!”我站在床上,居高临下,指着刘秀气急败坏的叫嚣,“她要女儿,你让她自己生!你去——你……”

刘秀一跃跳上床,抱住我的同时,低喝:“代卬!”

代卬打了个激灵,慌忙带了一干下人退出寝室。

“放开我!”我拼命挣扎。

“丽华……”双臂紧紧箍住我的腰,“安静些,瞧把女儿吓着了……”

低头看着女儿哭得通红的小脸,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恸哭:“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只是……”

“我明白,我明白……”他低声哄我,一再重复,“镇定点,没事的。女儿是你生的,肯定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别慌……”他低头吻了我的额头,髭须扎人,然后把脸贴在我的面颊上,滚烫的肌肤像烙铁一般烫贴着我的肌肤。“我的丽华,向来都是那么自信自强,英姿飒爽,豪情不输男儿,柔情更胜一般女子的呀!”

我哭,泪如雨下:“我不是……不是……”

“我们的女儿,我希望她以后能够长成她的母亲一般……坚强,百折不挠,不输男儿。”他低头看着小女儿,女儿似乎感应到了父亲的注视,渐渐止住了哭啼,小脸上沾满泪花。

叩紧牙关,我默默抽泣。

他温柔的用手指拭去女儿小脸上的泪痕,低声说:“这个孩子,就叫刘义吧!”

刘义!

义……

“但愿她虽身为女儿身,真能不输男儿,将来亦能封王封侯!”深深吸了口气,我嘘声喟叹,“义字后面再添一字,就叫她——刘义王!”

产后,我的精神状态一直欠佳,太医诊断说是心结抑郁,讲了一大通我听不太懂的话,最后却只开了几副补药,没起到真正太大的作用。

刘秀整日陪着我,给我说笑话儿,逗着我开心。年前便听说皇后长期抱恙,久病不愈,这病歪歪的样子倒似跟我有得一拼。

有时候郭圣通也会派人来西宫送些赏赐之物,我一一领受,只是心情不好时连装样子笑纳谢恩的那套虚礼都省了。

阴兴入宫探望,顺便告诉我,征西大将军近期有可能会回雒阳朝觐天子,且为表忠心,冯异的妻儿作为人质已被他先行遣送至京都安顿;另外刘秀在却非殿朝议之时,对臣子们说,他对连年的战事感到了厌倦,决定将隗嚣、公孙述这两个大麻烦先搁置一旁,置之度外,下诏勒令所有还朝的将军留在雒阳休养,把军队调防河内,打算暂时休兵。

这个决定让我目瞪口呆,当场石化。

自当年舂陵起兵以来,刘秀除了打仗便还是打仗,一场接一场的战争接续,使得他就像一只陀螺,从未有暇隙停止过转动。

如今……这只疲于奔命的陀螺却突然在这紧要关头说要停下休息……

不可思议……也,无法置信!

“贵人,请多珍重!”阴兴淡淡的望着我,平时冷峻的脸上也起了一丝微澜,“即使为了陛下,你也……不能这般糟蹋自己!况且,你还有一子一女……你好好想想,庶子,不是那么好当的,除了自己的母亲,谁能给他们更好的庇护?”

庶子!

我的阳儿和义王!

心,如果能够感觉不到这种锥刺的痛,该多好!

我逃不了!

无论如何,我仍是建武帝的贵人!仍是刘阳和刘义王的母亲!

我的肩上已经压下了不可逃避的责任!

无悔

冯异的发妻吕氏奉召,携长子冯彰入宫晋见皇后。

吕氏面相敦厚淳朴,一看即知乃是不擅言辞之人,长子冯彰才不过十岁,身量却已拔得极高,只略比吕氏矮了半个头。

吕氏跪叩行礼,手脚粗大,举止笨拙,看得出她内心的忐忑腼腆。郭圣通倒也善解人意,并未指责她的礼数不周,反赐了席位让她坐在阶下答话。

吕氏显得很是拘束,问的话有时候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惶恐的磕头称罪,仿佛自己罪孽深重似的,那副委委屈屈的卑微模样,瞧得我心里愈发难受。

“本宫听闻阳夏侯在关中斩长安令,治理有方,百姓归心,送其号为‘咸阳王’……可有此事?”

郭圣通笑容淡淡的,看不出一丝凌厉,仿佛只是好奇,所以才随口一问。然而这句话却把吕氏吓得面色发白,跪坐于席,双肩微微发颤。

我心存不满,重新将目光转投向郭圣通,端居主席的她神情自若,面带和善,似乎并没太深的用意。我一时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但不管她是无意还是刻意,这个话题本身便太过敏感。

“启禀皇后娘娘!夫君曾为此事上奏,称:‘臣本诸生,遭遇受命之会,充备行伍,过蒙恩私,位大将,爵通侯,受任方面,以立微功,皆自国家谋虑,愚臣无所能及。臣伏自思惟:以诏敕战攻,每辄如意;时以私心断决,未尝不有悔。国家独见之明,久而益远,乃知‘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当兵革始起,扰攘之时,豪杰竞逐,迷惑千数。臣以遭遇,托身圣明,在倾危混淆之中,尚不敢过差,而况天下平定,上尊下卑,而臣爵位所蒙,巍巍不测乎?诚冀以谨敕,遂自终始。见所示臣章,战栗怖惧。伏念明主知臣愚性,固敢因缘自陈。’陛下知人善任,体察详情,下诏抚慰……”

清脆悦耳,字字珠玑,这番话若是出自吕氏之口,我当喝一大彩,然而这时吕氏早被郭圣通吓得面色发白,口不能言,讲出这番大道理的却是吕氏身后的一名妙龄少妇。

“哦?”郭圣通的抿着唇笑,笑容中莫名的带着一股寒意,“这位是……”

“回皇后娘娘,妾乃阳夏侯媵妾丁氏……”少妇跪下叩首,举止从容,恭谨却不卑微。

“媵妾……”郭圣通冷笑,“本宫可曾向你问话?擅自多嘴,可还有将你主母放在眼中?”

丁氏变了脸色,只是眼中仍含了一丝倔强。吕氏慌忙请罪:“娘娘息怒,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