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东汉光武·秀丽江山(二十四史系列)(167) 四卷完结+番外

这一夜,我与刘秀促膝长谈。

西宫侧殿的烛火,燃烧至天明也未曾熄灭。

六月廿四,建武帝下诏,曰:“夫张官置吏,所以为人也。今百姓遭难,户口耗少,而县官吏职所置尚繁,其令司隶、州牧各实所部,省减吏员。县国不足置长吏可并合者,上大司徒、大司空二府。”

这一诏令针对地方政府的机构庞大而颁发,由于天子的重视以及大司徒、大司空两公的全力配合,裁并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在较短的时间内,省并四百多个县邑,山东、河北之地省并数目最多,其中琅邪国省并了四十七城,勃海国省并二十七城,巨鹿郡、涿郡、山阳郡、西河郡各自均省并二十余城。

九月三十,时逢日食,执金吾朱浮上奏,指出建武帝执行的“法理严察”所带来的弊端,称以往频繁撤换郡县太守、县令,新旧更替,车马劳顿,无法让那些官吏在短暂的任期内真正发挥作用。另外,有些监察官吏公报私怨,往往对地方官吏吹毛求疵,苛求长短,以此取媚皇帝。太多严苛的举劾和纠弹,反而使得真假难辨,地方治理因此无法得到有效改善。

针对这一奏章,朝臣廷议,建国之始刘秀的初衷乃是以严法来整饬吏制,却不料急于求成,没有预料到结合当前的实际情况。刘秀表示愿意接纳谏言,从此地方守令的任免不再如此频繁。

冬十月十一,诏令曰:“吾德薄不明,寇贼为害,强弱相陵,元元失所。《诗》云:‘日月告凶,不用其行。’永念厥咎,内疚于心。其敕公卿举贤良、方正各一人;百僚并上封事,无有隐讳;有司修职,务遵法度。”

相对数月前的裁员诏令,建武帝又颁布了推举贤良、方正的诏令,国内政策体制的重心在不知不觉中转移。

十一月颁布诏令,凡王莽时期被没籍,贬为奴婢者皆获开释,赦免庶人。

十二月廿七,原大司空宋弘免职。

翌日十二月廿八,建武帝下诏:“顷者师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什一之税。今军士屯田,粮储差积。其令郡国收见田租三十税一,如旧制。”

战乱后,国家要发展,需抚民以静,休养生息,恢复经济。眼下国库匮乏,资金不足。于是刘秀和我商议后,最终决定减轻百姓赋税。

西汉初的田租是十五税一,景帝时改为了三十税一。刘秀效仿景帝,将建国时实行的十分之一的抽税形式改为三十分之一的比例份额。

正如庄光所言,一个国家要变得富强,不能仅仅依靠武力掠夺江山!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璋瓦

岁末,灵寿侯邳彤病故,那一日我突然四肢发冷,晕厥倒地。事后经太医诊断,竟发现我已怀有身孕。

谁也想不到,建武七年新年迎来的第一件意外之喜,竟是我又怀上了第三胎。

不孕吐,不嗜睡,胃口正常,在我晕倒之前,身体丝毫没有半点怀孕症状,以至于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我,在太医请脉后乐呵呵的报喜时,竟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预产期在七月,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无声无息,默默无闻的已经在我肚子里待了两月有余。我一直认为是年前太过操心政令国策,以至于内分泌失调……

“怎么办?”我苦着脸,殊无半分喜悦。

“什么怎么办?”相对我的苦恼,刘秀却是喜上眉梢。

我更加来气儿,嗔道:“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你把我当母猪啊,一胎接一胎的生个没完?”

刘秀诧异的睨眼瞅我。半晌,这个三十六岁的大男人居然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这岂能怪朕……”

“不怪你,难道怪我?”我瞪眼。

一旁的内臣宫女也一起臊红了脸,压低着头,想笑却又不敢。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臊得满面通红,一跺脚怒道:“以后……以后不许你碰我……”

“嗤……”有人没憋住,笑漏了气。虽然声音不响,却仍是将我闹了个大红脸,从里臊到了外。

“滚!滚!滚!”我佯怒轰人,“都给我出去!让你们笑个够!”

琥珀眉开眼笑的来拖我,我恼羞成怒,一并开涮:“臭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事,你和君陵眉来眼去的勾搭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琥珀变了脸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异常尴尬:“贵人……”

“得了,你的心也早不在我这了,等出了正月,我便将你送出宫去,以后你尽心服侍君陵去吧!”

琥珀又惊又喜,也顾不上羞臊了,双眸熠熠生辉:“贵人不是说笑?”

“等不及了?”

“不……不是,奴婢哪有……”她红着脸,想笑却又不敢放肆,嘴角抽搐着,终于低着头一溜小跑的出去了。

宫门阖上,殿内安静下来,我拉紧身上的麾袍,甩不去的忧心忡忡。

“为何愁眉不展?”刘秀顺势将我拉进怀中。

我舔着唇,尽量小心翼翼地问:“有了身孕,你还能准我出宫去找君陵么?”

其实即使之前没有怀孕,我也不敢过于放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阴兴将庄光的意思传递进宫与我知晓。只是这种隔了一层,且单单靠文字来传达的表述方式,很难做到双方意见互换,及时沟通甚至领悟对方的意思。

于是再麻烦,我也总会找机会一个月出宫一趟,当面和庄光把那些讲不清的意思说个彻底。

“你想见弟弟,让他像郭况一样,时时进宫便是。”

我眉头打结,一筹莫展,再看刘秀,正埋头批阅奏章,专注的样子哪里还容我分心插嘴。

气闷的去另一间侧殿探望儿子女儿,却恰好撞见刘阳将刘辅一掌推翻在地。刘辅比刘阳大了一岁半,个头却只高出刘阳一根手指的长度,所以单论小孩子的气力,他的年龄并不占优势。而且刘阳刚才出手太快,他一个没留意便吃了大亏。

一旁的内侍赶紧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他却不依不饶,坐在地上一边踢脚,一边带着号啕的声音叫嚷:“反了你了!我要告诉母后,叫母后打你——”

刘阳吓白了小脸,却仍是很倔强的挺起胸膛,张开双臂,硬气的顶嘴:“是你不对!是你先欺负妹妹!”

“我没欺负她!我……我只是觉得她腮帮子鼓鼓的,都是肉,很好玩!”

“你捏她的脸,把她弄哭了,你不是好哥哥!娘说,好哥哥不应该欺负妹妹!妹妹小,哥哥要疼爱妹妹,保护妹妹……”他的身后,刚满一岁的刘义王正被乳母抱在怀里,小脸挂满泪痕,像只糊花脸的小猫咪。

我见女儿哭得可怜,正想进殿去抱她,刘辅突然尖叫:“那是你的妹妹!才不是我的妹妹!”

刘阳小脸通红:“我的妹妹,就是不要跟你玩!我以后也不要跟你玩……”

许是恼羞成怒,刘辅突然撞向刘阳,双手用力一推,试图报刚才一跤之仇。刘阳撅嘴,两只胖胖的手掌伸出去挡。两个小屁孩相持不下,角力似的扭打在一起,翻滚倒地。

刘阳虽然力气不小,到底少吃了一年多的饭,刘辅的肢体灵活力远胜刘阳许多,只翻了两个滚,便把刘阳压在身下。他得意的骑在刘阳身上,用手拍打弟弟的屁股,嘴里不停的嚷:“驾!驾!你给我当马骑!哈哈……驾!”

“二殿下!”

“四殿下!”

众人慌了神,七手八脚的将他二人分开,刘辅拼命挣扎,临被人抱走前还用脚踢了刘阳两脚。

刘阳被人抱在怀里,小脸紧绷着。

我挨着门框站着,却并不进去,心里既疼惜又酸楚,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刘阳撇过头,视线恰好与我撞上。募地,他一愣,倔强的小脸突然垮了下来,小嘴一扁,哇地放声大哭:“娘——娘——二哥哥欺负妹妹!他还打我——”

我在心里叹息着,一脚跨进门,刘阳在乳母怀中倾过身子,张开双臂向我扑来,我蹙着眉没有迎上去,反而退后一步避开他。

“哭什么?!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我硬起心肠,怒声喝骂。

刘阳哭声噎在喉咙里,但转瞬,嗓门放开,哭声成倍扩大。

我不理他,扭头看向刘辅,刘辅略一哆嗦,转身扑在中黄门肩上,倒也不再哭了。

“带二殿下下去洗把脸,吃点点心,然后送回长秋宫!”

“诺。”

刘辅被迅速抱离现场,临走,还对刘阳偷偷扮了个鬼脸,刘阳的哭声更大了,身子不安分的在乳母的怀里扭来扭去,险些害得乳母抱他不住。

刘义王毕竟年纪小,哭过之后早就忘了什么事,这时反而瞪着一双酷似刘秀的眼睛,乌溜溜的望着哭闹的哥哥,不时的发出咿咿哦哦的牙牙之音。

“带公主下去!”我低声吩咐,“阳儿留下,其他人都先下去!”

刘阳被放下了地,他哭声渐止,只是仍不时装样子的干嚎一两声,装可怜做戏给我看。

我将右手摁在他的头顶,他长得很高,小小年纪个头已经到了我的胯腰。

“刚才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