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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光武·秀丽江山(二十四史系列)(19) 四卷完结+番外

回头,刘嘉正一脸腼腆的看着我,手里端着餐点,我一看居然是碗汤面。早起时已快赶上大中午,所以我连早饭也没吃,就等中午开饭呢,这时瞧见这碗香喷喷的面条,肚子不争气的咕咕直叫,饥饿感说来就来,挡都挡不住。

“阴姑娘还没吃东西吧?这汤饼……”

“谢谢!”不等他讲完,我已飞快接过他手里的面碗,就近找了处栏杆坐了上去。汉代的汤面自然不可能像现代的加碱面那样有嚼劲,况且这碗还是粟米面。

我随口吞咽着,从我坐的这个位置透过门缝,恰好能清晰的看清刘秀房内的情景,这会儿他正被两个外甥女缠得脱不开身,邓卉甚至为了抢夺新编好的小玩意都快爬到他头上去了。

即便是这样,他居然半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情绪流露出来,脸上始终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微笑——真是个非常奇怪的人呢。

“在看文叔么?”

我呛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原来刘嘉还在我身边未曾离开。

“文叔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我嚼着面含糊的应了声:“唔,这看得出来。”

“阴姑娘的眼光不错,文叔绝对会是位好夫君……”

“咳咳!”这一次我是真的被呛着了,汤面呛进了气管里,咳得我上气不接下气。

刘嘉吓坏了,手足无措的望着我:“阴……阴姑娘,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嘎吱——”门扉轻轻拉开,一身儒雅闲适装扮的刘秀依门而立,诧异的问:“怎么了?”

我拍着胸口,及时阻止刘嘉胡说八道,抢先道:“没……没什么,咳咳……”

“这个姐姐长得好漂亮……”邓瑾站在刘秀身后,抬头笑吟吟的望着我,眼睛里带着一种羡慕之色。这样直言不讳的赞美,让我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才不呢!”不想半道杀出个小魔女来,煞风景的插嘴,“这个姐姐吃相好难看!娘一直教导我们,吃饭要讲究礼仪,坐要有坐姿,这样才显得端庄秀丽……”

我脸上顿时如火般烧了起来,都没敢抬头去看一下刘秀是何表情,忙收起面碗随手用手背抹了抹嘴,讪笑:“那个……失陪!”

随性而不惯拘束的我,原来在小孩子的眼中,也是完全没有女人味的。

住在邓家的第三天,刘秀便再次去了宛城,事后我才从刘嘉口中得知,原来刘秀频繁往来于宛城和新野两地,是将新野的粮食谷物贩卖到宛城。今年南阳郡遭遇罕见蝗灾,各家各户都只靠着存粮过活,市面上粮食奇缺,供不应求。

刘秀瞅准这个机会,四处收粮,然后集中起来贩卖到南阳都会之所宛城,从中赚取丰厚的利润。

“文叔打小就稳重,人很聪明,不仅读书好,还点子多。”刘嘉感慨道,“当年我随文叔、仲华他们一同去长安求学,虽说有南阳乡绅保举,可真到了长安却发现想进太学大门还是可望而不可及。我是个无用之人,当时还曾劝他二人放弃返回南阳,可没曾想他二人居然投书国师公刘歆,而后凭借着国师的威望,顺利进入太学,拜得中大夫许子威为师。那时在太学,我除了学《尚书》外,还读《春秋》,然而文叔却是一门心思只专《尚书》,问及他时,他称学识贵不在多,专精为上,学以致用即可。他这般聪明之人尚且如此,我却是贪心不足,资质鲁钝,只想着一味贪多……”

这些关于在太学念书的事情,邓禹没少在我耳边吹嘘,只是从另一人嘴里,用另一种视觉角度来表述,却又是另一番意趣。

“那个,你和邓……仲华很熟呢,这家伙……嗯哼,我是说仲华君他读书是不是很厉害?”居然不得不用敬语来称呼邓禹那个家伙,我差点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臭小子,常常吹嘘自己如何厉害,还时常取笑我,我今天倒要从刘嘉嘴里多挖些真相出来,回头看我怎么向他扔臭鸡蛋。

“仲华他啊……”刘嘉拖长了音,微微皱起了眉头,仰头望天,“叫我如何评价呢,三人中我因资质有限是学得最差的一个,文叔自始至终都是勤勤恳恳的在太学认真念书,心无旁骛。然而仲华他……却更像是去玩的,投壶、格里、六博、蹴鞠、弈棋、书画,这些太学生们课余所玩乐的东西,文叔碰都不碰,可邓禹却是无一不精!”

这小子分明便是一活脱脱的纨绔子弟样板儿!搞半天他在太学就学会了这些?

“该不会还包括怎么玩女人吧?”我没好气的撇嘴。

刘嘉俊脸一红,竟然老实巴交的回答:“仲华虽是我们中年纪最小的,却极受那些伶女喜爱。”

我“啪”地声一掌拍在自己额头,果然误打误撞,全部猜中了。

“《易经》、《春秋》、《诗经》、《尚书》、《礼仪》此五经,他却在嬉戏玩乐间便将其学得融会贯通,!邓仲华……真乃旷世奇才!”

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嘉的话匣子一经打开,竟是越说越顺,抛开起初的拘束后我发现他其实也是个很健谈的人,只是不擅与生人打交道罢了。

“那个时候仲华不用担心学里的花用,我和文叔二人生活却是经常捉襟见肘,为了多挣些钱,文叔想法子和同室一个叫韩子的人一块出资买了头驴,然后赁于他人做脚力,还和一个叫朱祜的同窗一起经营药材。我记得当时药材生意不好做,文叔便想了个好法子,把一些口味较苦的药材和蜂蜜混在一起出售,这样病人服用时口感会好很多,所以后来药材卖得还算不错……整整三年,我俩在长安生活窘迫如斯,全赖文叔擅于经营,仲华不时接济,添为盘资,方得完成学业。”

“刘……刘伯升难道从不过问你们在长安的生活么?他难道不寄钱……”

刘嘉涩然一笑:“刘家虽有少许薄田,然伯升素来不喜稼穑,文叔在家时一家子的收入全是仰仗他和他二哥一起春耕秋收。文叔走后,他二哥一人之力要养活全家已属不易,幸而刘元为人不错,虽已出嫁,却仍不忘时常拿些钱送去刘家接济一二。”

我目瞪口呆,无论是在现代的二十三年还是穿越后在这里的四年,我过的基本上都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在现代爸妈供我吃穿念书,不计报酬;这里阴识掌家,同样每月例钱不薄,上次去蔡阳,我见刘家有房有田,以为家境不过比阴、邓略差而已,没曾想竟会困窘如斯。

“刘伯升……”我按捺不住激动,愤然拍案道,“身为长子的刘縯,他不思养家,整日又是在胡搞什么?”

刘嘉道:“他喜好结交四方侠士,家中蓄养了无数门客……”

“什么?他不挣钱,还花钱养人?”天知道养那些门客需要多少资金,看看阴识就知道了,若非阴家家大业大,否则早败光了。我就看不出那些养着那些闲人跟养宠物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是浪费钱财、浪费粮食。

刘嘉比了比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你可别嚷嚷呀,我和你实说了吧,这回我们之所以会住到邓府来,实是为了避祸。”

“避祸?”

“伯升对朋友甚重义气,为人慷慨,旁人有求于他,他必倾囊相助……”

我默默在心里加上三个字的评语——败家子!

“这次收留的那批门客里有人因抢劫之罪遭官府通缉,虽说我们事先并不知情,但只恐官府追究起来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们几个才决定到新野来躲上一阵子再回去。”

我恍然大悟,把前因后果一对应,思路顿时清晰起来。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刘縯不仅仅是败家子,还是个害人精!

连累得一家子都不得安宁!

“阴姑娘……”刘嘉停顿了下,突然加重语气,我见他表情凝重,眼底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不由暗暗心惊,“我今天之所以对你讲了这么多,不为别的……前日我无意中听刘元说起,你对文叔情深意重,只是文叔性子内向,刘家家境无法和阴家相比,仅凭这点,即便是他当真对你有那份心意,也绝不会表露半点。所以,阴姑娘,蒙你不弃,望你能坚持下去,刘家虽然家资微薄,可是家中上及婶娘,下至伯姬妹妹,都是心地纯善之人……”

我慌了神,狼狈得真想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了。看来阴丽华喜欢刘秀的误会一日不除,我今生今世再难有机会翻身。

“请你——不要胡说!”我从席上弹跳而起,大声叱责,“此事关乎我女儿家的名声,我且在此慎重的说一句,也好请公子你做个见证——我阴姬对刘秀,绝无半点儿女情意!莫再听信谣言,毁我清誉!”

我故意把话说得义愤填膺,气鼓鼓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刘嘉吓坏了,慌忙从席上爬了起来,躬身对我作揖:“姑娘息怒,是嘉莽撞!”

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我不禁生出一丝愧疚,然而为把戏做足了,又不得不加强我“恼羞成怒”的程度。他对着我连连下拜,我一甩袖,装出一副气得发抖的模样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才奔到门口,忽觉门外有道人影倏地闪了开去,我心生异样,来不及穿鞋,猛地拉开门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