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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12)+番外

一脚刚要跨出暖阁门,听到身后李佳氏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用太为我难过,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将来小阿哥还等你来奶呢。”

苏宜尔哈眼泪又忍不住落下,转身哽咽:“福晋既能这般安慰奴才,怎的自己却始终放不下呢。”

“苏宜尔哈,你上次去大阿哥府,见着那个欣月,觉得她长得如何?”

苏宜尔哈想起在大阿哥府里见到的那个汉女,与女真女子不同,她很文静,举手投足都有股子弱不禁风的感觉,做得一手好针线活,但是却有着一双小脚。

苏宜尔哈皱起了眉:“她,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不能干重活。”

不能干粗活的奴才,不能算是个好的,放出去也卖不出什么价钱。如果不是她还会缝缝补补,真不知道家里养着这样的奴才有什么用。

“欣月,是明国苏州半塘的瘦马……”

“什么是瘦马?”

“就是从小低价被老鸨买来,调/教个几年,待到成人,再高价转卖给富贾高官狎玩取乐或是当侍妾的清倌妓子。”

苏宜尔哈捂嘴:“真是妓女啊。不是说是江南巴晏家的格格么?”

李佳氏笑了笑:“不论哪里,作为女子都是身不由己,欣月也是个苦命的。只是……”李佳氏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柳眉微蹙,神情越发凄怅,“她是明国天使老爷送来女真的汉女,和她一起的,还有个叫霁月的。”

“霁月?”苏宜尔哈念叨着。

“这两个汉女是天使老爷送给贝勒爷的,贝勒爷却把她们赏给了大阿哥和二阿哥。”

苏宜尔哈一惊:“这个霁月在咱们家?”

李佳氏苦楚地摇了摇头。

“霁月早不在了。”

苏宜尔哈回忆了一番,忐忑地问:“是爷成亲前屋里的?”

李佳氏笑了,笑容虚弱飘渺:“我是爷第一个女人。”

想起新婚之夜的狼狈,那会儿她怎么那么傻,只想着小夫妻俩初次面对面的尴尬,眼里只看到新郎的英俊温柔,却忘了婚礼的热闹,洞房的冷清,敦伦的仓促。

第七章 无心绝情(6)

李佳氏幽幽地回想:“我其实也没见过霁月,因为在我嫁过来之前,她就不在了,那会儿只以为是爷尊我敬我,所以把以前的女人都给打发干净了。后来,我在大阿哥家见到了欣月,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那会儿,我就应该早些把心收回来才对。可是……放出去的心,哪有那么容易由得我自己?”她突然啜泣起来,“这会儿,我大概就跟霁月一样吧……我除了多占了他的福晋名分,和霁月有什么不同?”

“福晋?”

“在我和二爷定亲之前,那年,二爷聘的叶赫格格被叶赫首领金台石悔婚,偏那时贝勒爷得了一场疠疫,谁都不敢近身,怕传染。二爷被岳家悔婚,正是情何以堪,却仍自请侍疾,那会儿费阿拉都说二爷是个至情至孝之人。后来我额涅那会儿听说阿玛要把我许给二爷,欢喜得跟什么似的,那时哪个姐妹不羡慕我好运气?若是……若是我早知道……早知道那次侍疾让一个叫霁月的女人送了性命,说什么我都不会嫁进这个门。”

“福晋!”苏宜尔哈惊到了,“你在说什么呀?霁月跟侍疾有什么关系?”

“欣月说,当年二爷和大阿哥一样贪恋着布喜娅玛拉的美色,只是大爷张狂,二爷内敛。二爷为了那女人所以洁身自好,身边连个暖床的女人都没有。贝勒爷是当着那女人的面,把她们两个赏给两位阿哥的,当天回家欣月就被大阿哥宠幸了,只是打得满身是伤,第二天都没下得了床。欣月说,只差一点儿就没命了,大阿哥在床笫间做那事时叫的都是那女人的名字。二爷性情柔和,我到现在都没见他对谁红过脸,更不会动粗。想来当年他对霁月也不过是……如待我这般光景吧,还不如……打骂一顿呢。欣月说,她们来自江南,江南男子大都如二爷这般温柔,霁月便这么一头栽了进去,进了这个家门,心里眼里便都是二爷。可最后二爷却带着她去给贝勒爷侍疾……霁月染了疫症,人从内栅抬出来就没再抬进这个家门。”

李佳氏抬眼看着苏宜尔哈,她已经不哭了,泪痕干在面上,笑容怪怪的。

苏宜尔哈心里一慌,只觉得现在的李佳氏似乎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眼瞅着是活着,却似乎已是一团死气。她大叫一声,扑过去:“欣月跟霁月同一个地方来的,自然要好,且她是大阿哥府里的人,她跟您说的话,固然是有些缘故的,但也不能全信啊!”

“傻丫头,二爷是怎样的人,我如何不知。我不信他是心思歹毒之人,霁月不是他成心害死的,却也的确因他而死。你知道么,欣月哭着笑霁月傻,说做大阿哥的女人,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做二阿哥的女人,怕是连心都得一并丢了去,最后拼尽全力却是不得善终。”李佳氏抬头望着帷帐,眼泪慢慢自眼角滑落,“二爷比大爷绝情,这话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吧……却不知,我最终的结局会是如何。”最后一句,她咽在喉咙里,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听见。

第八章 龃龉生祸(1)

自从那一日李佳氏与苏宜尔哈谈起霁月,哭过一场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是大好起来。吃的香、睡得好,眼见着就丰满了起来,有了孕妇应该有的丰姿,就连肚子也见风吹的大了起来。

看着李佳氏的样子,苏宜尔哈就跟自己吃了十全大补药一样滋润。顾不得自己比李佳氏还大两个月的肚子,天天挺着大肚子忙里忙外,李佳氏不是不心疼,时不时地跟她讲:“你也注意些自己的身子,如今这般重的身子了。我看尼满都不愿意见你来当差了。还是早早的放你回去歇着吧!”

苏宜尔哈自然是不肯的,只是偷偷趁人不注意,笑嘻嘻地扶着腰找了张杌子坐了下来。

“好福晋,可不能这样,要是叫奴才回去歇着,奴才准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地数着时辰过日子。还是在您眼前当着差好,在这里奴才心安。”

李佳氏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苏宜尔哈虽然有时候过于大大咧咧了些,但说到底她对自己的忠心是无可挑剔的。

不由地,她想起了代善,明明这人才应该是最贴心的枕边人,可是……她心里轻轻叹息,转即就丢开了,招呼着苏宜尔哈一起喝鸡汤补身子了。

转眼就是开春,内栅里接连办了二场喜事。三阿哥阿拜娶了佐领托布的女儿他塔喇氏,四阿哥汤古代娶了叶克巴晏的女儿富察氏。

这两场喜事,李佳氏都去坐席吃酒了。成了亲,就得分家出来过,所以阿拜和汤古代对于婚事都是十分的热衷。

在李佳氏看来,老三老四虽是庶出,可贝勒爷作为这两场婚礼的幕后安排者,对儿子的用心可谓良苦。

三阿哥娶的是佐领家的女儿,以后自在权贵门第上多有助力。四阿哥娶的是巴晏家的女儿,嫁妆自然是多多的。若不是贝勒爷成年的儿子少,不然,贝勒爷都想将这些有权有钱人家的女儿都娶了回来。

搞完这两场婚事,今年内栅里又将迎来了添丁进口的喜事。贝勒爷的小福晋嘉穆瑚觉罗氏还有二个月就要临产了。只是不知道到时是阿哥,还是格格。

说起这位嘉穆瑚觉罗氏,虽说是小福晋,那可真算得上是个得宠的。自她进门,便一直不停地在生孩子,所生的子女比早她进门很多的大福晋衮代都多,像孟古姐姐这样只生了八阿哥一个的,更是比都没法比。现如今,她已给贝勒爷生了二子二女,分别是九阿哥、四格格、十一阿哥、五格格。再加上肚子里这一胎,前前后后那就是五个孩子,真真算得上是个能生养的。

那天从内栅里吃席回来,李佳氏就与苏宜尔哈说起这事,不由感慨:“九阿哥与八阿哥同年的吧,我记得也就小了一个月。如今这么些年九阿哥得了这么多同胞兄弟姐妹,叶赫那拉福晋却……”

“那又怎样,嘉穆瑚觉罗小福晋生得再多,那肚子里出来的也是不过都是庶子庶女。八阿哥可是嫡出。”

第八章 龃龉生祸(2)

李佳氏苦涩地笑:“八阿哥是嫡出不假,可他不是最长,也不是最幼……如今看着贝勒爷对他确是宠爱有加,不过将来嫡出的子嗣多起来,谁知那又会是如何光景。”

苏宜尔哈撇嘴,冷哼:“贝勒爷宠八阿哥,还不是因为那个贱人护着,爱屋及乌。八阿哥有这么一棵大树靠着,他额涅再不得宠,都没关系。”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李佳氏轻咳一声,刻意换了话题,故作愉悦道:“我觉着嘉穆瑚觉罗小福晋这一胎是个格格!你说呢?”

苏宜尔哈一面叫小丫头服侍着李佳氏脱了大衣裳,换上常服。一边笑道:“奴才没见过那位小福晋,既然福晋说是位小格格,那奴才就猜是个小阿哥吧!”

李佳氏听着一乐,正好坐在梳妆台前,顺手就从首饰盒里拿了一枚镂刻银戒指,约有五钱重:“若是你猜对了,这就归你了。若你猜错了,就让你再给岳托做件衣裳来。”

苏宜尔哈自然乐意哄着自家福晋逗乐:“那真是好事,若奴才猜对了,就偏了福晋的好东西了。若不是,就依着福晋说的,给大阿哥做件小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