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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152)+番外

岳托一本正经地拱手:“多谢六堂叔。”

济尔哈朗翻白眼:“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既得了便宜,不妨就卖个乖给你。乌塔娜既是叶赫的格格,你觉得我们大金国身份最高的叶赫妇人是哪一位?”

“身份最高的,应该是大汗的……纳纳昆福晋?”

阿巴亥被休离之后,如今汗宫内务都由纳纳昆代理,乌云珠阿巴盖协理。

“乌塔娜是纳纳昆福晋的侄孙女,若能求得纳纳昆福晋保这个媒,相比这门亲事十之八九是准了的。”

济尔哈朗大喜:“纳纳昆福晋最是信任皇太极,所以,我去求我二哥,你去求你八叔,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他心急如焚,恨不能现下就拉了岳托去办事,“走走走!快跟我回赫图阿拉去!”

岳托却反拉住他。

“怎么?你还不肯回去啊?”济尔哈朗决定下一剂猛药,“我可告诉你啊,硕托被你阿玛带回了家,你那未来岳母不停地煽风点火,你阿玛火气越来越旺,硕托这次不死也得蜕层皮!”

岳托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也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真被这些琐事气晕了。他心烦意乱地顺着济尔哈朗的拽拉,心不甘情不愿地去马厩牵马。

济尔哈朗翻身上马,眉宇间满是喜悦之色,反观岳托,却是一副没精打采样。春风得意的济尔哈朗冲他挤了挤眼,揶揄道:“我对乌塔娜那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我倒是好奇,你究竟什么时候和阿木沙礼看对了眼?其实要是早知道你最后会选她,当年你初次婚配,直接找她家提亲,不是两厢便宜,省事省力……”

岳托正踩着脚蹬正准备翻身上马,听得这话,身子一晃,失了平衡,又滑溜下地来。幸好他勒着马缰,技术高超,才没摔到马蹄底下。

岳托强按下心头的悸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上马。

那头,济尔哈朗浑然未觉地滔滔不停:“不过啊,这也只能马后炮说笑着玩儿,想当年你无爵无职的,连吃口饭还得看你继母的脸色。莽古济眼高于顶,斤斤计较,她哪里肯把女儿嫁给一无是处的你?不过说来也怪,其实比起国欢来,你也不差什么呀。当初我一直以为她会选杜度当女婿的,哪怕褚英出了事,毕竟杜度却因祸得福成了一旗之主啊。杜度当年若真能娶了阿木沙礼,或许莽古济兄妹几个就不会坐视正白旗旗主被皇太极白捡了去……呵呵,说来说去,这好像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呢。”

纵马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刮过。夏末秋初的风依旧如此炽烈灼热。岳托目视前方,扬鞭策马,顷刻间将济尔哈朗远远甩在身后。

济尔哈朗一愣,转而挥手大叫:“啊喂——你怎么说跑就跑的,你倒是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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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托趴在一张春凳上,脸侧在一边,辫子松散,散发乱糟糟地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苏宜尔哈一瘸一拐的提着盏灯笼在前头引路,边走边不停地抹泪,嘴里嘟哝地念叨抬春凳的两奴才:“轻些,别颠着了二爷。”

没到这时,看似没气一般的硕托,鼻腔里便会发出一声痛苦的*声。

莫洛浑接到通报时来不及穿衣,踢踢踏踏趿着鞋皮子就跑了出来。晚上光线不明,借住月光他只粗粗看了一眼落在庭院中的那张春凳,见硕托爬在那一副人事不省的惨样,不由心头一跳,气急败坏地迭声质问:“这是怎么弄的?”

第十一章

抬春凳的两奴才已是累得满身是汗,这会儿却是躲了开去,不敢应声。苏宜尔哈抹了把眼泪,怨气十足地道:“大贝勒真不愧是大汗的亲生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大贝勒竟是活生生地要打死我家二阿哥。”

莫洛浑唬了一跳:“大贝勒打的?”

“可不是,他还嫌那些个奴才下手不狠,竟是夺了棍子来亲自动手。这是成心要了硕托阿哥的命呀!”苏宜尔哈悲从中来,这一路奔来她那条断腿还未养好,此刻早已痛得无力支撑,不由一屁墩坐在地上,双手扑在春凳上一阵嚎啕,“福晋啊,奴才有负所托啊,奴才即便是千刀万剐死了也没脸去见你啊!那狠心绝情的人当真不念一丝父子之情啊,我的硕托阿哥啊,这可怎么活啊……”

苏宜尔哈嚎得莫洛浑心头直发慌。

几盏灯笼火把凑在一块儿,将周身十步内照得恍若白昼。硕托气息奄奄地伏卧在春凳上,面色惨白,唇角起皮,豆大的汗珠儿挂满了脸。腰背及臀部位置,单薄的夏衫被打的稀烂,血色沁漫,有些地方血迹已干,布料黏糊在了一处,真真是血肉模糊,直叫人触目惊心。

“赶紧找巫医啊!”莫洛浑一面打发人出去找医生,一面又对嚎个不停的苏宜尔哈怒斥,“怎的拖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赶紧找巫医瞧伤?”

“大贝勒不让寻医救治,也不让人料理,只将硕托阿哥扔在柴房。我只能等到天黑,上下花钱打点,才偷偷从角门里溜了出来。连马车都没有,只能让我的两个儿子从家里抬了张春凳来。我家二阿哥向来与您要好,我四下求助无门,只得厚颜上门求援,只求您发发善心,救他一救。”

莫洛浑一言不发,只示意家中奴仆将硕托抬入厢房。

苏宜尔哈不敢在莫洛浑家中放肆,有心想跟着进去看看硕托,又怕自己身份卑微招人厌弃,万一到时候因为自己失礼惹恼了这家的主母,硕托可就危险了。

苏宜尔哈带着俩儿子站在廊下听候,只觉得晚风习习,她这一路出了不少汗,这么一吹,不由打了个冷战。

那俩小子互相对视一眼,挤眉弄眼一阵,最后由那年纪稍大的兄长出面道:“那个……晚上我俩还得当值听差,额涅,要不,我俩就先回了吧。”

苏宜尔哈一个冷眼刮过去。这哥俩其实非她所生,他俩尼满在外头私娼寮子玩耍时落下的种,他接了孩子回来养,却没把生养孩子的女人接回来,如今也不知道这哥俩的生身之母究竟是什么人,不过因为出身下贱,这哥俩在家是并不得宠。这当哥哥的倒是个有脑子的,知道出身不好,索性走起了尼满元福晋的主意,极尽讨好,让她最后将这两个便宜儿子认在名下,还替他俩在大贝勒府里找了差使。

苏宜尔哈也知道代善的态度才是所有两红旗下的奴才执行的风向标,这兄弟俩能够冒险趁夜送这一趟,已属有情有义。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兄弟离开后没多久,巫医便上了门,屋里的硕托似乎醒了,杀猪般的嚎叫恸哭,听得苏宜尔哈满心纠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在廊下不停地打圈踱步。

好不容易挨到了四更天,硕托的叫喊声才消停了下去。那屋子的烛光依旧亮着,烛火映在窗纸上,一个人影而由远及近的放大,随后门上一响,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苏宜尔哈抖擞了精神,将瞌睡虫摇跑了,直起身板抬头望去。却见出来的人却是一个身量娇小,打扮简朴的妇人,身后跟着一个打扮得十分体面气派的年轻妇人。

苏宜尔哈目光在两妇人间扫来扫去,一时捉摸不透两人的身份,见二人一前一后的款款走出来,她惦记着硕托的伤情,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冲那后面的年轻妇人行礼道:“请福晋安。”

那年轻妇人噗嗤一笑,掩口道:“我可不是什么福晋,我是六爷的苏拉格格。”手指了指前头已与苏宜尔哈错开一个肩膀的妇人,“那一位才是我们的大福晋。”

苏宜尔哈吃得一惊,待要回头赔罪磕头,布尔吉已是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苏格格格倒是个善解人意的机灵人,忙扶起苏宜尔哈说:“嬷嬷也是累了一晚上了,不如随我去歇歇吧。”

苏宜尔哈犹豫看了眼屋子:“可是……”

“硕托二爷已经不打紧了,巫医说无性命之忧,只是少不得得卧床休养。”

苏宜尔哈心头一松,满是欢喜的说:“多谢多谢!”

“嬷嬷太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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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托这一晚睡得十分不踏实,待他完全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的下午。听到风声的叟根与尼果济已是到了多时,到了晚上,寨桑武也一并从外城赶了过来。

布尔吉十分知趣,招呼厨房上了一桌子酒菜,然后她便让所有奴才都退了开去,屋里只留他们几个。

硕托睁着眼,表情有点木讷,脸上依旧半点血色也无,形容憔悴,脸上胡茬子横生,越发显得潦倒沧桑。

尼果济心疼他,挨坐在炕沿上,亲手点了杆烟,将烟嘴递到他唇边儿。

硕托浑然未觉,若不是眼睛还睁着,似是没气的死人一样。

“你若疼得慌,不妨抽两口解解闷,有什么气你对我说,可别闷在心里。”

硕托眼珠动了下,这一回那双死鱼眼却是直愣愣的锁住了尼果济,依旧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尼果济被他瞧得心里直起毛:“你这是瞧什么呢?我脸上沾了什么了吗?”

硕托死气沉沉地哑声:“我阿玛晓得你我的事了。”

尼果济吃了一惊,瞬间起身,而后略静了下,方才重新坐下:“你阿玛不是因为你想求娶阿木沙礼而打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