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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20)+番外

噶禄代被儿子说得又羞又臊,哭声顿止,伸手作势欲打杜度。杜度嘻嘻一笑,又撒丫儿跑开了。

噶禄代尴尬地小声解释:“其实……也没打到。”

“真动手打你了?”

褚英脾气暴躁,在家里对妻妾诸多挑剔,经常几句话不顺心,僵持起来就习惯动手,只是噶禄代是大福晋,褚英倒是还给这个主母留着几分体面,不曾对噶禄代动过手。

噶禄代在家受了委屈,不敢回娘家诉苦,她阿玛常书和她叔叔扬书,原是苏克苏浒河部沾河寨长,是最早跟随努尔哈赤的老将,很得努尔哈赤敬重。噶禄代若是闹回娘家,以她额涅的脾气,这可就不是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能合得了的小事了。

“真……真没打着。他、他生病发热,今天又去内栅家宴应酬,喝多了些酒,所以才发脾气。”噶禄代回想之前在家里发生的事,褚英的癫狂,他一反常态,竟然当众拿了马鞭抽她。若非那一鞭子抽歪了……她摇摇头,不是的,他只是生病了,只是……

第十三章 兄弟阋墙(2)

欣月暗暗叹了口气,插嘴道:“爷是病了,还是劳烦布喜娅玛拉格格送我们爷回来的。”

李佳氏眼皮突地一跳。

噶禄代嫌欣月多嘴,侧过身,伸手在她嘴上拧了一记:“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李佳氏劝道:“你心里有气,打奴才也无济于事。”

噶禄代也不是不知道代善跟布喜娅玛拉的那点子破事,为了她,褚英和代善两兄弟没少生嫌隙,她这回受了委屈跑李佳氏这里,未尝不是来找盟友的。

“若不是那个贱人,我们爷怎么会……”噶禄代伤心地落下泪来。褚英虽然风流,家里的诸多女人,不管香的臭的只要有几分姿色的,他都来者不拒,一律收纳。但他好歹还有分寸,风流却不下流,外头的女人从不沾惹,对噶禄代这个当家妻子也算敬重,给予她应有的体面,从不会妻妾不分,更没有宠妾灭妻之举。迄今为止,他的女人虽然多,可这么多年妻子却只有噶禄代一人,就连人见人夸的好好先生代善不也已经娶了两位妻子了?

李佳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不喜欢布喜娅玛拉是一回事,但当噶禄代的面去附和她辱骂努尔哈赤的女人可又是另一回事。

她原以为这场噶禄代和褚英两口子的家庭风波,最后会以噶禄代服软回家为结局告一段落。没想到这场风波不过是石子刚刚落入湖面荡起的涟漪,而这波涟漪,此刻正在不停地向外围一层层的扩散。

当天夜里噶禄代便在李佳氏的劝说下,假意矫情地埋汰了褚英两句,最后仍带着仆妇奴才浩浩荡荡地坐了马车回家去了。噶禄代走了,可代善却迟迟没有回来,派去内栅打听的奴才回禀,说是家宴早就已经散了。

李佳氏等了一个多时辰,始终放心不下,又连夜派人分别去三阿哥和四阿哥府上打听,结果回来的奴才都说三爷和四爷一早就回家了。这会儿已经深夜了,李佳氏疲惫不堪,却不敢声张,只得不停地派人悄悄出去打听。

“大福晋放心,爷身边有尼满跟着,出不了差错。”苏宜尔哈也担心自己的男人,只是没法表达出来,反得找话来安慰主子。

这会儿最后一批出去打听的奴才回来了,得到的消息是代善带着尼满一大早就出了城。

“不是去参加内栅家宴吗?怎么是出城了?”萨茵惊讶道。

“奴才不知,城门口不只一户人家见到,都说的确是二爷,一大早就骑着马带着十几个人出了城,看装扮应该是出城狩猎去了。”

李佳氏只觉得可笑。如今代善真是愈发无视这个家的存在了,妻子都娶了两个了,可他出个门连声招呼都懒得打,搞得她们都以为他是去内栅参加家宴了。

如此率性所为,偏偏周围的人还都称赞代善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

李佳氏冷笑不止,萨茵却是松了口气:“出城打猎了呀,那就好,姐姐不用担心了,爷今晚上应该是宿在城外了。以爷的骑射之能,改明儿回来,定是满载而归的。”

李佳氏有气无力地挥散众人:“没事了,都回去歇着吧。”说罢,意兴阑珊地回屋睡下了。

第十三章 兄弟阋墙(3)

因为睡得太晚,这一睡下愈发睡不踏实,一夜乱梦,梦里有个听不出男女的人一直在她耳边念叨,那声音挥之不去,搞得她越睡越累,却偏偏不管怎么挣扎总也醒不过来。

等到萨茵颤抖着手将她从睡梦中摇醒时,她已是出了一身的汗,眼睛缓缓睁开的那一瞬,眼前一片眩晕。

“姐姐!”萨茵的叫声里带着哭腔。

李佳氏揉着额头,全身酸痛无力:“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姐姐!”没想到萨茵哭得更厉害了。

身后有个人看萨茵一直这么哭下去,只会耽误了大事,便抢在头里说道:“福晋,二爷在我们家……和我们爷打起来了!”

李佳氏神魂猝然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萨茵哭道:“姐姐,欣月说爷大清早地跑大爷家去,和大爷打起来了,这事要闹大了,可怎么收场?”

李佳氏喑哑着声,错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为什么?”

代善怎么可能和褚英打起来?他们兄弟即使小有龃龉,但面上都还说得过去,特别是代善,那个人,性子如此温吞,不管见谁都笑三分,他怎么可能跟褚英起争执?

李佳氏迅速恢复清醒:“大爷打了二爷?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怎么就打起来了?”

欣月急道:“福晋啊,是二爷打了大爷!一大早就砸了门,往屋里闯,拦路的奴才都被二爷打了,真真儿地从门口一路打到了屋里,都见了血了!”

李佳氏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冷气,不禁脱口道:“这不可能。”

欣月带着哭音:“奴才若是有半句谎言,让奴才不得好死!”

李佳氏彻底惊呆了。

代善会打人?这怎么可能?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代善吗?

“姐姐,你快拿个主意啊!大爷府里那么多人,爷要是吃亏了可怎么办啊?”

李佳氏头疼得厉害,萨茵真是的,这是劝架呢还是火上浇油,准备带人去打群架呢?

“二爷……怎么会去大爷家里……他明明出城狩猎去了,一整晚都没回家来呢。”

欣月踌躇,面带难色。

萨茵推了她一把:“你倒是赶紧说呀!真是急死个人!”

欣月吞吞吐吐的:“昨晚上那个……布喜娅玛拉格格许是见我们迟迟未归,无人照顾爷,所以……留宿了一晚。”

“又是那个贱人!”站在房里一直没吭声的苏宜尔哈突然爆出一声厉喝。

李佳氏顿觉不妙,正要喝止时,苏宜尔哈已气愤填膺地骂道:“这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勾三搭四,不就是仗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吗?早晚有一天,她要遭到报应,毁了那张脸,她不过是个不要脸的破鞋!枉费贝勒爷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一样,还为了她亲自领兵打哈达……”

“苏宜尔哈,你给我闭嘴!”李佳氏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跳了起来,一巴掌扇在苏宜尔哈脸上,把苏宜尔哈给打懵了。“你……你要是再敢这么放肆没规矩,我再也不用你来伺候!我放你出去,你另寻主子去吧!”

苏宜尔哈唬愣了,扑通跪地上磕头求饶。

萨茵有点儿呆,显然还没有完全消化苏宜尔哈的一番话,外头都说孟格布禄因贪恋布喜娅玛拉而死,把过错都加诸在一个女人身上。作为孟格布禄的女儿,她虽不喜欢布喜娅玛拉这个女人,却也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的阿玛在处理叶赫和建州关系的这件事上,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实非君子所为。

来建州之后,她与布喜娅玛拉几次接触下来,感觉她虽长得貌美,却远还没有达到传闻中那般妖异。现如今哥哥既已带着全族投靠了努尔哈赤,布喜娅玛拉作为努尔哈赤最心爱的女人,最明智的做法难道不是和她打好关系吗?

为什么苏宜尔哈会如此激动?难道……那个女人,其实真如传闻中那样,不是个好的?

几个女人在家里一筹莫展,萨茵想去大阿哥府里,被李佳氏制止。欣月见李佳氏无意出面去拉架,她也没耐心再留在这里浪费工夫,便急匆匆地告辞回去了。

这一日真是度日如年,小岳托见额涅一脸的不开心,不敢顽皮,只静静地坐在炕上和弟弟硕托玩。李佳氏看着炕上的两个儿子,胸口越来越闷,简直快喘不过气来了。

晌午过后,代善终于回来了,一身的狼狈,原本干净整洁的长衫被压得满是褶皱,他下颌淤青了一大块,配着一圈青须茬子,嘴唇高肿,嘴角破了,血痂凝结在伤口上。可他从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眼里的戾气却让所有人逼退三尺。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并不是指他此时的形容狼狈,而是一向温润如玉的好好先生,突然像是化身为一柄双刃利剑,寒光烁烁,利气逼人。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煞气冲出来,让人望而生畏。

李佳氏靠在正屋的门框上,远远望着异于常态的代善踏进家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能让代善变化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