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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5)+番外

可是努尔哈赤却想把莽古济下嫁给武尔古岱,如果他真有这意思,那绝对不是衮代想反对就能阻止得了的,闹个不好,她的想法还会招来努尔哈赤对她的不满。

“额涅,额涅……”莽古济扯着衮代的胳膊,得意洋洋地说,“我瞧出来了,二哥哥的小阿哥长得像小八。眉毛稀稀拉拉没几根,眼睛小小的,嘴巴倒挺大。”

衮代心烦,甩开女儿的手,不耐道:“你又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能像个格格样?”

莽古济气恼地咬了咬唇:“我怎么的了?不是额涅你说我是爱新觉罗家最尊贵的格格,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都越不过我去么?”

噶禄代隐忍笑意,拿起一只小布虎,假装逗乳娘怀里的杜度玩。杜度咯咯直笑,伸手来抢:“额涅,给我,额涅,给我……”

第三章 洗三度事(3)

李佳氏躺在床上,静谧的容颜微微露出一丝微笑。

“福晋想起什么了?”苏宜尔哈手指灵活地打着络子。

“明儿去库房挑块皮料子,二爷的冬衣也该准备起来了。”

“去年的衣裳不是都没怎么穿?”

“我估摸着二爷身量又拔高了些,去年的衣裳即使料子新,也穿不得了。倒是可以改了给小阿哥穿,那些丝绸料子都是开原私市里高价淘换来的,丢了也可惜。”

“福晋您还知道可惜?我看您花在二爷身上就从来没可惜过银子。”

“他是爷,家里的顶梁柱,难道由着他邋里邋遢地在外头走动?这不是在打爷的脸,这是打我的脸。”

“是,是,是。奴才就是个操劳的命哪,我本还想清清静静地伺候您过了月子,您是见不得奴才清闲了。等客人一走,我就去库房挑料子,做衣裳,保准让二爷体体面面的,把大爷、三爷、四爷他们统统比下去。”

“好好的提阿拜和汤古代做什么?他们也能跟二爷比?”

“我觉得也没差什么,爷是嫡出的不假,可到现在儿子都有了,也没在贝勒爷跟前谋上个好差事,整日赋闲在家,跟三爷四爷有什么差别?”

“什么叫赋闲在家?族里每年渔猎时节,二爷哪回躲过懒?”

“我们女真人就没有谁会躲这懒的。渔猎连女人都能干,这有什么稀奇了?”

“苏宜尔哈!”

“嘘,福晋别恼别恼,是奴才错了,外头可还有客人呢。等您身子养好了,您拿皮鞭抽奴才,奴才保准不吭一句嘴。”苏宜尔哈嘻嘻一笑,哄李佳氏开心,“这次贝勒爷让大爷留守建州,二爷自请随征,不正是二爷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么?二爷上进,福晋您以后也得了体面。”

主仆二人正小声说着话,突然门口帘子一动,苏宜尔哈最先觉察,从脚踏上站了起来,回身一看,是守门房的一个小丫头。

“做什么呢?”

小丫头在门口肃了肃:“回福晋话,尼满回来了。”

尼满是代善的哈哈珠子[2],这回也随扈去了哈达。

苏宜尔哈大喜过望,对李佳氏道喜道:“定是爷让他回来报信的,福晋这回可得脸了。”

李佳氏生产当天家里便派人去哈达报了喜讯,可迟迟没有回音,回来的奴才只说哈达城破了,没见到代善,寻到了一个府里的奴才,托了口讯上去。没见回音,他在哈达待了一天便回来了。

李佳氏又是失望又是伤心,今天孩子洗三,原不报什么希望了,没想到尼满却回来了。

“带他进……不,不,苏宜尔哈,你出去见他,有什么消息赶紧回来告诉我。”

苏宜尔哈欢喜地一脸迭声地应了,带着小丫头出去。

明间里此刻只有噶禄代逗杜度玩耍,小阿哥已经安放进悠车睡着了,乳娘在南炕下的脚踏上坐着安静地坐着针线活,见苏宜尔哈出来,不由站了起来。

苏宜尔哈先给噶禄代见了礼,然后寒暄了两句,便急匆匆地出了屋门。没曾想,出了门,发现候在廊庑下的尼满正被衮代逮着问话。

第三章 洗三度事(4)

尼满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回话:“……贝勒爷请了巫医……是,所以耽搁了……”

衮代脸色不是太好,又细细问了两句,尼满恭恭敬敬地答了。衮代沉默片刻,回身看见苏宜尔哈,招手道:“跟你家主子说一声,莽古济那丫头贪玩跑出去了,我要出去找她去,就不待了。”

“是,奴才代主子恭送大福晋。”

“不用。”衮代似乎很急着走,说完拔腿就走,真个儿连自己的贴身丫头都忘了喊了,孤身一人急匆匆地走了。

苏宜尔哈满眼狐疑:“出了什么事了?”

尼满站直了腰,吐气道:“可不是出事了么?”

苏宜尔哈回头瞥了瞥屋子,拽过尼满,将他拖到后院墙角,看着四下无人,方问:“什么事,你说。”

尼满擦汗:“好姐姐,你这是连水都不让我喝上一口呀。”

苏宜尔哈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耍贫嘴?”

尼满缩了缩脖子:“二爷受了伤!”

苏宜尔哈一惊:“怎么受的伤?伤得重不重?”她手里还掐着尼满的胳膊,疼得尼满直呲牙。“你倒是快说呀。”

“当然是跟敌人打仗时受的伤,伤在胸口,伤的……不是太打紧。”

苏宜尔哈观他神色闪烁,就知道他有事还没说实话,不由恼了:“你把话一口气说清楚不行么?就算事大了,我也不会不知轻重就跟福晋贸然禀告,她这会儿坐月子呢,可着实伤不起。”

“是,是,正是这个理。好姐姐,我都跟你说了,你可别一股脑都回了福晋。其实不光是二爷受了外伤,贝勒爷……”他压低声,凑近苏宜尔哈耳边,“听说贝勒爷先还好好的,后来斩杀了孟格布禄,救出了布喜娅玛拉格格……格格病重昏迷了两日,贝勒爷吃喝拉撒都在房里没出来。后来格格醒了,贝勒爷出了门子,却是累吐了血。所以现在哈达城里乱得很,底下的人也没了个约束,这两日抢掠哈达族人未免过了些,真……真是……”

辽东物资贫瘠,女真人除了捕鱼狩猎维持生计之外,不管男女都能征善战,时不时地集结成群出去打劫,这本是常有的事,能让尼满说出抢掠过度,那说明哈达城里的是真的乱得失了约束。

苏宜尔哈斟酌再三,回屋里重新招呼噶禄代母子,杜度玩累了犯困,嚷着要家去,噶禄代便带着杜度回家去了。苏宜尔哈这才进了暖阁,这会儿已是申正,她伺候着李佳氏用饭,一边布菜一边不徐不疾地将尼满说的那些话讲了出来,只是回避了代善受伤的事。

但即便如此,李佳氏仍是吃惊不小:“不对的……这事不对。贝勒爷即便病了,也不至于让奴才们乱了分寸,这里头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福晋的意思是尼满没说实话?”

“只怕这事是尼满都不知道的……孟格布禄死了,他的长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苏宜尔哈一愣愣的,完全没搞明白:“奴才哪知道这些?”

“你去,去大阿哥府找个叫欣月的女人……你看看外头刚才杜度吃的最多的是哪几样点心,包上两包,旁人若问起,你只说晌午见杜度阿哥喜欢吃这些小点便特意送些过来……”

这个苏宜尔哈听明白了,点头道:“福晋要打听什么?”

“看看大爷在不在家,如果可能……算了,这个太危险。你只要去打听清楚孟格布禄的长子多大年纪,是个什么样的,记得别太刻意。”

“奴才省的。”虽然她还是不太明白李佳氏是什么目的,但李佳氏让她做的事,她都会尽职做到的,这也是她得宠的原因。

“你这就去吧。”李佳氏搁下碗,连饭都没心思吃了。

苏宜尔哈担忧地回望了李佳氏一眼,躺在床上的李佳氏全身裹的密不透风,苍白无血色的脸孔显得格外的憔悴娇小。

苏宜尔哈素来知道主子是个心思重的,所以总是在她跟前扮憨逗她笑,总希望她有什么事不要总搁在心里,可惜自己只是个丫头,外宅上头根本使不上力。为什么二爷就不能跟福晋合力同心呢?二爷但凡和福晋齐心些,夫妻俩彼此交些心,这个家又怎会过得如此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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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额涅:满语发音eniye,妈妈的意思;

[2]哈哈珠子:满语发音hahajuse,男孩、幼仆的意思。

第四章 江南瘦马(1)

费阿拉城紧挨着数座山峰,地理险要。山城共分三层,撇开最外围的套城,外城方圆足有十里,居住的大多工匠等普通军民。内城方圆三四里,则住着努尔哈赤的亲信,权贵,而努尔哈赤自己则住在最内的那一层以木栅围圈的栅城内。

代善家虽然也在内城,只是偏离中心太远,而洪巴图鲁府则正好相反,就在木栅边上。作为努尔哈赤的嫡长子,年纪轻轻便军功赫赫,成为阿玛的得力臂膀,他的家明显要比代善家大了许多,房舍多了好几间,奴仆更是多出一倍。

苏宜尔哈几乎是带着艳羡的目光跟在门房丫头后面边走边拿眼四处打量,却不知东屋开着的窗子内有双眼睛将她的表现一一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