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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52)+番外

于是,明安的女儿阿如娜成为了第一个嫁到女真的蒙古格格。

阿如娜是今年四月里嫁过來的,努尔哈赤着实宠爱了好久,可怜年初刚刚诊出有了喜脉的叶赫那拉纳纳昆,先是被小福晋西林觉罗氏抢了先机,这会儿又被阿如娜的光芒完全遮蔽住了。

纳纳昆仿佛就和当初的孟古姐姐一样,成了木栅里一个鸡肋般的存在。

“都说叶赫的姑奶奶最为凶悍能干,怎也不见纳纳昆厉害些?接二连三的,如今连个蒙古女人都不如了。”阿巴亥虽然讨厌努尔哈赤接二连三的娶其他女人进门,但比起同为那拉氏的后人,阿如娜的存在更让她如芒刺在背,极度的不舒服。

她能坐上大福晋的位置,一來靠的是自己的美貌能干,二來也是因为娘家的实力。可如今,显然蒙古科尔沁比扈伦乌拉更受努尔哈赤重视。

阿巴亥散着长发,伸手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要不是她有了身孕,她也不会便宜了纳纳昆去分这个宠,沒想到纳纳昆这回居然这么快就怀了孩子,最后反倒尽数便宜了那个蒙古女人。

对面的屋子倏地熄了灯,阿巴亥暗恨,几乎咬碎银牙。

也恰是这一刻,嘈杂声纷涌而至,在她还沒怎么醒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博吉里已慌慌张张地闯进门來。

“大福晋,不好了,外头來了好多人!”

阿巴亥狐疑地甩了一个眼风过去。

博吉里小脸煞白,显是惊到了。

阿巴亥很不满意这个小丫头怯懦的个性,一点小事就会大惊小怪,远沒有心腹丫头古齐末來的稳重机灵。若不是看在博吉里是个忠心的,而自己身边又实在沒什么值得信赖的人可以放心使唤,她早将这丫头打发出去配人了。

主仆二人两两相望间,窗外传來的吵嚷声已是越來越响,阿巴亥还沒开口,就见对面屋子的烛光一亮,窗影绰绰,显是努尔哈赤从床上起身了。

“替我梳头绾发!”几乎是一瞬间,阿巴亥敏感的嗅出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木栅内外的声音越來越吵,似乎,有人率兵攻打进來了一般……

第三十六章 夜半点将(3)

岳托肩头一沉,他强忍着恶心的呕吐,转头发现济尔哈朗的脑袋磕在了他的肩膀上,便随手推了一把,把他脑袋给推正了。

庭院里挤塞满了人,大晚上的明火执仗,松脂燃烧的气味火辣辣地钻入鼻孔,闻着不是太好受,特别是对已经喝吐了的酒鬼而言。

岳托在进了木栅后又吐了一回,虽然面色白了些,可一张脸仍是绷得很紧,神态自然平和。济尔哈朗看不出他丝毫的不妥,便等他吐完后,顺手拖了他坐在树根底下,远远地看肩上披着外袍的大伯父站在石阶上,神情激动地在对着他们这百來号人训话,时不时的底下站在前几排的有人反驳或者插个一两句话。

济尔哈朗疲累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到底年幼,天黑以后体力便有信不住了。眼皮不住的打架,努尔哈赤和部将们之间的对话便恍惚着有些听不太真切。

一阵儿恍惚后,他打了个瞌睡,脑袋一晃后猛地惊醒,忙用手背蹭去嘴角边的口涎,问道:“嗯,说到哪了?”

岳托醉的比他厉害,这会儿的感受其实比他难受百倍,可面上却一点痛苦之色也沒显露,居然还有问有答:“说要打乌拉。”

“唔……那打完了吗?”

“哦,应该还沒。”

一个醉鬼一个困倦,两人居然还能一问一答的对话。

过了一炷香,济尔哈朗魂儿飘忽,觉得似乎又一不小心睡了过去,忙摇头晃醒自己,睁眼看去,好像场景沒什么变化,只是台阶上的阿巴亥福晋已经跪倒在了地上,掩面似乎在哭的样子。

“哦,布占泰打了娥恩哲,所以阿牟其也打了阿巴亥福晋……互殴侄女,这倒也公平啊!”

岳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好。”

济尔哈朗眼皮耷拉,不觉又闭上了,嘴里却还嘟哝:“鸣镝的时候记得提醒我看呀。”

“好。”岳托答应了。

却不想人群突然齐声爆出一声大喊:“吾等誓死效忠!”

济尔哈朗在睡梦中被惊醒,身子一歪,整个人往后仰倒,手忙脚乱地爬了起來,抹了把脸,在一片欢声雷动中抓着岳托高喊:“发生了什么事?”

岳托闭了闭眼,强咽下翻涌的恶心:“玛法说去打乌拉!”

隔了会儿,努尔哈赤的声音在欢腾中压倒性的响了起來:“代善!”

代善应声:“在!”

前方人头攒动,济尔哈朗和岳托根本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济尔哈朗踮起脚尖拼命伸着头往前看,过了好会儿,他兴奋地去拽仍坐在地上的岳托:“快起來!快起來!淑勒贝勒点将……”

“莽古尔泰!”

“在!”

“阿敏!”

“在!”

济尔哈朗“哦”了声,说不上是欢喜多泄是失望多些。

他重新坐回到岳托身边:“沒想到二哥还能得到阿牟其器重。”

女真是渔猎民族,平时劳作时都是一起出工,虽是合作,但最后分配时却仍是多劳多得的原则。也就是说,这种时刻,能得到出去打仗的资格,代表的就是一种获取利益的机会。

“皇太极!”

四周静了下,但很快便有个声音高声应道:“在!”

第三十七章 心向往之(1)

木栅内弥漫的浓烟味直到破晓时分尚未散去,丫头撩开门帘子,孙带往西厢房内探了探头,却沒有迈进腿去。

厢房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床上七横八竖地滚叠着两团人影,门帘掀起的那一刻,酒味混杂着汗臭味扑鼻而來,倒把室外的烟味给冲淡了。

孙带用手捂着鼻子,皱着眉头退了出來。

伺候济尔哈朗的丫头察言观色,急忙解释道:“六爷和岳托阿哥喝醉了。贝勒爷昨晚点将的时候有人发现了他们,就给一起送回來了。”

“谁送回來的?”

“是额尔德尼巴克什和达海……”

孙带眼睛眨了眨:“嗯,知道了。”

退到明间里用了些早点,又叫仆妇去灶上取了些点心装上,她亲自拎着食盒,也沒让奴才跟着,一个人出了屋子。

木栅里很是脏乱,垃圾遍地,昨晚上疯狂喧嚣的痕迹随处可循。她深吸了口气,在淡淡烟熏气息中慢慢往司文翰走去。

? ?

司文翰的大门洞开着,房内额尔德尼与达海正在下围棋,两人坐在炕头上,各执一子。额尔德尼略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往门外张望。

过得片刻,门口脚步匆匆,果有一青衣男子疾步而至,闪身进得门后,便急忙伸手去关门。

达海笑道:“不若就这么开着反而便宜。”

那男子扶着门板,见门前视野开阔,若有人來果然反而透过门户先落入了眼里,比关上门戒备更省心,不由哂然:“还是达海心细。”当真将门扉仍旧开着。

额尔德尼扔了手中棋子,叹道:“乌巴泰來了就好,这棋暂时不下了。”

达海不依道:“您这是借机耍赖呢。”

额尔德尼抬头欲敲他脑门,达海笑着避过。

乌巴泰的神情却沒他俩这般轻松,走到炕边坐下,长吁口气:“昨儿的事,两位如何看?”

达海手指间把玩着棋子,不做声。

额尔德尼道:“武官的事,与我等文官有何干系。”

乌巴泰瞪眼:“我这可真沒心思开玩笑呀,你俩不着急呀,我一晚上沒睡好,嘴上都快起泡了。”

达海嗤地一笑。

额尔德尼道:“急什么?这不都挺顺利的吗?”

乌巴泰急道:“哪里顺利?阿尔哈图土门可是被指派留守监国了。”

达海笑道:“按天朝制,这就是御驾亲征,太子监国,沒什么不对的。”

额尔德尼回想昨晚发生的事,不由恍惚起來:“我们到底是女真人,不是汉人,留守监国什么的,说的是好听,可哪有出去杀敌,获利实在。阿尔哈图土门不满意淑勒贝勒这个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

达海闲闲地说:“那就把太子储位让出來,能者居之。我看古英巴图鲁就挺好的,看他平时的为人,让他留守赫图阿拉,他必然是肯的。”

额尔德尼忽而笑道:“你懂什么,别的事或许肯的,但关乎到攻打乌拉,他们两兄弟必是都不肯留守的。”

乌巴泰听后,如中邪般,嘴里反复嘟囔:“都不肯,都不肯……难道说,那位一开始就打的这主意不成?”

达海一副“你好迟钝”的笑容。

乌巴泰一拍大腿:“所以,之前你们要我多多在贝勒爷跟前讲什么春秋古制……”一通百通,乌巴泰不是个蠢人,立即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脸色陡变,“你们……你们两个这是要陷我于危难么?”

达海一把拉住恼羞要走的乌巴泰:“快别这么说,其实外头怎么争斗与我等干系不大,只是储君之事……乌巴泰兄觉得阿尔哈图土门与古英巴图鲁二人哪个更适合?”

乌巴泰道:“这是贝勒爷的家事,哪里轮得到我们插嘴?”

额尔德尼道:“这哪里是家事?这关乎到我建州国运,以淑勒贝勒的宏愿,立国称汗是迟早的,将來我建州是要独霸辽东,与明廷分庭抗礼。你觉得以褚英一目不识丁的莽夫,能有何作为?”话说到这份上,索性连尊称也不用了,直呼其名,“褚英打仗是好手,此人乃是将才,可惜有勇无谋,心胸狭隘,易爆易怒,性情乖戾。这等人若是继承了建州,无异于当初孟格布禄继承了哈达。”

哈达在王台手中曾强大到令各女真部族仰望的地步,但转眼落到孟格布禄手里,沒几年就衰败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