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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57)+番外

莽古济气道:“你长不长脑子啊!国欢是什么人?他从小到大,吃的药比饭还多,那副身子真比银子打造的还精贵了。是,那孩子是长得好看,可一个男人靠一张脸能有饭吃吗?他那精贵身子能上马杀敌还是弯弓射猎啊?你还能再蠢一点么?”

阿木沙礼听不得额涅如此诋毁国欢,蹭地从杌子上站了起來,面红耳赤地顶嘴:“国欢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莽古济气得从炕上跳下地來,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冲到阿木沙礼跟前,手指直戳她额头:“你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了,是要找萨满來给你瞧瞧么?魂都丢哪去了!你大舅虽然只有三个儿子,但是国欢不长不幼,又偏偏沒能力自立门户,好在是个嫡子,将來兄弟们体谅些个,多半是要让他守户,一辈子靠着父母过日子了。嫁给国欢等于嫁了那么一大家子,你伺候得來两个婆婆?呸,我宠着捧着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去给人伏低做小当一家老小的奴才的!”

阿木沙礼从未被额涅这般数落过,特别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心里又气又羞,忍不住拂开额涅的手,叫道:“那也是我的事,你有本事留我在家里一辈子!”说完,眼泪唰的掉了下來,她不愿当人面哭,扔了手里的针线活,扭头便往屋外跑。

莽古济追了两步方才发觉自己沒穿鞋,急匆匆地去找鞋穿上,被从炕上下來的莫雅绮一把拉住。

“气死我了!”莽古济捂着心口,只觉得胸闷气短。

“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别把她逼急了,反而拧了性子。”莫雅绮显然也沒想到阿木沙礼的反应会那么激烈,平时看着挺温和的一孩子,怎么气性儿那么大?倔起來脾气真真儿大的厉害。

莫雅绮不觉有些犹豫起來,这样的侄女真的适合自己那软面团似的长子吗?

“哎唷,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莽古济抚着胸口顺气,转头抓着小姑子的手,“都怪我平日里太惯着她了,这要是嫁到婆家去,还不得把人婆家上下都给得罪死。她要是有岳托媳妇一半儿的强悍,我倒也不着急了……”

一提起岳托新娶的那个母大虫福晋,莫雅绮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汗毛竖起,这上辈子得做了多大的缺德事才能摊上这样的儿媳,真真儿是家宅难安。萨茵生孩子前受济兰的罪,这才消停了沒两年,家里又蹦踧出來个叶赫格格。这一下可真成了一山难容二虎!

莫雅绮正出神儿,冷不防莽古济抓着她的手,顺嘴儿说道:“你家的迈达礼也有九岁了对吧?不如与我结个亲如何?”

莽古济两眼放光,越想越觉得这想法可行:“孩子们都还小,不如我们先定下亲事,等过个五六年,迈达礼成人后再完婚。”

找个年纪小一些的女婿,还能把女儿再多留家里几年,何乐不为?更何况,迈达礼是侄子又是外甥,这亲上加亲的,真不用怕他能欺负了阿木沙礼,毕竟这公婆都是自家亲人,还能给女儿难堪不成?

“这……”这明明就是自己要的结果,可是一想到刚才阿木沙礼那么大的气性儿,莫雅绮不禁迟疑了。

这门亲事究竟是应还是不应?

[1]阿布哈:满语发音amha,岳父的意思。

第四十一章 生不逢时(1)

建州与乌拉这一仗,虽明面上看是和解退兵,但实际上还是建州大胜,布占泰虽拒不承认鸣镝一事,但态度还是十分伏低做小的,虽然两边磋商的时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不是很愉快的会面。但最后努尔哈赤表示都可以不加追究,不过提出要乌拉必须开放道路,以供貂皮、人参、东珠等物销往抚顺汉区,为表诚心,还要布占泰将长子以及臣之子一齐送至建州为人质。

布占泰把这些条件都应了下來,甚至建州撤兵之日,为显诚意,他还特意派人将娥恩哲的两个女儿宁古希和乌日多克送到了对岸。

宁古希十二岁,个子高挑,长相糅合了布占泰与娥恩哲的优点,说话行动落落大方,反倒是她的妹妹乌日多克,五官类父,畏畏缩缩地躲在宁古希身后,一副先天不足的样子,明明已经十岁了,却比宁古希足足矮了一个头。

努尔哈赤看了那张酷似布占泰的脸,又看了看宁古希那双爱新觉罗家独有的狭长凤眼,不由对宁古希添了几分好感。

两姐妹原本交由阿敏旗下安置,沒想到回程路上,第一日在新登峰安营,宁古希主动來努尔哈赤的大帐请安,第二日努尔哈赤早起醒來,侍卫通传说宁古希格格已在帐外等候多时。第二日在吉林安营,亦是如此,伺候连续六日,日落扎营后,宁古希晨昏定省,一次都沒落下。待到大军最后一日扎营乌拉边境鄂尔珲通,努尔哈赤沒再让宁古希进账,翌日留下一千人屯兵驻扎,全军返回建州。

回到赫图阿拉,自然先是要论功行赏。各种忙碌,如此过了十天,噶禄代突然被阿巴亥请到了木栅。

阿巴亥即将临盆,整个人变得十分臃肿,原本妍丽的脸也因这两月的煎熬而变得憔悴不堪。

“坐。”阿巴亥精神不济,但大福晋的架子端的还是十足的。

噶禄代盯着阿巴亥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儿,也沒看出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纳纳昆福晋只比她晚了一个多月,可那肚子怀相好,巫医和有经验的嬷嬷看后都在背后议论说是男胎,反而是阿巴亥这胎,说不好,不好说。

噶禄代对阿巴亥沒太大的反感,毕竟她只能算是褚英的继母,不是她的正经婆婆,而且以褚英的身份地位,从來都沒将这个年纪比他的小继母放在眼里。说起情分,反而是那位被赶下大福晋的衮代,还有几分抚养的恩情值得面上敬上三分。

早年噶禄代为了让郭络罗家娶到穆库什,给阿巴亥送过礼,结果事沒成,自那以后,噶禄代对阿巴亥也就沒了多少敬意。

但是沒敬意归沒敬意,毕竟对方是贝勒爷的大福晋,哪怕她这会儿正因娘家的事失宠,可一日沒被挤下这个位置,她就还是全建州最尊贵的女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阿巴亥沒有开口跟她说要把堂妹宁古希嫁给她的长子杜度。

阿巴亥一见噶禄代变了脸色,不禁心上一悸,紧接着肚子猛地一坠,后腰酸得显然直不起來。

第四十一章 生不逢时(2)

噶禄代很生气,以至于她完全忽略到了阿巴亥的异样。

“大福晋真是空闲,居然连牙婆的事也抢來做了。”

噶禄代的冷嘲热讽让阿巴亥很不满,但她这会儿肚子不舒服,实在沒什么精力來应付她,只是照实解释:“这是贝勒爷的意思。”

“呵,抬贝勒爷出來压我。”噶禄代满眼怒意,“你这回是收了娥恩哲多少好处?”

这个月娥恩哲刚把伤养好,就频频上她家找她磨牙,话里话外的意思早就透露出相中了杜度做女婿。

娥恩哲是什么身份?一个刚离了丈夫,只能依附自己弟弟过日子的女人,噶禄代怎么可能卖她的面子?只是万万沒想到阿巴亥会在这当中插上一脚。

噶禄代此刻心中万分忌恨阿巴亥,阿巴亥却是有苦说不出。

努尔哈赤交代她办这件事,而不是在庆功宴上当众指婚,在某种程度而言,根本就是故意刁难她。

阿巴亥咬牙暗恨,也不知道娥恩哲和宁古希母女到底使了什么办法,竟让努尔哈赤对宁古希另眼相看,当真一心要把她配给自己的嫡长孙。

阿巴亥明知自己被努尔哈赤当枪使,却只能默默承受着,这段日子努尔哈赤对她不理不睬,她怀孕怀得异常辛苦,他却置若罔闻,那般寒心的漠视将她这些年來因得宠而忘乎所以的得意尽数击毁,她似乎一朝回到幼时,那一年她阿玛身故,无所依靠的她遭受亲戚们的各种冷遇排挤……

嫁给努尔哈赤或许是迫于无奈,却也不失为一种改变自身命运的机遇,她曾当着那个女人的面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过的比她好。可是……为什么不管她如何的努力,费尽心思才换來的风光得意,却被对方弹指间就轻易地搞得一塌糊涂。

明明只是个不知趣的老女!明明……明明……

眼泪不自觉间悄然从眼角滑落,她本不愿在人前泄露她的软弱,奈何腹部越來越抽紧的压迫感令她呼吸渐渐困难起來。

眼泪滑落的那一刻,她突然感到轻松起來,这样整日困守在这一片满是女人的宅院,与层出不穷的女人争宠的日子,她真的厌倦了。

忽然好想找个人來疼惜自己,而不是长年累月这样算计度日,换不來一分真心。

她才二十二岁……

“喂!”看到阿巴亥突然在自己眼前倒了下去,噶禄代吓得失声尖叫起來。幸好阿巴亥一直坐在炕沿上,她倒下时,身后正好铺着厚厚的褥垫子,否则的话真能摔出个好歹來。

可即使如此,看着面无血色的阿巴亥被冲过來的丫头古齐末使劲掐人中,却依旧昏迷不醒时,噶禄代慌了神,只觉得手脚都软了。

可千万别发生什么意外啊!

虽然阿巴亥现在不怎么得宠,可她肚子里怀的可是贝勒爷的种!

“大福晋!”古齐末沒把阿巴亥掐醒,却意外地发现阿巴亥下身穿的棉绔湿了。古齐末不敢置信地伸手又摸了一把,不是血,手上挺干净的,难道是尿失禁了?

不等古齐末变脸,身后的噶禄代已是一声厉喝:“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叫接生婆子來!大福晋破水了!”

第四十一章 生不逢时(3)

十月廿五,大福晋阿巴亥在经历了六个多时辰的煎熬后,生下一子。

这一日恰逢八阿哥皇太极的二十岁生辰,在家收贺礼收到手软的皇太极笑称十四弟与自己有缘,于是三日后的洗三响盆,皇太极的大福晋葛戴送了一份厚礼添盆,倒比其他人的礼翻了一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