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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61)+番外

许是做针线活的关系,她的指甲留得并不长,可饶是如此,杜度脸上仍是被她挠出两条血痕來。当疼痛的感觉刺激到杜度时,他才惊醒,上身微微抬起,两人原本紧贴的身躯空出一段距离。也正是在这刹那愣神间隙,眼前一花,她那两只小手挥舞着啪啪左右开弓地扇在他脸上,打得他一阵犯晕,紧接着鼻子上一痛,竟是被她一拳捣中鼻梁,眼瞅着另一只拳头也已迎面打过來了,他忍着酸痛下意识地一闪,砰地声闷响,沒砸中鼻梁,却是砸上了他的左眼。

杜度被这番连续攻击打得措手不及,手收回捂住脸的间隙,阿木沙礼曲起膝盖,双腿如兔子蹬鹰般蹬了出去,结结实实地踹上他的下半身。

他在肚子、大腿连挨两脚后极速抽身撤退,果然若非撤得快,下一脚已踹上他裤裆。

他素來知道这个表妹是个面上温顺骨子里泼辣的,只是沒想到她打起人來竟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能使得出來。

“你个混蛋!你个混蛋!你个混蛋!”她从床上跳下來,不依不饶地追上來踹他。“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只这么一闹,杜度顿消,看着阿木沙礼气呼呼的脸蛋,他气恼之余更多的是后悔与愧疚。正犹豫着要不要拉下面子來道歉,阿木沙礼拳打脚踢后发现自己累得太惨,而杜度似乎纹丝不动,犹如铁打的一般,反而打痛了她的手脚,她忍不住大叫道:“我要告诉国欢哥哥你欺负我!”

杜度刚刚压下的火气噌地重燃,恼羞成怒道:“国欢!国欢!国欢!你那么喜欢国欢,就等他來吧!”一甩手,转身出门,竟连外袍都忘了穿,拉开门,一头扎进寒风里。

门拉开时,蹿入屋内的冷气冻得意识懵懂的阿木沙礼打了个冷颤,等她回过神來往门口追去时,大门已砰地关上。她上前去拉,发现居然拉不动,试了好几下突然听见门外有咔哒的落锁声。

“杜度哥哥,你做什么!”她使劲拍着门板,“快放我出去!”

杜度在门外冷哼:“你不是要国欢來吗?那就在这等着吧!”

她气得跳脚:“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可门外却再无回应。

第四十四章 聆秘遇险(1)

风雪过后,尚未见一缕阳光,天地蒙蒙,笼罩在灰蒙蒙的一片阴暗之中。

金帐内,努尔哈赤坐在椅上,面带倦容望着帐内诸将,眉宇间隐见沉痛之色。

帐外有前锋哨兵高声禀告,称布占泰集结三万乌拉兵越过富尔哈城,已在鄂膜城外列阵以待。

额亦都等人听闻后斗志昂扬,纷纷请战:“布占泰既出城迎战,我们大可前去应战,一举灭了乌拉!”

努尔哈赤一听他们闹哄哄的声音,便觉得脑涨耳鸣:“如伐粗木,必先以斧砍刀削,方才可折断它。同样的道理,和我们势均力敌相当的乌拉,打一两次,怎么可能完全灭掉它?必然得先一步步攻占它外围的城池,断了它的粮草,孤立它的都城,彻底断了它的生路……这样,乌拉才会真正覆灭。”

众人听他分析,确实头头是道,但如此徐徐图之,实在有违他们热血沸腾的战意。

隐在人群中的皇太极倏地沉下了脸色,但转瞬抬头时已变成了一片不以为意的神情,似漫不经心地侧首微微瞥向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正皱着眉,皇太极目光轻轻掠过时,他精神猛地一振,在人堆里高声嚷道:“阿玛上次征战乌拉不许我等渡河强攻,您说当时乌拉城沒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攻打,河面上看不出河面下的深浅,强渡实乃冒险。那么……如今乌拉河水冻结凝冰,人马行走已无阻。阿玛为何还是如此犹豫不前?”

努尔哈赤神色微恼,还沒等开口,莽古尔泰的话已激起一阵热血响应。

代善上前一步,跪拜,掷地有声:“阿玛,您之前顾虑的是布占泰据守乌拉城不出,所以想方设法要诱其出城。如今他已领兵至郊野,为何您反而不下令斩杀他呢?若早知如此,何必心急火燎地喂饱马匹、整备盔甲、鞍辔、弓箭、刀枪,然后从赫图阿拉星夜掩袭奔赴而至?”他越说越激动,一改往日温润稳重的形象,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此刻不打,难不成要等到布占泰娶了东哥之后才打吗?”

众人皆惊。

努尔哈赤双目尽赤,双手握拳,胸膛不停起伏,怒气勃发:“两军交战,不是那些士兵率先攻战,而是我是我自己,我生养的你们这几个儿子,以及我所信赖的五大臣,身先士卒!一经开战,以我为首的贝勒、大臣恐怕都会有所损伤。我所顾虑的是你们,并不是我贪生怕死,惧怕了布占泰!”

“阿玛!”皇太极跪在代善身后,满腔悲恸,“若让布占泰娶了表姐,届时阿玛的颜面何存?她可是阿玛聘下的妻子!这样的耻辱,我们建州岂能容忍?”

努尔哈赤身子一震,金刚怒目,眼神阴鸷地在代善和皇太极二人身上來回扫视着。

莽古尔泰顺着阿玛的目光也留意到了自己两个兄弟身上,听他二人皆提及东哥,不由怨气腾升地恼道:“上次布占泰拿布喜娅玛拉做人质要挟,就是尔等心软才导致功亏一篑,无功而返。阿玛!”他排众而出,越过代善,直挺挺地跪倒,离努尔哈赤的座椅仅一尺之距,“阿玛切莫再妇人之仁!即便布占泰故技重施,也要当断则断,一雪前耻!”

努尔哈赤气得险些仰倒,从椅上腾身立起,振臂一挥,厉声高喝:“你们一个个的……真是都出息了!打就打!去,取我的盔甲來!”

第四十四章 聆秘遇险(2)

窗外风声愈烈,尖锐的啸声撞击着窗格砰砰作响,阿木沙礼蜷着身子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起初她还隔着门窗拼命喊人,可惜兴许知道国欢今天沒在南院,奴才都躲懒去了,又兴许是杜度特意遣开了他们,所以这附近竟沒有一人蹲守。她原想着这南院离厨房近,地龙供暖都靠的是那边厨房烧灶,她拼了喊破喉咙,总能惊动厨娘一二分。沒想到,这会儿雪虽停了,风却仍是很大,任她在屋里喉咙喊到沙哑,厨房那头始终沒有半点反应。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后,她就死心了。

了不起就是饿上一顿,她就不信杜度能关她一辈子。

想通了以后,她就先在堂屋的书桌上练了会儿字,后來觉得手冷脚冻,便从书架上随便挑了一本书,钻到床上歪着看书去了。架子床下的暖炕烧得正旺,沒一会儿她眼神就迷离起來,眼皮子眨巴了几下,手一松,书掉在枕边,合上眼睡了过去。

? ?

武尔古岱的脸色不是很好,烛光映照下竟有种说不出苍白。他抿着嘴不说话,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往对面炕头上坐了。

色尔敏察言观色,机灵地沏了盏茶递将过去。

莽古济坐在炕上,慵懒间却带着股难以忽视的倨傲:“你想娶二妻,除非我死了!”

武尔古岱脸色铁青:“我只想要个儿子,人人都有儿子,沒儿子将來靠谁來养老?谁让你生不出儿子來,只生了两个赔钱货!”

这话嘎嘣脆地丢了出去,刺得莽古济面色大变,从炕上直接跳了起來,顺手抄起炕桌上的那盏茶,朝武尔古岱狠狠掼了过去。

“你敢!”砰的声,她一掌拍在炕桌上。

紧接着是一片碎瓷的裂响。

“我有什么不敢??”

? ?

她在那声令人惊悸的怒吼中惊醒,心跳得太快,瞬息后她方缓缓睁开了眼,从方才的梦境中回过魂來。

幸好是梦。

方才的梦境,令她在睡梦中急出了一身冷汗。

父母夫妻和睦,自己从未见过他们争吵,阿玛更是从沒因为她和妹妹是女儿身而有所嫌弃……

父母很爱她,她很幸福。

果然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

她吁了口气,感觉身上湿漉漉的,又热又闷,刚想起身,碧纱橱外的堂屋里突然传來一声叹息。

“好端端地砸什么杯子啊,你看这砸坏了一只,回头又成不了一套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戏谑地响起,“我们都知道你阿尔哈图土门沒什么不敢的,是不是,图伦?”

阿尔哈图土门?

大舅舅!

她心中一喜,刚想翻身下床。

那屋里又怯怯地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道:“这怕是不大妥当,如此行径,岂非欺君弑父?”

先头那个声音嘲笑道:“图伦,你也太胆小了。这最多就是个欺君之罪,哪里算得上弑父?阿尔哈图土门的意思,是不想让那些沒用的废物兄弟白白分了财产去。图伦,将心比心,你我这样的,不也正因为家里兄弟太多,分家时却要按例将财物奴隶均分给那些一无是处的兄弟,然后觉得特别不甘心吗?你想想,寨桑武是你的一母同胞的兄弟,这也就罢了,可是济尔哈朗算什么东西?要真按贝勒爷的意思,以后他成亲立户,那身家可得媲美你二哥阿敏了。”

第四十四章 聆秘遇险(3)

她的脑子有点儿蒙,因为好像听到了太多不真实的东西,以至于她恍惚觉得自己也许还存在于梦境中。她强压着无法抑制的疯狂心跳,慢慢把身体蜷缩起來,拉起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

只是做梦而已!

醒來就沒事了……

醒來就沒事了。

快醒來!

快醒來!

“党奇,济尔哈朗要娶的可是你的九妹。”图伦讲话有些结巴,从声音就泄露出了他内心的忐忑不安。

党奇嗤笑:“那又怎样?别说琥巴的额涅是小通殷氏,就算是我同母胞妹又能如何?”

他是额亦都的次子不假,可他阿玛生的儿女也实在是太多了,仅是他额涅扎剌玢大福晋名下所出就有九个儿子,他若不是额涅第一个儿子,又因从小在淑勒贝勒跟前养大,也不可能侥幸娶得贝勒爷的女儿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