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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69)+番外

她的眸色略沉,心中已猜到额涅特意赶來要跟她说的话了。

她嘴唇动了动,嘶哑着声,用尽全力,说了句:“我……让额涅……为难了。是女儿……不孝。额涅……那亲事……我愿意……”

莽古济正踌躇着该如何导入话題,沒想到女儿会主动应允了自己的亲事。她大大的一愣后,方才惊讶的说道:“你、你愿意?这么说……”她有些激动,“这么说……果然……果然是这样啊。呵……哈,只要你愿意就好,就好……”

阿木沙礼见莽古济激动之余,语气中难掩的欣慰,紧绷着的尴尬表情也随即放松下來,似乎这么多天來压在肩上的重担终于松动了。

她心中原有几分不甘,在看到额涅这般反应后,终于尽数放下了。

就这样吧。

她的人生,会沿着额涅命运轨迹重复一遍。虽然,也许她以后的生活可能会比额涅更辛苦一些,但这已是最合适的选择。

她苦笑着阖上眼,在莽古济怜惜的目光中沉沉睡去。

第五十章 婚前诊孕(1)

阿木沙礼恹恹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地上摆着三抬聘礼。

据说男家很是重视,除了牛羊等牲畜外,还给了八抬塞的满当当的箱奁做聘礼。莽古济叫人直接抬了其中三抬到女儿的房里。

乌吉嬷嬷一一的翻开三抬箱奁给阿木沙礼过目,一抬搁着给新娘所穿的衣物,一般而言男方给几匹绸缎就已是不错了,沒想到除了布匹外,竟还细心的裁制成了衣裳送來。瞧那手工,值得乌吉嬷嬷一声赞的,想來价值不菲。

另一抬里搁着头面、钗钏。箱奁分三层,每一层打开,那珠光宝气的光泽晃花了讷莫颜的眼珠,就连一旁的色尔敏也不禁动容了。

“这……”色尔敏吸气。

讷莫颜手微微有点抖的从第一层的头面里捧出一支扁方,那支扁方通体金灿,中间镶嵌三颗鸡油黄的蜜蜡琥珀珠子,每一颗足有鸽蛋大小,光泽不显,却无端的透出端庄大气。

讷莫颜抚摸着扁方上刻的蝙蝠纹饰,目光痴迷道:“这是……鎏金的吧?”

乌吉嬷嬷摇头:“看这包浆,怕是老物件,不是鎏金,是真金。”

讷莫颜手一抖,急忙把扁方放回箱奁。

色尔敏吃惊道:“这是把压箱底的老货都送过來了?”

这样传家的好东西,一般不都收在当家主母手中,即便是新娶的媳妇都很少有机会沾手,更何况是还沒过门的妻子?

乌吉嬷嬷伸手抽开其余两层,哎哟哎哟叫唤了两声:“不止是老货,还有不少是天朝那边过來的新鲜货色。”她从底层拿出一支草虫簪子,簪子做工精致,翡翠雕刻的梧桐叶面上匍匐着一只黄金打造的夏蝉,蝉背生双翅,蝉头双须逼真,轻轻一碰,那两根须子竟还会微微颤抖。

乌吉嬷嬷见多识广,知道这是南边天朝妇女才时兴的头面首饰,而且,这样的簪子怕不是单支的,应该是一副对簪。

乌吉嬷嬷视线落到箱底,果然发现边上安安静静的还摆放着另一支一模一样的虫草簪。

“这……”她脸色微变,抬头与色尔敏四目相接,面面相觑。

花这等代价娶妻?怕是过了吧?

便是当年贝勒爷聘大福晋阿巴亥时也沒这等手笔。

阿木沙礼躺在床上,面无表情,无喜无悲,波澜不惊。仿佛根本沒有看到那些足以让人垂涎的东西。

最后一抬搁的是被、褥的里、面,以及今年新采的棉花。

乌吉嬷嬷笑着说:“格格身子不好,这女工的活计就奴才几个代劳了吧,回头合欢被缝制好了,格格只消在收尾处动上几针也算尽了心了。”

色尔敏点头附和:“是,是,是,想來国欢阿哥也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介意。格格只要尽快把身子养好就……”

“你说什么!”猝不及防的,原本躺在床上沒魂似的阿木沙礼突然厉声尖叫。

她嗓子不好,随着这一声尖叫,她整个人从床上弹跳起來,面目狰狞可怖。

色尔敏被吓的完全忘了自己在说什么了。

乌吉嬷嬷也是一愣。

第五十章 婚前诊孕(2)

反倒是讷莫颜第一个有了反应,又惊又喜的道:“国欢阿哥?是国欢阿哥?这些……这些聘礼是……”她捂住嘴,喜极而泣,“原來是国欢阿哥要娶格格?!”

阿木沙礼看她们的表情,心中愈发相信这消息不假。

国欢!国欢!

褚英的儿子!

褚英害她至此,她如何还能羊入虎口去做他儿媳?

她心中气苦,不由气血翻涌,张口刚要说话,沒想到一口血沫从喉咙里冲出,噗的声,呛声喷出。

她痛苦的捂着嘴,沒想到淤黑色的鲜血又从鼻管中溢了出來。

胸口如火烤炙般焦灼剧疼,疼得她在床上不住翻滚,偏偏神志清醒得不行,脑海里不住闪现着欣月惨若鬼魅般的笑容。

色尔敏和讷莫颜早就吓呆了,还是乌吉嬷嬷老道些,眼明手快的将阿木沙礼扶起,避免她仰天卧着被涌出的血呛入气管窒息。

“快!快去找福晋!”

阿木沙礼濒死般挣扎着用手抓住乌吉嬷嬷的袖子,肌肉痉挛,她瞪着眼,瞳孔失了焦距,却依旧不甘心的追问:“真……真是国欢?”

乌吉嬷嬷不知道哪出了问題,一时不晓得怎么回答才好。

讷莫颜慌乱道:“格格,是国欢阿哥不好吗?”

为什么格格一听说新郎是国欢阿哥,竟会如此激动,以至于旧疾迸发?

汉医的确嘱咐过格格需要静养,情绪不能太过起伏,可是……难道格格真的是喜欢洪匡阿哥胜过国欢阿哥?

她心中焦急,一边流泪一边搅了湿帕子,战战兢兢的替阿木沙礼擦拭血迹。

阿木沙礼吐了几口血后,原本僵硬的身子慢慢变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似已陷入晕厥。乌吉嬷嬷搂着她,不住的掉泪:“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可千万别再加重病情了。”

莽古济听到色尔敏禀告后,跌跌撞撞跑进女儿房里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惨淡的情景。这大半月的将养仿佛一夕之间又重新回到了原点。躺在乌吉嬷嬷怀里的阿木沙礼,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就和那天从高墙中被武尔古岱抱回來时一样,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夭折一般。

莽古济惨叫一声,扑过去大哭。

汉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赶來,这段时间内,莽古济已把三个奴才审了又审。讷莫颜跪在地上,边哭边自己掌嘴,几十个巴掌扇下來,她两颊已肿起老高,莽古济仍是不觉泄恨,指着她骂道:“你个小贱婢,整日里不干正事,胡乱挑唆多嘴生事,在主子身边兴风作浪。洪匡?我呸!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把女儿嫁给洪匡?阿木沙礼都已经落得这副样子了,你……你……我恨不能生剐了你!”

色尔敏见莽古济气得嘴唇都哆嗦了,忙安慰,却被莽古济狠狠瞪了一眼:“这小蹄子嘴贱,以至于使得阿木沙礼生出这等样的误会,如今这亲事已定,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轻易退亲,不是让阿木沙礼再度被人耻笑?我的阿木沙礼已是这般可怜了,老天爷为什么还要一再的折磨她啊!”

讷莫颜痛哭流涕的磕头,额头砰砰砸在地上:“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

色尔敏看着地上哭得可怜的讷莫颜,既怜惜她年纪小不懂事,又深恨这丫头做事糊涂,害主害己。她观莽古济的脸色,这回怕是真会要了讷莫颜小命去,不由跺脚道:“这小婢犯了错,不如按规矩,割其耳鼻,赶到外庄种地去。”

讷莫颜这才当真吓哭了,痛哭流涕道:“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割我耳朵!不要割我鼻子……”

莽古济脸色阴沉,喝道:“拖出去!”

色尔敏找來两个粗壮仆妇,架着大喊大叫的讷莫颜走了出去。色尔敏找了外管事俄勒,将讷莫颜转交给俄勒后,方才急匆匆的回到大格格的房里。

这时候,那位这一个多月來给阿木沙礼看病的汉医已经请了來,正坐在床上专心致志的诊着脉。

因医生诊脉的关系,诸人皆屏息不敢出声,房内出奇的安静。色尔敏一脚跨过门槛,不曾想房里“砰”的声巨响,抬头一看,竟是那中年汉医惊慌失措的猛然站了起來,把身下坐着的圆杌子给掀翻了。

莽古济看医生脸色大变,心里不由也跟着一紧,慌道:“怎么了?我……我女儿她……”

医生脸色数遍,额头竟微微出汗,他仓促的用衣袖擦了把汗:“我……我再换只手把把脉……”

见医生抓了阿木沙礼另一只手继续把脉,莽古济不敢打扰,话到嘴边又重新咽了下去,只目光焦急的看着两人。

医生额上的汗更密集了,空着的一只手不停举袖擦拭。

莽古济眼前一阵金星乱撞,只觉得四肢无力,整个人软软的瘫倒,色尔敏急忙上前扶住。

乌吉嬷嬷咬了咬牙,鼓足勇气道:“医师不防有话实说,我家福晋是个明理之人,不会胡乱怪罪,若是……若是……”

她说了几遍“若是”,正想说,若是格格当真不治,那也只能说是你这人的医术不行,我们马上另请高明。

沒想到那医生长长吁了口气,挺直了脊背:“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府上的大格格脉象虽浅,但脉跳流利而不涩滞,正是滑脉。敢问福晋,大格格这个月可是未曾行癸水?”

他说了一大堆,发现周遭的几个妇人都是一脸的惊骇,沒人答他腔,不禁轻咳一声:“找贴身侍女问一问即知。大格格身子虽弱,这胎倒还稳健,只是时日尚浅,也不便用药,不如过个几日,我再來请脉,确诊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