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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90)+番外

穆库什这边正一脸羡慕地看着穆图尔贺的肚子,全然没想到自己已成了一道风景。

此时穆图尔贺正一手撑腰,使劲挺着本不算显眼的肚子,三分孕味也撑出了九分。穆库什刚想摸摸她的肚子,冷不防被穆图尔哈一巴掌拍开手,正错愕间,只听得男人席面上传来一阵哄笑。

紧接着有人大嗓门的喊:“恭喜贝勒爷!恭喜额亦都!”却是傻愣子扈尔汉,他这会儿手足舞蹈地朝女眷处挥手高喊,“四格格!明年你可得给额亦都再添一个小阿哥!”

穆库什一时没反应过来,人愣在那儿,一脸茫然。

倒是阿巴亥醒悟及时,笑着拉扯着穆库什的手,赞道:“你真是个有福的……”

阿巴亥身后,原本垂手侍立的嘉穆瑚觉罗氏猛地一个踉跄,险些儿晕厥过去。

穆库什……额亦都……

“呀!”穆图尔贺一手捂着个肚子,一个拎着帕子掩唇咯咯笑道,“贝勒爷把穆库什格格配给了额亦都大人?这老夫少妻的……若是真能老当益壮,一招得子,那可不就是老来幼子?穆库什格格真是有福之人,大福晋您说的真对。”

她笑得欢腾,手里的帕子甩来甩去,恰好甩在身侧一人脸上,那人“嗳”的一声,被帕子打在眼上,捂住眼睛退了半步。

“啊,对不住,手滑……”穆图尔贺并没多当回事,随口道声歉,正要继续说话,没想到那人突然劈手抢过她的帕子,拎着帕角一抽,将帕子反甩在她脸上。

穆图尔贺被吓了一大跳,半边脸颊被帕子抽了个正着,火辣辣的生疼。

“啊,我也对不住,手也滑!”那人冷冰冰地回答。

穆图尔贺定睛看那少女跟个豆芽菜似的,年纪约莫不大,因为身量不足,长得倒不丑,只是脸色焦黄,倒是那一双眼亮得吓人。她想了半天,没想起这个人到底是谁,欺对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弱质少女,顿时也恼了:“你算哪根葱啊?跳出来在这装大蒜啊!”

第十七章

两人当众争锋相对,皆是年少气盛,锋芒毕露。

围观的众人愣怔过后,立即便有人迅速反应过来,上前劝阻。

“阿木沙礼!那是你嫂子,你消消气,你自个儿三灾六病的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别又气病了!”说话的是乌日多克格格,她是娥恩哲的女儿,宁古希的妹妹,也是大福晋阿巴亥的堂妹。

穆图尔贺气极反笑,虽然几位福晋及时拉开,却依旧气恼不止,冲着阿木沙礼冷笑道:“原来是你啊!听说过完正月你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嫂子一定给你添上一箱子的药材当嫁妆……希望你嫁的男人长命百岁,也省得你朝三暮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劳心惦记着别人的……”

众女眷听她说话刻薄阴损,不由都蹙起了眉。

济兰在一旁看着穆图尔贺出丑,并不劝阻,还嘴角含笑,看得津津有味。

“我看穆图尔贺福晋也累了,还是少说两句,养养精神……免得带坏了肚子里的孩子。”这间屋子的明间其实并不算大,除却一般男丁占去了一半儿的席面外,这头女眷占据的地方更是狭窄,所以万字炕铺上坐的几位都是努尔哈赤的福晋和几位大臣的福晋,皆是身份显赫之人,今天这种场合,小福晋之类的妾室连面都没资格露一下,统统避讳不见的。而大部分子侄辈的媳妇们都坐在小杌子上,再矮上一辈的,就只能站着。

阿木沙礼和穆图尔贺都是站着的,可刚才开口呛声的那女子居然端坐在炕头上,更为稀奇的是她梳着少女的长辫子,怀里却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胖娃娃。

穆图尔贺嫁到建州后第一回参加这样的元旦年会,显然她并不认得养在木栅,深居简出的孙带格格。见孙带一身打扮和做派,打眼便认定这女子是努尔哈赤的苏拉格格——能上炕,有孩子,却没开脸没名分,不是苏拉格格是什么?

也是她被阿木沙礼气昏了头,就没想想,即便是努尔哈赤的苏拉格格,能得阿巴亥的抬举在这么多身份显赫的福晋跟前坦然上炕的女人,那得有多大的体面和恩宠?这可不是特例,在这个木栅内,可是有旧例可循的。当年那个布喜娅玛拉格格,可不就是独立于众福晋的一个特殊的存在?

孙带不是布喜娅玛拉,但如今在木栅内,却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特殊存在。

至少在这个内宅,阿巴亥也得看孙带几分面子,礼让于她。

穆图尔贺想也不想,就想上去打人。这回济兰看不成热闹了,忙站起来,将她拽了回来,脸上陪笑道:“孙带格格说的对,是我没管教好,让诸位福晋见笑了。穆图尔贺最近胎气重了,常常控制不住脾气。”

孙带冷笑,怀里逗弄着小肫哲,不停地逗她咯咯大笑,露出四颗小米粒的细牙。

穆图尔贺还想争辩,被济兰低喝:“你给我消停点,别把家里的气带到这里来,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是能让你随便撒野的吗?”

这一屋子的女人,哪个不是权贵宅门里头的人精?穆图尔贺若是和几个未出嫁的小格格也就罢了,若是冲撞了那些个福晋,这可不仅仅是丢脸的问题了。

不过,听说过孙带格格性子高傲,不易近人的,倒没听说莽古济的女儿是个臭脾气的丫头啊?

济兰狐疑地转过眼瞥了阿木沙礼一眼。

被颜哲、萨伊堪、乌日多克等少女围着的阿木沙礼,脸上冷傲的一丝笑容都没有。这跟印象中那个甜甜糯糯,爱对人笑,特别会撒娇来事的少女完全不一样。

济兰纳闷不已,听说过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娇美可人的,倒少有见过小时可爱,大了长歪的。转念又一想,不禁又乐了,到底是莽古济的女儿,母女两个可不越来越像了?真可怜了要娶她的国欢阿哥。

济兰目光流转,望向对面男宾的席面上。

一屋子的老幼,国欢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与皇太极那样魁梧拔尖,显得鹤立鸡群般的打眼身材相比,国欢瘦弱得像根嫩竹。但是他生得实在好看,眉清目朗,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都显得特别优雅,那双星眸如点漆,不用开口便似能传千言万语。

真真是个年画上描绘的人儿,小时候觉得太过病弱,还不太彰显,如今大了,倒是越来越耀眼了。

济兰忽然有点儿嫉妒了,都说代善是努尔哈赤几个儿子中长得最好看的,如今看来,单论长相,还是不及国欢。噶禄代长相不及自己,怎么就给她生出这么招眼的一个儿子来?

哼,幸亏是个病弱身,也不值得稀罕,若是和代善一般文武双全,岂不是要让人嫉恨得牙根都咬断了?

她想到自己生的三个儿子,在人群里找到了萨哈廉。不过才十岁的孩子,眉宇间已露出几分与代善相似的容情,济兰不觉笑了,自己的儿子也不差啊。

然而不过瞬息间,她的笑脸又沉了下来。

萨哈廉跟在岳托身后转来转去,仰头不停地看着岳托,岳托和人寒暄之余,偶尔低头和他说上一句话,他便高兴得不行,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这副笑容落到了济兰眼中,不是兄友弟恭的和睦,而是卑躬屈膝的奴才嘴脸。

济兰恨得险些拧断了手中的帕子,根本没留意禁锢在自己身边的穆图尔贺,心有不甘的向孙带发出了挑衅攻讦之言。

孙带的死穴不外乎是迄今尚未婚配,只是自从去年她当面甩了阿巴亥的脸面后,木栅内很少有人再敢当面揭她这个短。所以这会儿她听穆图尔贺这么一提之后,脸上没有怒意,反而大声笑了起来。

这一如银铃般的笑声,破开喧闹喁喁之声,传到了男宾的席面上,顿时引来了努尔哈赤的注意。

“孙带!什么事逗得你这么高兴了?”这个侄女性情越养越冷淡,倒真有了几分东哥的性子。努尔哈赤很好奇是什么事引得她这般开怀。

孙带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举起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阿牟其!”她微微扭过脸,冲着努尔哈赤大声道,“穆图尔贺刚刚问我什么时候嫁人。这个问题问的真真儿好,阿牟其,您说我什么时候嫁人呢?”

努尔哈赤的笑脸顿住,孙带是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对面炕铺上的,这会儿穿越过人群,依稀可辨那熟悉的身姿,那淡淡的,微冷的笑问仿佛就在耳边炸响,令他顷刻间僵住了笑容。

其实不止是他,在孙带背对着他们,侧脸问话的时候,在场的好几个人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巴亥面对着孙带,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她不想搀和的,眼下看来是回避不过去了。

“济兰,我看穆图尔贺也累了,你带她回家好好休息去吧!”

济兰站起身来,拉起穆图尔贺。

穆图尔贺再不明白,也对这样凝重的气氛有所感应,知道自己大约是触及了什么逆鳞,万万讨不到好去。这里可不比在叶赫,因为她长得好,在姊妹间任性霸道,长辈们总会宽容一二。努尔哈赤的木栅内显然不缺美女,特别是不缺她这样长相的美女,不说济兰,便是大福晋阿巴亥,那五官眉眼,乍一看真与赫赫有名的女真第一美女十分酷似。她以前就知道自己的长相极易得男人喜爱,可惜的是,到了赫图阿拉才知道,这样的长相,在爱新觉罗家宅里都快成大众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