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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94)+番外

坐帐无聊的时候,门莹和讷莫颜两个丫头曾小声的彼此交流一二,谈及初夜的落红问题时,令端坐一旁的阿木沙礼如遭雷击,她完全不知道还要面对这样一个难题,为什么额涅从来没有提醒过自己?若是洞房时自己未曾有落红,那该如何?

她惶恐地看着国欢。

国欢的脸孔,近在咫尺,可惜她眼神混乱,根本没法分辨清他此刻面上是何等神色。

“借酒壮胆么?”他吃吃的笑,将她脸上的妆容擦干净,而后慢慢爬下床,竟然果真从左侧的炕柜上取了一坛子酒来。

他拍开封泥,正要找碗倒酒,阿木沙礼已如狼扑羊一般跳下床,一把抢过酒坛子,凑过唇便拼命往口中倾倒。

她并不擅酒,酒水穿肠,犹如钢刀剐喉,烈火烹油。

“慢点!慢点!酒太凉,别呛着……”耳边是那熟悉的声音一再的叮咛。

她昏头昏脑地猛灌一气,连着小半坛子酒水下肚,耳边的喋喋不休终于清净了。

她抬头向他看去,那张脸白净温润,他依旧捧着酒坛,轻声问:“还喝么?”

头疼欲裂,酒水在胃中燃烧,难受得她一颗心怦怦乱跳,如无数爪子在抓饶。泪眼逐渐模糊了视线,隐忍在心底的委屈在无限放大、扩散……令她忍不住想要放声恸哭。

“国欢哥哥……”她啜泣,哭得几欲断气。

“嗯,我在的。”他拥她入怀,小心地解开她的领口,替她顺气。

暗纹出风毛对襟的石榴红褙子滑落下来,她穿着那件解了领口的红底花卉纹样的圆领中衣,在新房内手舞足蹈,又哭又笑,形同疯癫。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国欢一把拉住她,低头堵上她的唇。

第二十章

讷莫颜掀开门帘进房时,门莹忙用手指按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可没等讷莫颜明白过来,封闭的床帐子已微微一阵抖动,一只玉白色的手从帐内伸了出来。

门莹抖擞起精神,忙上前撩开帐子:“福晋可醒了?”

床帐子掀起,拥被躺着的阿木沙礼惺忪了双眼,似睡非醒的一脸困倦,一头不算浓密的长发搁在枕旁。

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随即手缩了回来,摁住自己的额角:“好疼。”

门莹忍不住抿嘴偷笑:“主子初为人妇才会略有不适……奴才恭喜福晋。”伸手扶起阿木沙礼。

阿木沙礼听了她的话后,不觉一愣,顿时从宿醉头疼中清醒了七八分。昨晚上她喝的酩酊大醉,之后便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努力回想,越想越觉得脑袋发胀,昨晚的画面太过凌乱,搜刮记忆,根本接不完整。

她最后只得放弃,任由门莹和讷莫颜服侍着起床换上衣裳。门莹替她穿衣的时候,讷莫颜爬到床上整理被褥,刚抖开被子,便发出一声噫呼。

阿木沙礼回头一看,床上的锦被已被挪到了一边,床褥上铺着一块雪白的帕子,帕上沾染血迹。

讷莫颜面红耳赤地将血帕子捧起,门莹亦是难掩羞涩地拿了只匣子,将元帕收拢好放进匣里。唯独阿木沙礼只觉得脑子被雷劈成了浆糊,完全呆掉了,愣愣地看着讷莫颜捧着匣子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不由大叫道:“她这是要拿那东西去哪?”

门莹扯回她,不让她追出门去:“主子别急,听奴才给您解释。”门莹口中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替她梳妆打扮,“两位大福晋在外头明间坐着等敬茶呢……之前您病了一场,不晓得外头说什么闲话的都有……”

阿木沙礼手足冰冷。

她被关在地牢中时,党奇等人四处散布她与人通奸私奔的消息,虽说她随后获救回家,但谣言真真假假总是对她名声有损,这也是为什么莽古济着急把她聘了夫家,早早嫁人的原因。

门莹此刻甚是欢喜,似乎颇有扬眉吐气的得意:“本也不用这般做作,只是总要趁此机会给主子洗洗冤情。”

她和讷莫颜昨晚上就商量好了,若是早起发现元怕不曾有落红,那她们就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若是有,那就立即拿出去给两位福晋过目,也好给主子讨个清白,堵一堵悠悠众口。

阿木沙礼根本听不进门莹任何话语了,只觉得浑浑噩噩,不知身处何地。门莹絮絮叨叨的服侍她梳洗打扮后,松汀拎了一只食盒,悄无声息地进来。

“福晋用些点心吧,这是二爷特意吩咐的,怕您一会儿敬茶立规矩饿着。”

松汀人长得可亲,笑容甜腻,但看她说话待人的姿态,显然在这个家里是个很得脸的奴才,所以门莹从一开始就对她抱了几分敌意。见松汀要伺候阿木沙礼用餐,忙抢先一步,替阿木沙礼斟茶递水,殷情备至。

第二十章

阿木沙礼此刻的心思早已没在进餐上,草草吃了两口糕点,只觉得味同嚼蜡,问道:“二爷呢?”

“二爷早起亲自去老宅接的两位大福晋。”

国欢在年后执意要求分家,又以迅雷之势在城内新置一间宅院,离老宅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噶禄代极力阻止,正月里在家哭闹,结果无效,又见大儿子居然没反对,便又将杜度骂了整整一个月,连带大儿媳宁古希也一并不讨好。

直到新宅子布置妥帖,噶禄代也没跟国欢说上一句话,母子俩跟赌气似的杠上了。噶禄代原就不同意国欢娶阿木沙礼,若不是国欢要死要活的摆出非卿不娶的架势,加上杜度也从中劝和,她哪里会应下这门亲事?至于后来,阿木沙礼的名声坏了,褚英因此受累被圈禁,噶禄代看这个未过门的二儿媳是千万个不顺眼,正想着等人进门后要如何寻机搓揉调|教,没曾想这个白眼狼的老二居然分户出去了,甚至为了能够分户出门,表示正白旗的牛录他一分不要,仅拿了杜度硬塞的四千两的银子和几处田庄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走了。

国欢娶亲,噶禄代硬赌气不肯帮手,原指望儿子过来求一求,说句软话,没想到国欢自个儿将人手布置下去,正常婚礼搞得宾主皆欢,热闹非常,都说赫图阿拉城舍得这般洒银子娶媳妇的,他们家算是头一份,抵得上普通人家娶三个儿媳了。

噶禄代面上不说,背地里自然是气得心口疼。一晚上没睡着,心里想着今天死活也不能去新房受阿木沙礼那杯茶,给那女人这份脸面。没曾想,一大早国欢就驾着马车亲自来请,她不搭理,国欢也不生气,只是又去隔壁请了哈宜呼。

哈宜呼笑嘻嘻地上了马车,噶禄代一看这架势不对,国欢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没道理他娶媳妇由着哈宜呼去喝这杯婆母茶,当下也不等国欢来催,自己气哼哼地开了房门,一并上了马车。

阿木沙礼由门莹扶着出现明间正厅时,噶禄代原本谈笑风生的笑容倏地不见了,一双眼甩刀子似的戳在阿木沙礼身上,见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里愈发生了几分不喜。

倒是哈宜呼笑了起来:“好俊的新娘子。”

尼堪一脸好奇地绕着阿木沙礼转圈儿,装出一副大人样的,双手负在背后,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这个嫂嫂比大嫂长得好看。”

小孩子眼睛清澈,说话也实在。哈宜呼细细一看,果然发现阿木沙礼虽然过于瘦小娇弱,但那张巴掌脸,明眸皓齿,脸色虽差了点,五官确实生得不差,比宁古希长得更可亲些。宁古希的那双眼太过霸气凌厉,她虽是长辈,却经常触到那双眼便心生怵意,远不如眼前这个阿木沙礼观之可怜可爱。

又见一旁的国欢,自自家媳妇出现,便急忙跑过去,那小心翼翼的架势,真真看得人眼热。哈宜呼抿唇偷笑,眼睛瞥向噶禄代,果然发现她怒气升腾,几乎都快坐不住了。

哈宜呼搂住尼堪,看着阿木沙礼跪在垫子上给噶禄代敬茶,而噶禄代故意拖延时间不接,她忍不住在小儿子耳边轻声叮咛:“臭小子,你将来长大可不能学你二哥哥。”

“为什么?”尼堪好奇地仰头质问。

哈宜呼伸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有了媳妇忘了额涅,可不就变成白眼狼了?”

尼堪揉着额头嘟哝:“我还小呢,二哥哥说我还不能娶媳妇,娶媳妇的是二哥哥,要变白眼狼的也是二哥哥,你打我作甚?”

哈宜呼旁观噶禄代吃瘪,国欢为了阿木沙礼居然陪着一起跪下,求噶禄代接茶。她顿时心情大好,忍不住搂住尼堪,在他小脸上亲了两口:“好儿子!额涅以后可就指望你了,你可不能伤额涅的心。”

那头噶禄代狠狠地瞪着国欢,看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居然还挂着明显的一道划痕,一看就是被指甲之类的器物给挠出来的。偏他这会儿不以为忤,居然还冲着阿木沙礼笑开了花儿。噶禄代既心疼儿子,又怒其不争,一时气急,便伸手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国欢咧了咧嘴,没吱声,只是回过头来,对着额涅又要磕头。

噶禄代气得仰倒,气急败坏地抢过阿木沙礼手里的茶盏,仰头喝尽,啪的丢在炕桌上,起身:“走了,我回去了。”

哈宜呼道:“不吃完饭再回去么?”

“吃什么吃!”噶禄代不想让哈宜呼看笑话,但这会儿显然已经被她看够了,不由甩脸色道,“气都气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