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爱你,你爱我,一辈子,好不好/一千零一叶(出书版)(41)

他不希望清晨再受到感情上的伤害,不希望清晨受到任何刺激,不希望清晨病情复发,所以他极力想方设法要分开他们,却又因为担心清晨自残,转而冷眼看着她一点点地沉沦。

她和清晨本该是属于两个空间的平行线,如今却纠缠在了一起。

而他,从来都不是想帮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

但是……为什么,他现在会这样的后悔?而这份后悔却不是因为清晨而衍生的。

他看着那个憔悴的女孩儿,她在睡梦中痛苦地皱着眉头,于是他也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也许,他是真的错了。

捂着满身的虚汗,千叶越睡越难受,到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她感到口千舌燥,终于给闷醒了。刚醒时她还有点儿懵,黑黢黢的房间显出模模糊糊的轮廓,床侧有人酣睡,她没多想,张口就说:“清晨,我口渴。”

声音是嘶哑的,然后她心上一痛,眼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

“嗯……姐姐,你说什么?”身边躺着的人坐了起来,拧开了床头灯。

千叶的眼泪流得更如汹涌,怎么都控制不住。

陈钰莹揉着惺松的睡眼,看清千叶的表情后吓得瞌睡虫飞了一大半,忙问:“姐姐,你是不是哪里痛啊?我……我去叫醒白哥吧,他就睡隔壁,他……”

“不……不用。”她抽着鼻子勉强收住眼泪,“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可是醒白哥说你发烧,让我看着你,你要有什么不舒服可得说出来,要是实在太难受我们可以去医院。”

“真的没事。”她记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却完全不知道原来自己发烧了。

陈钰莹将手搭在她额头,笑了:“好像烧退了,看来是真的没事了。”她动作迅捷地钻进被窝,“姐姐再睡会儿吧,生病的人要多休息。”

千叶本来很渴,但看到陈钰莹重新躺好,便不好意思开口要水喝了。

陈钰莹见她突然不说话了,气氛冷得有点儿怪,小姑娘缩在被窝里,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大片阴影,别别扭扭地说:“姐姐,你会不会生我的气?”不等千叶回答,她又马上一鼓作气地往下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其实我看过医生的治疗报告,清晨得的虽然是精神疾病,但是这个病真的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我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我的同学动不动就拿精神病来骂人,其实双向情感障碍只是一种心理疾病,更何况清晨早就好了,出院以后他也坚持服药,医生说过情况良好,过几年甚至可以不用再依靠药物控制了。姐姐,你别怪清晨好不好?清晨是真的很爱你,要不然他不会求我帮他追求你,你不知道他多傻气,人又单纯……唉,不说这些,有时候我觉得他虽然比我大很多,但有些想法比我还幼雅。”她翻了个身,面向千叶,“姐姐,你不用怕清晨,他如果敢再打你,那你也可以打他……”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清晨躁狂发作时好像不是普通人能抵挡得了的,不由眼神一黯,低声道歉:“对不起姐姐,是我想得太简单。清晨在我家住了五六年,待我就像是亲哥哥一样,大家都很喜欢他,所以真的没想到他会生病。即使后来他不小心弄伤了爷爷的一条腿,爷爷也没真的怪过他……”她的声音哽咽了:“姐姐,清晨真的不是故意的,即使他打了你,但是请你相信,他真的是很温柔善良的人,他只是发病的时候比正常人容易情绪失控。他曾经和我说过他想死,爷爷和醒白哥都认为他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抑郁症状发作,所以才会那么悲观。可我知道,他说想死不仅仅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他太伤心。他太寂寞,太渴望有人爱他,更渴望有能力去爱别人……姐姐,清晨爱你,你别抛弃他。”

千叶把脸蒙在被子里早就哭得泣不成声,特别是听到陈钰莹说清晨想死,顿时那种铺天盖地的悲伤席卷而来,她哭得全身抽搐,紧紧地捂住口鼻,压抑着哭声。

“姐姐……”

“他……他现在在哪……在哪?”她掀开被角,边擦眼泪边坐起来穿衣。

“姐姐,你别激动。”陈钰莹没想到千叶的反应会那么大,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我去找醒白哥,你先别动。”

她慌里慌张的披了衣服下床,踢踏着拖鞋跑到隔壁主卧室敲门。

Ivan出现时头发有此凌乱,但是脸上除了浓浓的倦意外并没有半点儿睡意,他很冷静地走进房间:“有什么事?”

千叶眼圈红肿,鼻音浓重地说:“我想去见清晨,他住在哪家医院?伤……伤得重不重?”

Ivan愣了会儿才说:“睡觉!你现在不用去找他!”

千叶倔强地诘问:“你什么意思?”

她下巴高高仰起,顶住床前身材高大的Ivan给予的强势压力,但她颤栗不止的身体还是泄露了她内荏的本质。

低烧才退的她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半点儿能够正面抗衡的优势。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告诉你事实,我打你手机你一直关机,发的短信也不知道你看没看到,本来昨天找你就想告诉你的……清晨现在不在医院。初五他在家……嗯,他这病很容易消极冲动,你一声不吭就离开了H市,什么联系方式也没留下,我担心他出事,所以让他到我这里来住,但是到了初五他的情绪还是变得不对劲了……”

千叶人间蒸发似的玩起了失踪,那几天清晨什么事都不干,整天盯着手机,十分钟拨一次号码,就连晚上也不肯好好休息。这样没日没夜地熬,换个百毒不侵的钢筋铁骨也扛不住,清晨的固执终于让Ivan看不下去了,初五早上Ivan劝清晨去睡觉,结果一言不合兄弟俩吵了起来,Ivan当场抢了清晨的手机从八楼扔了下去,两人为此打了一架,最后清晨又学从前一样,冲到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搁在自己的手腕上。

自从Ivan得知清晨和千叶相识并有所交往以来,每次劝导的结果最终都会在清晨自残式的要挟下以失败告终,因为那最严重的一次,愤怒的清晨直接将拳头砸向了蛋糕店的橱窗陈列柜……

知道自己没法和一个病人用强,割腕虽然死不了人,但是看着弟弟在自己眼前鲜血淋漓的样子,他承受过一次就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清晨有勇气用玻璃碎片在自己手腕上划上那一刀,有勇气面对自己的鲜血,但一向自诩心态稳重冷静的Ivan却没有勇气去承受这些,所以他唯有妥协、投降。

于是那一天早上,兄弟两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弟弟一手握拳,一手持刀,满怀期待地盯着哥哥拿手机重复拨号,一次又一次,直到手机那头终于响起一声爽朗的笑声:“领导新年好啊……哈哈,我还怕你不记得我了呢。”

“……我追他到了小区门口,到底还是跟丢了。一个小时候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我才知道他在你那间出租屋里自杀,要不是那位姓方的先生恰好过去……”

千叶瑟瑟发抖,虽然清晨自杀的事她早已知晓,甚至她也已经去过现场,但现在听Ivan复述那些经过,她仍是吓得浑身颤抖。

Ivan见她坐在床上上身晃了晃,仿佛又要晕过去的样子,不禁加快了语速:“我赶到医院时,他正从抢救室出来,人没事,就是流的血比较多……”

事实上,当他联系上Leo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时,从抢救室推出来的清晨看起来无化的惨烈,被子下的那个人全身湿淋淋的,血腥气混在消毒水味里,刺得人鼻子发酸。Leo把被子掀开后人就颤巍巍地倒在了走廊上,最后还是Ivan在两名护士的帮助下才把清晨沾满鲜血的衣服裤子给换了下来。

晚上清晨恢复了清醒,但他坐躺在床上见谁都不理,无论Ivan和Leo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低垂着眼睑一声不吭。Leo非常担心,Ivan没法再隐瞒弟弟的病情,于是找到精神料的医生把清晨的病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精神科的医生认为像清晨这样抑郁和躁狂交替发作如此频繁,而且严重到有自杀倾向,甚至已经付诸行动,这样的病人最好转到专科医院去接受治疗。

Ivan对国内的精神病院非常不信任,而且大部分人对待精神病人的看法存在偏见,许多无知浅薄的人直接把精神病人与白痴傻瓜疯子等等划成一类,他作为清晨的监护人更是唯一的亲人,怎么会放心将他草率地交付给精神病院?

对此,Leo也是极力反对,两人商量着要把清晨送回英国接受治疗,毕竟那里有熟悉清晨病情的医生和医疗团队。两个人商量了一晚上,天亮时分决定由Leo带清晨先回英国,Ivan留下办理离职手续,没想到等他们回家洗漱完重新回到医院病房,居然发现清晨的床位上空了,翻遍了整个住院部都没找到人,最后还是保卫科调出了监控录像才确定清晨从医院跑了。

一整天Ivan疲于奔波在各个清晨有可能去的地方,仅是城东千叶的出租屋和城西的蛋糕店他就开车来回跑了三趟,期间不时地拨打千叶的手机号码,可惜一直是关机状态。直到天黑他也没能获得一丁点儿有关清晨去向的线索,Leo急得想要报警,Ivan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打通了凌向韬的手机。

而当时千叶果真和凌向韬在一起……

想到这里,Ivan一贯沉稳的语气有了起伏的波澜变化,他能体谅千叶被清晨打了以后害怕地躲了起来,但是不能谅解她居然因此投入凌向韬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