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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朱成碧(长门妇系列)(7)

李宓正看得出神,突然眼皮上一凉,冯一将两根手指放在他眼皮上,冷道:"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李宓知道她性情古怪,不敢多想,连忙扭头,闷道:"以你的武功,自可大摇大摆从这里走出去,又何必戏弄于我?"

冯一冷道:"少罗嗦,你背我出去!"李宓愣住,一时想不明白她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蓦地头上大痛,竟被她曲指敲了个暴栗,喝道:"我叫你做什么便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李宓自知在武功上远不及她,为今之计只有顺从她的意愿,走一步算一步。当下弯下身子,背了冯一,混入茫茫夜色中。这时宅中已不安宁,吵吵嚷嚷的人声四处都是,幸而冯一对这里的地形甚熟,一路随意指点,没盏茶时分,两人便趁乱离了那座府邸。

冯一道:"咱们往山上去,他们便追不到啦!"李宓知她智谋过人,毫不犹疑的负着她往点苍山奔去。

山道崎岖难走,李宓虽然身强力壮,但在山里连续攀爬奔跑了两个多时辰也是累得够呛,奇怪的是背上的冯一,自打上山后便一直默然无语。李宓感觉她脑袋耷在他的肩上,呼吸声时缓时急,很是古怪。

转眼天已蒙蒙发亮,冯一忽然呼吸困难的说道:"你......你......"李宓察觉有异,连忙将她放下,冯一双脚一落地,似乎浑身酥软得连站都站不稳了,扑通一下摔到地上。李宓惊道:"冯姑娘!"

冯一坐躺在地上,似乎很难受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李宓见她双靥赤红,目光春波荡漾,陡然惊道:"你......你中了‘阴阳媾欢散'!你不是说那毒药对你无用么?"冯一艰难的吐呐呼吸,力保神智清醒,说道:"我......不那么说,阁逻凤能轻易放过我么?"

李宓慌了神,道:"那如何是好?我......我去找他要解药......"冯一嗤地笑道:"阴阳媾欢散......有药可解么?嗯......你......你过来!"她突然伸出手向他招了招,李宓心里一颤,惊问:"什么......"

冯一冷笑道:"你很怕我么?"抬手指着斜对面的一个山洞说道,"你把我抱......抱到那里面去......快点!"李宓见她眼底尽是一种不屑的轻蔑鄙夷,摆明了瞧他不起,不由心生怒意,忖道:"我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惧你一介女流不成?"胸中激愤,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走进洞去。

那山洞颇深,越往里走越觉阴气逼人,顿时将闷热的暑气统统隔在外头。李宓的衣衫早被汗水浸湿,被洞内寒气一逼,顿时打了个冷颤。怀中的冯一忽然烦躁不安的扭动身子,嘴里暧昧的逸出一声呻吟,两条胳膊随即缠上他的脖子。

李宓感觉她周身烫得好似一只火炉,惊道:"冯、冯姑娘......"冯一媚眼如丝,轻轻的唤道:"你是好人不是?"这个问题虽然问得突兀,但李宓仍是点了点头,冯一道:"那便是了,好人岂能......见死不救?你......且当一回解药吧......"说到最后一句,语音幽幽叹息,想来她心中也有百般的无奈与不甘,只是情势所逼,也实在无可奈何。

李宓却是被她大胆的话语吓出一身冷汗,俊脸噌地烧了起来,急忙将她放在地上,慌道:"这个......万万使不得......我、我这就回去找解药......"

他一个转身,正要仓皇逃离,忽听身后砉地一声响动,后背上被人猛力打了一掌,直痛彻心肺。他向前跌扑一下,回手探去,一招"凤点头",对准冯一双目啄去。冯一嗤笑一声,冷道:"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献丑!"也不见她如何行动,李宓双臂便被她双手抓住,一拧一扳,李宓痛得大叫一声,只觉两条胳膊像是被撕裂般疼。

冯一飞足踢在他两边膝盖上,李宓把持不住,扑通跪倒在冰冷的石地上。冯一冷道:"让你做好人......难道......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她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因为方才的打斗,呼吸愈发急促起来。她看了眼跪倒在地的李宓,稍加镇定,接着道:"啊......是了,你是嫌我生得丑陋,哼,那......也没法子啦!"她忽然低下头一口咬在自己的右手腕上,李宓忍痛抬头,看得惊魂未定,突然下颌处被她左手捏住要穴,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她将手腕上的伤口对准李宓的嘴,任由那血不断的滴进他的嘴里。

李宓又惊又怒,却苦于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的被迫吞下腥甜的血液。约莫过了半盏茶,冯一"嗯咛"一声,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李宓惊惧的爬起身,第一个念头便是逃开她。举步奔了十来步,却未必见她再追来,他心有不忍的回头看了眼冯一,只见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嘴角边挂着一抹神秘兮兮的冷笑。

李宓顿时觉得心跳加快,怦噔怦噔怦噔,仿佛心脏直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全身开始莫名的骚痒起来,心里难受得要命。

冯一侧身躺在地上,冷笑着盯着他,虚弱的道:"如今......可由不得你了......我血里的阴阳媾欢散的药性,比平常发作可要快了十倍不止......你......你......"

一句话没说完,忽听李宓抱着头虎啸一声,如野兽般向她冲了过来,抱住她不住亲吻,双手更是抑制不住颤抖的去扯她身上的衣服。

冯一身子一颤,闷哼一声,颤抖着将解下的腰带蒙上李宓的眼睛......

笑看风云

千岁冬青,冠似华盖,庞如垂云,古榕繁枝虬出,翠叶蒲绿。李宓缓步踏出动口时,远远便望见藤蔓攀缘,衍草附荣的古榕树下,冯一散着一头秀发,席地抱膝而坐,眼眺西洱河碧波景色,似满腹的心事,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李宓大觉尴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冯一忽然开口道:"你醒了?"李宓心慌的嗯了声,冯一也不回头,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又道:"过来坐......一会儿玉局峰上的望夫云便要刮下来啦!"

李宓听她提起望夫云,心中一动,不禁想起数月前两人初次碰面那会,若非冯一出手相救,只怕自己与那樵夫阿黑都难逃一劫,缓步走到她身边坐下,冯一并不说话,眼睛只是痴痴的望着西洱河广袤碧蓝的湖面,连余光也不向他瞥上一眼。

李宓只觉得气氛凝滞,正想说些什么,倏然头顶树枝一动,只听呼啸声大作,山脚树木一阵哗哗作响,西洱河湖面顿时波涛翻滚,气势惊人。冯一手指着玉局峰顶那朵飘飘忽忽的孤云说道:"那是望夫云,白族里有个传说,你可知道?"李宓愣道:"什么传说?"

冯一用轻柔的语调缓缓的道:"传说很久以前,有个美丽的南诏国公主与勤劳勇敢的白族青年石骡子相爱了......南诏王知道后,暴跳如雷,为阻止他俩相爱,南诏王趁公主不在时,将石骡子用铁链锁在了西洱河的‘定海石柱'上。等公主闻讯赶到,石骡子已经被湖水吞没......相爱的人走了,公主站在高高的苍山上,对着石骡子遇害的湖面,天天以泪洗面,天长地久,公主化成一朵挟风带电的望夫云......"虽说传说未必可信,但冯一讲述时语气低迷,给这个悲情色彩极浓的传说更增添出几许凄凉。

李宓不由自主的一阵心恻,冯一突然把头转向他,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噗嗤笑道:"你说这公主傻不傻?男人之中又有几个可信的?再说......她若真爱石骡子,便该好好守住他,没本事守住自己的男人,也不替他报仇,只知道在山上一味的流泪哭泣,最后把自己哭死了,再来挟风带电的发泄怒火,那又有何用处?"

李宓想不到她竟会有如此古怪的想法,两人双目对视,冯一目光莹澈的盯住李宓,看得他心头一阵发虚。李宓想起昨天之事,只觉口干舌燥,举足无措的道:"那个......那个......冯姑娘,在下......在下在长安......那个......已、已有妻室......"他见冯一柳眉一挑,心头一颤,连忙加快语气慌道:"如蒙你不嫌弃,在下愿娶你为妾......"他深知长门女子心高气傲,未必稀罕一个妾室的名分,况且冯一脾气乖戾,弄不好还会逼自己杀掉原配妻子,另娶于她。不由心下惴惴不安,手心里捏起一把冷汗。

冯一古怪的看了他两眼,忽然大笑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要我做你的妾?李宓!好好看清楚本姑娘,再端量端量自己的身份,你--配么?"她的冷言讥讽,不禁叫人心头火起,李宓噌地跳起道:"你这个目中无人的自大女人!你以为我愿意娶你,还不是......还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人做事理当有责任心,我......我不过是想对你负责罢了!"

冯一闻言捧腹,指着他笑道:"好个迂腐的呆子!你以为是你正人君子么?"她忽然站起身,拍手掸去裙上的尘土,道:"得了吧,昨天的事不过是情势所逼,非你我二人甘心情愿。而且当真追究起来,也是我硬逼着你做了你不甘愿的事,我原该给你道歉才是!李大将军,小女子若是伤了你的自尊,还请你体谅!"说着,她竟对着他盈盈一拜,随后抬头,目光如炬的盯住他道:"不过,李宓,我倒是还有一句话想要问你--你娶我,当真只是一心为了我好,难道就没有别的意思?你难道不是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一举夺下龙尾关?"

李宓脸色发青,只觉得有种被人曲解侮辱的强烈恼恨,拂袖怒道:"你这女人,为什么总要把人想得这般卑劣龌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