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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18)

萧娉婷便是这个时候偷偷来找沈菊年。明明是在同个府里,走路也不过一会儿的距离,她却走了两个月才能来到她面前。

萧娉婷看上去又长大了一些,她本来就早熟,来了月事,便真正是个女孩了。

萧娉婷来的时候,李群不在,沈菊年正在院子里搬弄花草,仰头便见到站在门口的萧娉婷,怔了怔,半晌过后才惊喜地放下花盆,跑上前去。

“七小姐,您怎么来了?”

萧娉婷笑了笑,看着沈菊年的目光似乎与以前有了些不同,沈菊年心里微微诧异着,但一时惊喜,便没有去细想那么多。

“菊年,你还好吗?伤好了吗?”

沈菊年把萧娉婷迎了进来,洗了手给她沏茶。萧娉婷以往觉得茶苦涩,不太喜欢,但李群却是个茶痴,沈菊年跟着他,少不得要学会沏茶。

萧娉婷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她。

三月三之后,她就一直没有见过她,没想到,她现在过得挺好。

不,是更好……

原先的鹅蛋脸有些削尖,现在圆润了许多,脸色红润,有种恬然的安逸。李群的院子与世隔绝,她大概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吧?

那些事又关她什么事呢?

萧娉婷嫉妒她,嫉妒一个她有些看不起的下人。这样安安静静地和李群在一起生活,是她一直以来期待着的,可是却被她轻而易举占有了。

那个晚上,李群抱着她离开,那一幕一直在她脑海中回放。

她和李群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她甚至怀疑,她送给李群的那些东西,是否曾经真的到过他的手中。

可看到她的笑脸,那些话到了嘴边,又开不了口了。

菊年,你和他们是不同的,对不对……

你不会骗我,不会害我……

那时,她终究是没勇气站出来,承认那手绢是她的,菊年有没有怪她?

其实她不该有这种想法的……原来多少个丫鬟担了她的罪名,随便打发就赶出去了,为什么她要对沈菊年觉得抱歉。

她和她们不同……

“菊年,你过来……”萧娉婷笑着招了招手,心里的诸多想法,没有一丝流露出来。

“七小姐,怎么了?这茶还苦吗?”她选了最淡的那一种了。

“不苦。”萧娉婷摇了摇头,她根本没喝出味道来,“你知道吗,四哥和七叔都要成亲。七叔的亲事在六月,四哥是在年底。”

“那是好事啊!”想到那个古里古怪的四少爷要成亲,沈菊年忍不住想,是谁家的闺女这么不幸。

“四哥娶的是康佳楠,七叔娶了另外一个女子,我不认识,成亲后,七叔便要去东北了。”萧娉婷淡淡说道。

沈菊年眼皮一跳。康佳楠,喜欢的不是七爷吗?

她虽然与世隔绝,但也听林妈说起,康佳楠被人撞见和七爷在一起,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了。大概是那一次落水,救了命,却丢了心。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康佳楠已经送回扬州了,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能说什么?聘则为妻奔是妾,难不成她还能枉顾父母的意思?”萧娉婷抿了口茶,皱皱眉,果然是苦的。她吃不得苦,只爱甜食。想到这,便想起了初蕊。那女子也是凄惨的,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妄想逃脱出牢笼,最终只能被人活活捏死。

“可是……四少爷和七爷……”

“四哥没有意见,七叔也没得选择。让他去东北,是老太太的意思。你不知道,外面闹得多大,都是娘压了下来。”

萧娉婷说得对,她确实不知道。这两个月,萧娉婷算是看清了某些人的嘴脸,本来就知道是假的,但亲眼见到了,仍是觉得心寒。

萧娉婷被二奶奶带在身边,两个月里经历的事竟似比十年都多,心境一下子成长了不少。

这两个月来,唯一好一点的事,大概就是初蕊添了个儿子,只不过那儿子一生下来就被抱走,本来,妾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她的儿子可以当个主子,她却永远只能是个奴才。那个女人总算是认命了吧。

二奶奶从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因为她还不够资格。人贵有自知之明,若连这点也没有,那就离死不远了。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沈菊年怔了怔,急忙起身道:“应该是先生回来了。”

萧娉婷双手一紧,心里不免一慌,也站起了身。“我出去看看……”

沈菊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萧娉婷走在前面,她跟在身后,就像以前一样。

李群刚到门口就察觉到了屋里多了一个人,抬眼见是萧娉婷,他回之以礼。“七小姐。”

萧娉婷脸上微红。“先生好。”

李群眼睛扫过沈菊年,没再多话,抬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先生,等等!”萧娉婷开口挽留他。沈菊年意会地退出院子。

李群停下脚步,回头看萧娉婷。“七小姐有何吩咐?”

萧娉婷一向大方自然,只有对上李群,她才会有小女儿姿态。

“先生,你明白娉婷的心意吗?”

李群简单直接:“明白。”

萧娉婷一喜,不敢置信地抬眼望向他。

“那您的意思是?”

李群干脆利落:“抱歉。”

萧娉婷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先生,您、您明明,明明收下了……”

李群想了想,明白她说的是那些信物,便道:“我烧掉了。”那些东西,怎么可以留下,他连看都不曾看过,只除了第一封。

若问为什么,那就是他回答沈菊年的那句:关我何事。

心灰若死。

萧娉婷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做得这么绝!

“你若无心,为什么……为什么救菊年……”他不是为了她,才去救菊年的吗?

李群眼底闪过茫然——这二者有何联系?

想了想,答道:“她是她。”

她是刘晋铭的徒弟,关你什么事?

但是这句话在萧娉婷耳中听来,却是说,他喜欢的是沈菊年,关她萧娉婷何事!

先生,您其实是个天然呆吧……

第十七章 辞行

更新时间2010-1-10 15:09:34 字数:4255

 沈菊年正在搬弄着花草,忽然听到一阵零乱的脚步声,错愕地起身回头,却见萧娉婷眼里含着泪跑出来。

沈菊年正待追上,却听到院子里李群在喊她。

“沈菊年!”

听上去很生气。

沈菊年急忙跑回院子里。“先、先生!”

李群冷冷剜了她一眼,“一院子泥土!”

沈菊年缩了缩脖子。“我马上扫干净!”

这不是刚刚萧娉婷突然来了,她没来得及收拾好……

李群皱皱眉,哼了一声,摔门进屋。

真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沈菊年又一次想。

五月底的一天,刘晋铭暴毙而亡,由二奶奶做主,厚葬了。

李群和沈菊年只能偷偷去看他,带上他最喜欢的酒菜。

李群站着,沈菊年跪着,三杯水酒洒在身前的土地上。

李群低下头,看到沈菊年眼里的泪光,眼眶湿润,却没有流泪。

那次被打得那么惨,咬紧牙关,她也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沈菊年也不知为何,每次眼泪到了眼眶,便忍着不想流出来。

不过她是真的伤心,至于为什么伤心却不流泪,她就不明白了。就像李群,他心里一定也不好过,但他看上去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表达感情的方式也不同,怎么能强求人人都是痛哭流涕呢?

李群说:“二师兄年轻时受过重伤,根基废了,但跟寻常习武之人比起来,仍是强上许多。只是病根仍在,注定活不过五十。我不信命,却也斗不过。”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他便会潜到刘晋铭房中为他疗伤,历经沧桑,刘晋铭也看淡了生死,过去在山上,他常笑着对人说:我那个小师弟啊,看似无情,其实最是重情,别人不了解他,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啊,也只是一个聪明的傻孩子。

李群的眼神微微黯了下来,也说不上多么悲伤,有希望活下来的时候决不放弃,既已死去,伤心也是无谓,虽明白这个道理,想起再看不到二师兄大大咧咧的笑脸,心里还是略微有些沉郁。

“先生为了师傅来萧府,现在师傅走了,您是不是也要离开了?”沈菊年问道。

“再过一个月,我便回云都门。”李群问,“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沈菊年仰着头,怔怔望了他半晌,突然觉得脖子有些酸,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放心不下七小姐,而且,我想回安州看看。”

她很久没有回家了,不知道大嫂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李群不知道七小姐有什么可以让她放心不下的,不过她确实和自己不同,她是有家的。而他必须,也只能回云都门。

李群点了点头,道:“你没有签卖身契,想回家就回家吧。”说着又取出一个太极形状的坠子,交到沈菊年手中。“我答应过你师傅照顾你,你若有事找我,便将这个坠子拆开,到时我自然能感觉到。”

这么神奇?沈菊年诧异地接过那坠子,不小心碰触到他的指尖,微凉微凉的,却让她有种被烫到的感觉——却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