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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55)

李群靠在一边,翻阅着书页,看起来十分专注。沈菊年手托着腮,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若天宝在,她还能掩饰一下尴尬。原来两人也不是没有这么相处过,他自静静看书,她心无杂念地沏茶研磨,半天不说一句话,也不会觉得尴尬。而现在……是心有杂念了吗?

沈菊年眼角偷偷瞄了他一眼,淡淡的光线自窗外照了进来,将他整个人笼进光晕之中,自额头,鼻梁,下颌划出一道秀丽清隽的倒影,连微颤的睫毛都丝丝分明,微抿的唇线在她的目光中扬起一丝弧度。

“是不是在车里坐了大半日,觉得颇闷?”

李群抬眼看她,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偷看被抓了个正着,沈菊年心头一跳,脸上微烫,急忙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

看着她的窘迫,他眼里的笑意更浓。

情是毒药,是毒也是药,中了毒,所以神魂颠倒,服了药,所以虽痛难死。真真叫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菊年,过来。”李群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指骨修长,指节分明,指间有一层薄薄的茧,握住时轻轻摩挲,便会在心上荡开,圈圈的涟漪。

沈菊年不明所以,只是不能抗拒他这样的温柔,就像那一次在戴家,相似的阳光,相似的微笑,他回头,对她伸出了手,说,菊年,过来……她便在这样的目眩神迷中,答应了他留下来。

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掌中,像是嵌入一般贴合无隙,她微站了起来,他轻轻一拉,她便坐到了他——膝上!

沈菊年瞪大了眼睛仰头看他,红晕霎时间蔓延到了耳后,一双眼睛被熏出了微微水光,窘迫着支吾道:“我、我……”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逃出,却被他一手环过腰际,牢牢禁锢在怀里。

“审、审言……”沈菊年压低了声音,车外传来车夫和天宝的声音,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让她脸红心跳,又有一丝羞恼。

“别动。”李群轻声警告,声音就落在她耳边,呼吸拂过耳蜗,耳珠鲜红欲滴。

“昨晚好像少了什么。”李群满意地看到沈菊年不挣扎了,想到清央师兄说过的话,缓缓说道:“现在补上,应该还不晚吧?”

沈菊年听到“昨晚”二字,心跳漏了一拍,又听到后面的话,疑惑地仰起头看他,却感觉他的右手自腰际抚上她的后脑勺,呼吸倏然迫近,一点微凉的温度落在了唇畔——心弦一震。

沈菊年抵在李群胸前的手瞬间僵住,甚至忘记了推拒,只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身上发烫,只有唇上的触感温凉而灼热。

试探地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然后缓缓地加深这个吻,舌尖撬开她的唇瓣,像是怕吓到她一样小心翼翼地触碰、游移,看到她紧闭着的双眼,紧张得长睫微颤,于是另一只手安抚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心如擂鼓中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直到感觉到她青涩的回应,李群才收紧双臂,与她抵死缠绵。

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菊年,菊年……”

沈菊年微微睁开眼,看到李群素来清冷得略显苍白的容颜也染上了浅浅两抹嫣红,唇色若朱,眼底一片旖旎。

李群的下巴搁在她肩上,左手自她背后滑落,握住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十指相扣,缱绻缠绵。

“真不想和你分开……”李群轻叹了一声,拂起她耳边的发丝。“离开金陵,你得了自由,我却仍在局中。若能与你携手天涯,我再无他求。”

“不是说好了三年吗?”沈菊年会握住他的手,声音仍有一丝颤抖,“我在云都门等你。”

“等赈灾的事了结,我便回云都门看你。”

“好。”

“你要常写信给我。”

“好。”

“好好照顾自己。”

“好。”

“记得想我。”

“好……”

审言,你真的变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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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四章 各自珍重

骆家庄在地理上是个枢纽位置,管道相接之处,又有大河流经,繁华程度虽不及金陵,却因是商贾往来中转之地而名声不减。

马车抵达骆家庄时,天色未昏,再过几日便是春节,但是北方雪灾,这里也受到波及,还未入城便见往来流民面黄肌瘦,衣衫单薄,一城萧条,由此可见。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李群环视四周一眼,眉心微蹙,天宝不懂事,窝在沈菊年怀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便在这时,客栈内传来两声惊喜的呼喊。

“师叔!”

一男一女小跑而出,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面相敦厚,身边跟着一个相貌可人的少女,看上去比沈菊年还要小上几分,脸色红润,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和两个深深的就我,让人看着便心生好感。

这两人都身着蓝白二色的道服,男子的头发只用头巾简单竖起,少女却挽了一个古丽簪,身后垂了一股麻花辫,十分俏皮。

男子在李群面前停下,中规中距地行了一个礼。“叶寻见过师叔。”

少女却活泼许多,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李群。“师叔师叔,我们等了你们好久好久呢!”眼睛一转,落到沈菊年身上,眨了眨眼,眼睛一弯,笑道:“你就是菊年吧,小菊花?花花?”

少女热情过度,几乎要贴到沈菊年身上了,李群干咳一声,把有些怔然的沈菊年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小烟,不可无礼。”

被唤作小烟的少女皱皱眉,嘟起嘴,“师叔偏心!”眼波一转,又嘻嘻笑道:“不过如果是对花花偏心,那我们就准了!”

花花……花花……

沈菊年有些无力地抖了一下……

叶寻头痛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对沈菊年抱歉一笑,“师妹不要见怪,小烟脑子有点问题。”

小烟一瞪眼,掐了叶寻一把,“大秋,你敢说我坏话,我跟禾姐告状!”

李群有些头疼地捏捏额角,在这么下去,他们就低调不了了,简直是丢人……

“进去,进去……”挥了挥手,把两个人赶紧去,要了间包厢,也不敢坐大堂了——清央师兄怎么派了这么两个活宝来。

李群向沈菊年介绍了两个同门。男子名唤叶寻,是术宗的弟子,为人也算敦厚老实,只是有些“认人不清”,若非朝夕相对之人,他压根记不住对方的脸和姓名,让这样的人来接沈菊年,很有可能他会在半路把人弄丢。不过幸好还带了另外一个人,这也是另一个的悲剧。

柳凝烟这个丫头是剑宗大弟子清肃的得意门徒,比沈菊年还小一岁,也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只不过这丫头被宠坏的表现是无法无天,仗着一对双刀闹得云都门鸡犬不宁,目的就是被师傅赶下山行走江湖——估计这次她是达成目的了。

柳凝烟向来崇拜李群,四处听墙角,得知是李群所托,要迎回一个新师妹,便撒泼撒娇要随着下山。清肃为人不苟言笑,严肃得近乎严厉,只有这个小徒弟让他一次次破功,太阳穴青筋直跳,想到术宗的叶寻是个稳重的老实人,托付给他倒也放心,便挥了挥手,屈服了。

这对叶寻来说简直是一个灾难,但也只有硬着头皮扛下了。

几人在座,柳凝烟很快和天宝打成一片,两个都是孩子,幼稚得没有代沟。沈菊年虽然对那句“花花”有些无语,但心里还是喜欢柳凝烟的天真烂漫,便只含笑看着她和天宝你来我往斗着嘴,一抬头,却接触到叶寻专注的目光,不由一怔。

那目光,简直是“用力”,就像要把她看透似的,沈菊年不自在地动了动,求助地看向李群。

李群轻叹口气,拍了拍叶寻的肩膀,“你记不住也没关系,有小烟在。”

“是啊!”柳凝烟头也不抬地说,“反正大秋肯定会忘记的,有我在就可以啦!”

叶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这人记性差,转眼即忘,不多看几眼转头便不认得人,所以师妹不要见怪。”

“不、不会……”沈菊年笑了笑,心里想,这都是些什么怪人啊……

叶寻好书成癖,对文字过目不忘,但偏偏记不住比人的长相,沈菊年听他们一解释,便也释怀了。

李群又询问了叶寻云都门的近况,叶寻答道:“云都山那里虽然不是重灾区,但云都门所有的万亩良田,有三成受了灾,而受灾百姓又逃往云都门,最近外室弟子十分忙碌,一来是救助饥民,二来是筹措善款。”

柳凝烟插嘴道:“是啊,禾姐跟清苒师叔前两日南下采买粮食了,北方的粮价抬高了。宗明长老说,我们要省吃俭用,所以每月月钱减了一半!”说着手一摊,叹气道:“反正我的月钱从来都被师傅扣下,所以减不减都一样。”虽是这么说,小脸很是惆怅。

其实他们这些年纪较小的弟子很少下山,基本上只有十六岁以上的弟子才被允许下山历练,而之前的月钱,要么自己存起来,要么由掌管财政的天玑殿统一记账,到下山时才发给弟子。而柳凝烟不能下山,钱花不出去却经常丢三落四扔掉,清肃因此才把这些钱都扣下了。

云都门目前辈分最高的是宗字辈,其下是清字辈,然后是元字辈。李群正是清字辈里年纪最小的,也是宗政掌门的关门弟子,其他弟子称呼清字辈的前辈,都是在道号后面加上师叔伯,只有李群例外,门内弟子称呼李群向来直呼“师叔”,“小师叔”这个称呼,只有沈菊年在刘晋铭的影响下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