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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16)

裴铮忽地上前两步,吓得我往椅背上一靠,仰头看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站那么近做什么?”

他俯下身来,抵着我的额头,笑眯眯地轻声说:“陛下觉得太近了吗?夫妻之间,不是该亲密无间吗?”

我屏住了呼吸瞪他,继续结巴。“呸呸呸……裴铮!你站远点!寡人呼吸困难!”

他低笑一声,我只道他要退开了,哪知他一侧脸,薄唇在我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我吓得在椅子上一弹,捂住了脸瞪他。“你你你……”然后慢慢淡定了,“你是在轻薄寡人吗……”

他右手点了下我的额头,笑吟吟道:“陛下真英明啊,喜欢吗?”

不喜欢,心跳太快,头晕。

我别过脸,冷哼一声,紧攥着袖口问道:“寡人有一事问你……你送的那龙鲤……可曾念过一千遍法华经?”

裴铮很是惊奇地瞥了我一眼,“陛下也信那种灵宠挡灾的无稽之谈?”

我扭头瞪他,“你若不信,又为何送来?”

裴铮微笑道:“微臣觉得宁可信其有。”

“所以……你真的对那龙鲤念了一千遍法华经?”我心头一跳,紧紧盯着他。这人……到底只是在奉承,还是真的有心?

他轻轻揉了揉我的发心,缓缓笑道:“这个,念是念了……不过是找了一百个龙泉寺的和尚念了十遍……”

我一噎,硬生生把那些感动都咽了回去,淡定道了句:“哦,是吗。”

自作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早知如此,何必多问。

作者有话要说:

千古艰难唯更新……

霸王我的要小心……

吾皇

出得丞相府时,看到对门国师府的匾额上几个铁画银钩的大字,我不禁满腹忧伤地戳了戳小路子,“小路子,你杵在这儿张望什么呢?”

小路子回过神来,忙答道:“回陛下,方才太医匆匆进了国师府,好像国师病又犯了。”

我神色一正,立时把儿女私情抛诸脑后。“还愣着干什么,敲门!”

国师这病前几天才见好,怎么突然又犯了?

下人领着我直入内堂,我脚步匆匆,迎面撞上了刚从门内出来的苏昀。他抬手握住我的双肩,忽然又像被烫到似的撤了手,我仰起脸,愕然看着他。

苏昀脸色苍白,浓长的睫毛掩住了黑眸,向我行了个礼,便退到一边站着,我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修长的十指指节发白,眉宇间神色痛苦。

“陛下。”小路子出声提醒我,我这才晃过神来,忙进屋去看国师。国师脸色腊黄,昏迷不醒,太医候在床前,俯首对我回报道:“国师年老体弱,又受了刺激,一时平复不过来,才会昏厥。此事可大可小,轻则昏迷,重则丧命,国师的身体,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我皱眉问道:“可是谁言语冲撞了他,或者拿国事烦他了?”

下人跪了一地,个个沉默着哆嗦。

苏昀站出来,面无表情道:“是微臣与祖父谈论政务时,见解不合,一时失言,让祖父动怒了。”

苏昀是个极温柔的人,或者说,在我的记忆里,他一直如二月杏花一样让人觉得温暖,也只有对上裴铮,才会寸步不让。国师却是对谁都不假辞色,想必这回也是国师过激了。

我放柔了语气,温声道:“下回注意些便好了。”

他低着头,淡淡道了声:“微臣明白。”

出了房间,苏昀同我在庭院里走了几步,我见他深思不属,便想说些话开导他。“国师的身体状况不好,我想,也是时候颐养天年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我,漆黑的眸中闪过惊疑。“陛下……”

我安抚着笑了笑,“放心,我并不是想削你们苏家的权。你们苏氏一门忠臣良将,是国之栋梁,但是国师真的年老了,再让他操劳下去,我也于心不忍。如今朝中大事的决议权都在内阁五大臣手中,过去是国师和裴相旗鼓相当,等国师退下后,我想提拔你进内阁。”

苏昀神色渐渐安定下来,脸上仍是微微的苍白,眉心微蹙,唇畔勾出一抹淡淡的苦笑。“谢陛下……隆恩……”

为何他们一个两个,对寡人的好意都接受得如此勉强?

“你这么为难,是不愿意吗?”我心中不是很高兴,声音也沉了三分。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陛下厚爱,微臣惶恐。只是怕裴相不会同意。”

我心里一定,微笑道:“这事你无须担心,他不会反对的。”他不会有权力反对的。

“陛下如此肯定?”苏昀微有些疑惑地挑了下眉梢。

“他……”我想了想,这事总归瞒不了,还是告诉了他吧。“我已决定,立裴铮为凤君。”

苏昀的呼吸一滞,最后一丝血色从面上抽离,许久之后,极轻极轻地说了句:“是吗?恭喜陛下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担忧地望着他,“你的脸色看起来极差。”

苏昀垂眸望着我,缓缓浅笑。“陛下,微臣很好。只是……”他别过眼,看着飘落到湖面上的花瓣,轻声问,“陛下既然要与他结为连理,又何必利用微臣打压他?”

“这事不能混为一谈。我和他之间……唉……”我苦恼地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总之,君是君,臣是臣,不能让他处处压着寡人。他既为凤君,朝政就不能让他干预了。”

苏昀薄唇动了动,“婚期定在何时呢?”

“这事须问钦天监,再择良辰吉日。”

“陛下……若有一日,裴铮犯了十恶不赦之罪,陛下是会包庇,还是灭亲?”

那一日的春风带了点凉意,我和他站在国师府里的小湖畔,他问我这话时,眼睛并没有看着我,而是专注地盯着池中落花。我的目光从他的侧脸滑落到他的衣角,衣袂曳地,尘埃染上了雪白,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无意识地紧紧攥着,那一瞬间,我忽然产生一种……类似于心疼的感觉。

“为什么这么问?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我没有立刻回答,他终于回过头来看我,“微臣今日去过贺敬的别院,找到了那间密室,但是里面是空的。漕银亏空案的主犯是裴铮无疑,此案如果查下去,牵连甚广。如果陛下打算包庇裴铮,那么便无查案的必要了。如果陛下不打算包庇他……”他顿了一下,缓缓说出最后几个字,“又为何要立他为凤君?”

“陛下,这个案子,你希望臣查,还是不查?”他逼近一步,紧紧盯着我。

我思绪纷乱,愣愣回视他,喃喃问道:“那你呢……你的希望呢?”

他微怔,久久没有回答。

“寡人立他为凤君后,会慢慢瓦解他的势力,以后的朝堂,不会是裴铮一人独大。焕卿,寡人信得过你。至于裴铮……”我垂下眼睑,仔细想了想,说,“他虽不是我最喜欢的人,我却无法如你这般坚持,我只希望有个人能真心待我好,无关权势,无关地位。他日若证明裴铮非良人,我自会亲手毁掉他的一切。”

“为什么是他……”苏昀低声问了一句,没待我回答,便又轻笑着摇了摇头,“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大明白他的话,疑惑地看着他。他最终对我行了个大礼,道了声:“吾皇万岁。”

这句话,裴铮也对我说过,却不如他这般真心。

那时我大概也就是十三四岁年纪,与几个爹上山打猎,裴铮也陪在一边。后来我与他们走散了,又遇上了熊,是裴铮及时出现救了我,却也被熊抓伤了肩膀。

我本是万分担忧,一抬头,却见他眉眼皆是笑意地望着我,指尖戳了下我的眉心,笑着说:“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我别过脸,哼了一声,“呸!谁担心你了!祸害遗千年,你又死不了!”

他悠悠道:“甚是甚是,可我觉得还不够,还得更坏些!”

我很鄙视他的不以为耻然以为荣,却也很好奇:“为什么还要更坏些?”

他笑吟吟地望着我:“否则怎么陪你到老?”他刮了下我的鼻子,“吾皇万岁!”

原是讽刺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祸害。

那时我很是生气地策马走开了,现在回想起来,他虽从不曾言明心意,但处处暧昧,只是我不曾留意,不曾上心而已。

而苏昀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都落在我眼里,心上,看得到,也只看得到他。

离开国师府的时候,我回头朝小池畔看了他一眼。他一身白衣站在杏花树下,依稀又回到了年少时,只是那时我总依偎在他身边看书、睡觉,如今同样的春风,同样的杏花,却只有他一个人立在树下。

他微微伸出了手一捞,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但什么也没抓住。

或许有的,只是我没看见。

可能是一瓣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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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真是很头疼啊很头疼,当看到阿绪绷着张小脸朝我走来的时候。

“阿姐,听说你去了丞相府。”阿绪的声音有些低沉,我艰难地笑了笑,说:“阿绪,你消息好生灵通。”

小路子哆嗦了一下,委屈无辜地看着我。

“阿姐,你去找裴奸臣做什么?”阿绪伸手来攥着我的袖子,一双小凤眸紧紧盯着我,只怕我的答案一不合他心意,他便要抽出戒尺来教训我了,裴铮又不在身边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