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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33)

苏昀笑意苦涩。“那一日,微臣直呼陛下名讳,还请陛下恕罪。”

他若不提,我大可假装没听见。

他既提起,我亦可假装不在乎。

“情急之下失言,寡人明白,怎么怪罪于你。更何况你救驾有功,寡人还会重赏于你,你回府便知。”我故作大方一笑,假装没看到他眼底的失落。

我与母亲到底是不同的。

她心不由己,见一个爱一个,同生共死过的感情,亦不是说断便能断,一路桃花,一世芳华,虽有五个夫婿,却到底意难平。

我曾问过她,若有来世,可还愿与五个爹爹相遇相爱。

她醉意微醺,哼哼笑道:“吃不消啊……我从未后悔过与你二爹他们相遇,但有时候也想,若当初不曾出帝都便好了。若不知道会错过什么,也就无所谓后悔与否了。我与师傅一生一世一双人,来世再与你二爹结连理,第三世与你三爹……这一世,我总觉得,对他们每个人,都有亏欠……豆豆,你可别学我。爱一个人,就该全心全意,会舍不得看到对方受一点委屈,我一开始不坚决,待醒悟过来,已是情根深种,再难拔除。你还年轻,若有一日,遇到了渴望与之一生相守的人,就别像母亲这样,乱惹桃花……”

从我立裴铮为凤君的那一刻开始,就下定决心与苏昀划清界线了。纵然一开始,他才是那个我渴望相守一生的人。那一日,只要他点一个头,不管有多艰难,即便所有人都反对,我也会选择跟他在一起。但他自己先选择了放弃,纵然他有千万种苦衷和为难,我也不想知道了。我要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无所畏惧,无所顾忌,一往而深。

我不要他为难,也不想成为他的为难。

在我选择了裴铮之后,除非他先背叛我,否则我不会背叛他。

我握住了自己的袖子,温声道:“苏御史,国师定然挂念着你,趁着天色还早,寡人派人送你回府吧。”

苏昀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微笑道:“陛下挂怀了,微臣自己回去便可。”

我同他出了门,笑着安抚他道:“鸿胪寺几人的事,苏御史无需放在心上,寡人不会因此迁怒旁人。明日裴相回朝,你们二人依旧平起平坐。”

大陈祖训:后宫不得干政,即便是在女帝时代,凤君也不得为相。

母亲让我称呼大爹爹为父君,并非因为立他为凤君,而是因为他年纪最长,且于母亲有养育之恩。父君既为丞相,便不得为凤君,二爹虽为凤君,却兼了大司马大将军之衔。母亲挖着耳朵说:“那什么,高祖说,后宫不得干政,没说后宫不能带兵打仗啊……”

裴铮既为凤君,便该有免官的心理准备了,只是官职虽免,势力犹在,却需要我自己一点点拔除。

我最后看了苏昀一眼。

你要当君臣,我便成全你,让你当我的左右手。其实那一日你的回答,对我来说不是欺骗,而是选择。有时候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能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日感冒,昏昏沉沉地不知所云……

推倒重写,就介样……

晚上再更一章现言,默默爬走……

孽缘

我之所以说裴铮是个坏人,是有依据的。

习惯了有个怀抱当被窝,突然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实在寂寞得很,只有辗转难眠。他那险恶的用心,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我翻来滚去的,脑海里想的都是裴铮。

黑灯瞎火,一只手摸上我的脚踝,我“啊”地尖叫一声,向下踢去!

“抓刺客!”我一个打滚翻到床的另一侧,被我踹中的那人捂着头面痛苦呻、吟。“豆豆……你连对你老娘都敢下此毒脚……”

我僵了一下,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着老混蛋龇牙咧嘴地扑上床来。

“你……你做什么半夜摸上我的床?”我狐疑地盯着她。

“我怕你孤枕难眠……”她摸到我身边,猛地扑上来抱住我,“豆豆吾儿,你刚刚翻来翻去的,是不是在想母亲?”

我嗤笑一声:“哪个想你了?少自作多情!”

母亲意味深长地“”了一声,贼笑着说:“难不成是在想裴铮?”

我顿时瞪圆了眼睛:“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想他!”

母亲坐起身来,哼哼冷笑:“别当我不知道,这几天裴铮那小流氓都爬上你的床了。把你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没有?”她边说着,边对我上下其手。

我被痒得不行,滚来滚去笑得喘不上气。“老混蛋,滚开!”

“没大没小!就知道欺负母亲,想当年都是我欺负你来着!”母亲忿忿不平地说。

我平复了呼吸,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这叫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豆豆……”母亲又摸上来抱我的腰,“母亲想你得紧,你别这么狠心啊。”

我故意挣了两下,撅着嘴说:“不是有阿绪陪你吗?”

“那不一样。女儿是贴心的小暖炉,阿绪那小混蛋只会添罪,每次都被连累受罚,还是我们家豆豆好,又香又软又好捏……”

我被她这话一呛,哭笑不得:“寡人是一国之君,不是你想玩就能玩的!”

我脑门上挨了一下。

母亲哼了一声,捏着我的脸颊说:“跟我你也敢自称寡人?”

她打我是真不留情,我眼泪花花地瞪了她一眼,回她一声:“哼!”

“来,乖乖告诉母亲,今天是怎么回事?”母亲讨好地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狂野了,竟然骑到裴铮身上去了!”

我面上一热,卷起铺盖掩住头面。“不小心的……”

“你这不小心也太大了吧……”母亲哈哈一笑,扯我的被子,“老实交代,是不是他勾引你的?”

真让人想死,为什么她老是问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

“我困了,要睡觉,明天还要上朝。”

“好豆豆,母亲这是在教你呢!你都快大婚了,有些事情,总要懂的对不对?”她继续哄骗我。

“得了,那些事我早就懂了,哪里用得着你教。”我死抓着被子不放。

“我就知道!是你偷拿了我的精装版《玉X团》《金X梅》!”母亲悲愤地说,忽而语气又是一变,“豆豆啊……你懂的只是形式和皮毛,母亲教你的才是精髓。就比如你现在这样,着实不成样子啊。”

我偷偷看了她一眼,“怎么说?”

她坐正了,掰着手指教训我:“你知道,坏人最怕什么吗?”

我想了想:“严刑峻法?”

“错!”母亲说,“最怕有良心!因为有良心,就坏得不彻底,会痛苦。那我再问你,流氓最怕什么?”

我想了想,摇头。

“最怕有脸皮!”她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因为有脸皮,就会不好意思,怕丢脸。可是你做都做了,怕丢脸有什么用?厚黑学入门第一课,脸厚如城墙,心黑如煤炭,最后一课,就是厚而无形,黑而无色,即是所谓的不要脸,没良心。豆豆,你这脸皮薄的,啧啧……老娘都不好意思取笑你了。”

这人胡说八道到这水平,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年龄都长到狗尾巴上了!“你这是在劝我对裴铮霸王硬上弓,让我继续推倒他?”

“不不不!”母亲连连摇头,“豆豆你接触的男人有限,悟性也有限,这裴铮本就是倒的,何须你推?分明是他勾引你在先,又欺负你脸皮薄,让你心生愧疚,引你步步上钩,他虽在下,却占足了优势,还让你以为是自己高高在上,实在阴险得很!”

我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姜果然是老的辣,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了,难怪之前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是自己占了便宜吧,又像是被人占了便宜。

“母亲,那我该怎么做?”我虚心求教。

“记住三个字,这是我毕生的总结。”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认真表情震住了,愣愣地点头。

她说:“不要脸。”

我说:“好困,咱们睡吧。”

她这三个字,比“以德治国”还虚无缥缈。

母亲又来拉我。“我是认真的啊!豆豆你就是太要面子了,做什么事都想着名声名声,跟国师一个样,那裴铮就聪明多了,跟你母亲我学了十成十,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现在除了名声没有,什么都有了,豆豆你除了名声……好像名声也不算有,那就是一无所有……”

“你何必如此埋汰于我……”我哀怨地叹了一口气,“这还不都是你们害的,培养出那样一个祸害来……父君收他为徒,二爹认他为义子,倾囊相授,扶持他官居一品,你们杀了人父母让我来还债的吗?”

“呸!豆豆你说话真难听,我们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母亲不满地说,“是你自己指名要人家做牛做马,怎么反过来倒成我们的不是了?”

我愕然:“我何时说了?”

母亲扶额道:“你果然都忘光了……你六岁那年,我带你去白虹山庄,是你指名要裴铮给你做事,还保他官居一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