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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有难(网络版)(50)

“当然不一样了,我变得好丑好丑了。”我脸上的疤,大夫说是去不掉了,终究会留下丑陋的痕迹。“陛下也不一样了,陛下瘦了许多。”

果然一瘦下来就变成俊秀少年了。

阿斗不忍再看我,低着头说:“母后答应我,不会再伤害你们了。真的对不起……我最喜欢笑笑,可是母后对你们做了那么残忍的事……笑笑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微笑着说:“我在蜀都的时候,很开心。”

他微微有些诧异,小心翼翼地偷眼看我。

“陛下是个滥好人,脑子不灵光,傻乎乎的,可是心地善良。陛下对我,很好很好……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或者说,我们本来也算是亲人了。”我一笑,如果刘皇叔真的是皇室宗亲的话,我和阿斗不管隔着多少层,那都算是同族之人了。

“太后是太后,陛下是陛下,我待陛下,始终都如弟弟一般——恕我不要脸攀亲戚了。”我笑着说。

阿斗挠了挠头,“笑笑,其实你一直背后叫我阿斗,没拿我当陛下,我知道的。”

我噎了一下。

“除了母后和丞相,没有人拿我当真正的主公。”他说,“母后拿我当主公,却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是她的希望,她想让我当真正的皇帝。丞相拿我当主公,是因为先帝所托,我是蜀国唯一的希望。”

“其他人不拿我当主公,都是看不起我。”

我静静看着他。阿斗,有一颗明澈的心,他看不懂复杂的局势和尔虞我诈,却能看透更复杂的人心。

“笑笑不拿我当主公,我却很开心。因为只有笑笑,是拿我当自己人。”他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眶,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脑袋。

我司马笑,处下了蜀国的皇帝,得他真心相待,总算不至于太失败了。

“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笑笑了。”他缓缓敛去了笑意,眼神黯淡,“可是只有这样,你才能平安活着。”

我抓住凤凤,塞到阿斗怀里:“我把凤凤送给你,让它代我陪着你,好不好?”

凤凤挣扎着,掉了一根绚丽的羽毛。

阿斗撇了撇嘴:“凤凤本来就是我赏给你的……”

“所以现在是我的,然后我送给陛下。”我认真地说。

阿斗勉为其难地接受这番说辞,把凤凤安置在怀里。他们俩还挺般配的。

“阿斗。”我不再叫他陛下了,他眼睛亮了一下。“我想问……问你……闻人非的事,他还好吗?”

阿斗怔了一下,答道:“我自从知道母后离开蜀都后,就跟了过来,一直求母后放了你,不太清楚前方的消息。但是听赵拓说,是丞相派他来营救你的,丞相要求赵拓在十五日之前送你离开蜀国境内……也就是后天了。”

“后天……”赵拓坚持,明天要送我离开。

“阿斗。”我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还记得吗,你允诺过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什么要求。”

阿斗想了下:“好像吧……我答应了你很多事,记不太清楚了,但是你要我做的,我都会答应。”

我笑了一下:“那好,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赵拓

天亮不久,马车就已经备好了。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毯子,极为舒适,是为了长途跋涉之用。

母亲先上了马车,我随后进去。赵拓骑着马,随行还带了两个车夫,都是他的亲卫。

这一回,我们扮作商人家眷。

离别时,阿斗的眼睛又哭肿了。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来看我。”他哭着说。

我用力地点头,答应了他。

马车很快离开了冀城,我撩起帘子,看向窗外。

有人拦在了前方。

赵拓亮出兵器,警惕地看着他们,问:“来者何人?”

我推开车门,微笑着看向前方,用沙哑的声音打招呼:“应笑我!”

赵拓脸色微变。

应笑我下了马车,向我走来,赵拓眼神一动,却没有拦住他。

我借着他的手下了马车,往旁边走了几步,离马车有了一定距离,他才开口说道:“听说你想见我。”又看了看我的脸,眼神有些复杂,“看样子你吃了不少苦头。”

是我要求阿斗的。

司马诏想借太后的刀杀我,应笑我应该知道的。

那么调阿斗离开蜀都救我的,我想来想去,应笑我最有可能,所以,我问了阿斗,他支吾了两声,便都说了出来。

“谢谢你救我。”我说。

“让你身陷险境,本来就是我的错。”他似有一丝懊悔,不过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你为什么救我?”我不解地问,“对不起,但我总觉得,你不是什么热心的人,若说你想利用我完成大业,为什么现在又放我走……”

应笑我沉默了许久。

“我是曾经想过,利用你,搅乱魏国政局,除去司马氏,辅佐你登基,我便能如闻人非掌握蜀国大权一样权倾魏国,与他真正平等地抗衡。所以司马诏想杀你的时候,我便暂时和闻人非达成一致,联手救你。这一点,连司马诏都想不到,他想不到我和闻人非居然会联手。”

“得知司马诏借刀杀人,你落入孙太后手中,我因在蜀国潜伏多年,知道刘阿斗对你感情深厚,情急之下便让我的线人传消息给刘阿斗,让他先赶来救你。而我其实在几天前就已经脱离了魏军,成为一个自由人了……”

我一惊:“为什么?”

“我曾经说过,魏军只是我对付闻人非的刀,如今我和闻人非之间已经分不出胜负了,那这把刀,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了。”

我不解地皱了下眉头。“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将打败闻人非作为生平第一心愿,为此甚至不惜潜伏蜀国多年,为什么现在却轻易放弃了?”

“我和闻人非,所学相差无几,天文地理、行军布阵、星相八卦……所以有些事情,我们都算得出,只是没想到,他算得比我深,比我准……”他眼中闪过怅然之色,“单这一点,我便已经输了。”

我忽然想起之前在上邽的时候,闻人非按兵不动,司马诏怀疑他另有阴谋,应笑我却像是看透了什么,不以为然。

“你算到了什么?”我急切地问,“那时候在上邽,你说过会告诉我,现在是时机了吗?”

应笑我有些犹豫。

我拉着他的袖子恳求道:“求求你告诉我,闻人非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应笑我微微一叹,“当年我父亲本有机会与他一战,但是英年早逝,所以他们之间,无法分出高低胜负。如今我终于有机会与他一战,可惜他却和我父亲一样……大约是天机算尽者,多反误己命。”

我瞬间掌心凉透,不敢猜测他话里的意思。

应笑我说:“我能看出闻人非的主星黯淡,时日无多,所以他急着北伐,我也急着与他一战。但是我只能算出他身患沉疴,寿命在即,他却能算出在哪一天,哪一刻。上邽之战结束后不久,他将自己的死期告诉了我,我知道我是赢不了他了,只是没想到用这种方式输了……”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那时我便意兴阑珊了,夙愿未能一偿,他死了,我倒比他更失落。本以为还有两三年的时间,不料只在朝夕之间了。我本打算就此离开魏营,但他信中说,他与先帝有约定在先,他在世之时,不可伤你,但他若身死,怕孙太后立即便对你下手,因此要我无论如何在他死后,救你一命。只是恐怕他也没想到,你那么快便落入孙太后手中,闻人非到底天机算尽,却识人不清,让自己的徒弟背叛了。”

应笑我摇了摇头。

我的心却随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渐渐下沉,跌落冰窟。

他……早知死期将近了……

“什么时候?”我的艰难地问,“他什么时候……”我说不出那两个字。

应笑我说:“明天,酉时一刻。正是黄昏日落的时刻,不过他的主星是不会再亮了。”

赵拓见我走了回来,松了口气。

应笑我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也许还会再见,也许永远不会了。

我收回目光,仰起头,看向赵拓。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我哀求地看着他。

他坚决地摇头,说:“不行。”

“你还没听完我的请求……”

“不行。”他态度强硬,“我知道,这个‘请求’我一定不会答应,而且你也知道,我不会答应。”

我抿了下嘴唇,看向东方:“我从这里走到最近的城镇,买一匹马,然后去五丈原,也许明天酉时之前可以赶到。”

赵拓脸色一变。

我转回头看向他,微笑着说:“帮我照顾我娘,如果……我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母亲撩起了帘子,静静看着我。

我看向母亲,她叹了一声,别过脸,目光看着虚空中的某处,像是回忆着什么。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和你一样,明知道前方可能是死路,但因为昊哥要走,所以,我陪着他。我后悔过,但我知道,如果当时不那么做,我会更后悔。”她淡淡一笑,“所以……记着你对你父亲的承诺,活着回来。我是要等你给我养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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