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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有罪(2)

“这……只怕于理不合啊,外臣不得内宿……”我纠结啊,我烦恼啊,我抓狂啊!

富春笑道:“宋太医无需介怀。外臣不得内宿,怕的是□宫廷,宋太医是女子,便无此顾虑了。临水宫已为宋太医打理好了,宋太医即可入住。”

我大惊道:“临水宫!这只怕更不合适了!”

临水宫比邻刘希的寝宫,这宫殿虽无定论,但向来默认是皇后寝宫,我一个太医怎么可以住那种地方!

富春微微笑道:“陛下如此安排自有深意,宋太医还是遵旨吧。”

说罢便不再理我,扬长而去,留我一脸呆滞。

这一脸呆滞持续到了晚上,当我在临水宫用膳时。

刘希果然很有深意……

他让我住的是临水宫外围的一等宫人住所,仔细说起来,就是下人房。自作多情多烦恼啊……

我抓了抓脑袋,扒拉饭菜。

宫里的伙食到底还是比家里好多了,想必也是因为我太医的身份,又是华妃娘娘的专人太医,待遇又高了一些,这饭菜绝非严小武那一介武夫能比。

我得了圣旨留宿宫中,严小武就没这必要了,一早扔了药箱自己屁溜屁溜回家了。那家伙也是我爷爷好心收留的孩子,当初在街上为了一个馒头跟人干架差点引发血案,我爷爷用了一个肉馅馒头把他带回了家,这一留就是十几年,耳濡目染的,他也会了一些医术,不用把脉只看气色就能知道对方的情况,比如他常对我说:“宋灵枢,你要死了。”

每次他说完这句话,我都会被爷爷罚站罚写字罚闭门思过,这么算来,严小武的医术也有半桶水了,而据说他的功夫还比他的医术多了半桶,江湖人称“来一桶”。我一直这么以为,直到严小武忍无可忍解释说,其实是叫“来一捅”,因为他是个耍枪的,这三个字意思是“来了一定要捅一枪”,跟那些用剑的说“剑出必见血”是一个道理。

我说:“严小武,你真是逊毙了,连外号都矬得这么儿童不宜。”

而爷爷竟然想把我许配给这么个外号如此淫邪的人物,想起来我都有些内伤。

刚吃过饭,宫人就送来了据说是严小武托人送进来的东西,我翻看了一下,除了换洗衣物,就是逃命工具,里面还藏了一张纸条,歪歪扭扭的几条线,我看了半天看不懂,又去翻看背面,只见上写——背面是宫里地下通道的地图,出事了自己逃出来,我就不接你了。

我默默收起来,再一次感谢上苍给我这样一个可想、可怨、可恨的王八蛋。

东西刚收好,便又有宫人来传话,说是西华阁的召见宋太医。我匆匆披上外套,便跟来人去了。

意料之中的,刘希也在西华阁。

华妃薄施脂粉,靠在刘希左侧,一副小鸟依人的柔弱模样。我心道原来刘希竟是喜欢这一类型,这定然是自恋的缘故了,刘希少年时可比这华妃柔弱多了,小鸟依人多了,也美貌多了。华妃的哥哥是兵马大元帅,将帅世家出身的女人,这柔弱都是装的吧。

刘希扶着华妃坐到床畔,不似下午那般阴沉莫测了,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话语间慢慢都是柔情。他对华妃说:“你有孕在身,身子虚弱,不要下床了。”一转头,对着我冷漠道:“宋太医,华妃说身体不舒服,你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点头称诺,刘希也不走开,便坐在床畔,让华妃靠在他胸前,我战战兢兢上前,不得不承认,那一身明黄对我很有杀伤力,简直要亮瞎我的狗眼了。我低着头看华妃的手腕,目光所及,却还是大片的明黄色,从膝上到衣摆。

我一直觉得这颜色就像灿烂的粪便,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争着穿。当年我跟刘希还算比较熟的时候,也曾没上没下地跟他胡说八道。他登基那日,我跟着爷爷例行给他做检查,我看着他一身粪便颜色,哎哟哎哟两声,笑着说:“刘希,你穿上衣服我都不认识你了!”

爷爷拍

了我的脑袋一下,叱喝一声:“大胆!”

刘希轻咳两声,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粉色,有些尴尬地扫了我一眼。那样的神情,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了。

我原先也以为,衣服终究也只是衣服而已,人不会因为穿了不同的衣服而有什么不同,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八王刘希早就没了,现在在我面前的是皇帝刘希。我当初大大咧咧地直呼他的名字,现在是不行了,民间为了讳皇帝名字,“希”字不能用,百姓也没了“希望”了,我也没有了。

我想得出神,也不知呆了多久,直到刘希提高了嗓音喝了一声,我才惊醒过来,撤了手摸摸自己的手腕掩饰慌张,扭头看向华妃。“华妃娘娘可有什么不适症状?”

华妃柔柔道:“总是觉得恶心,作呕。”

我微笑道:“这是孕妇定然要经过的一个阶段,华妃娘娘无需担心,微臣回去开两帖方子,娘娘按时服用,症状便会有所减轻。”

等回去再让人去太医院拿点孕妇妊娠期用的药便可以了,让我写我却是写不出来的。

其实,刘希是知道我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仍然让我来给华妃诊治。

华妃倒是不疑有他,柔顺地点点头,柔荑覆在刘希手背上,轻声道:“陛下,今晚留下来陪臣妾好吗?”

刘希自然是微笑点头道:“好,你先歇着,朕先去一趟书房把余下公务交代了便来陪你。”

此时后宫中定然有许多妃嫔在扎小人。

华妃温顺极了,含情脉脉望着刘希,闭上眼睛的瞬间难掩一转而逝的得意。

我早几步退了出来,里面闷热得难受,一出来我就扯开了前襟两个衣扣大口呼气。

“宋灵枢。”背后有人喊我的名字,声音甚是耳熟。

我顿住脚步,僵硬地扭头望去——刘希脸色不佳,向我走来。

我缓缓跪倒——真累,每次见到他都要跪,再多见几回我膝盖就废了吧。

“微臣叩见陛下。”

“免礼了。”他径自从我身边走过,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我缓缓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左右竟一个人都没有。

“朕最近也不太舒服,你也帮朕看看吧。”他说着也伸出了手。

我愣愣看着眼前的手腕,又抬头看他,说了一声:“啊?”

他漆黑幽深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我,说:“过来。”

我挪了小半步,压低了声音苦恼道:“陛下,你是知道我的……你要是真的不舒服,还是让施太医、苏太医他们来看看吧。”

他倒也没有反对,只是说:“你想抗旨吗。”

他这么跟我说话,我心里酸得,跟吃了青李子似的,却也只能抽抽鼻子,硬着头皮上前。

我不敢坐着,便只有弯下腰,三指扣在他的脉搏上。天可怜见……除了血管的跳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爷爷总说我神经太粗,那么明显的脉象差异我都感觉不出来,可说实话啊,明明就是一跳一跳的,还能有什么差异……

“陛下哪里不舒服?”我只好做戏做到底。

“失眠,多梦,身体发寒。”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心脏抽疼了一下,颤声问道:“是不是旧疾复发?”

如果是,那只怕真的没有人有办法了。当年他那病,也是这样的病状,要么睡不着,要么好不容易睡下去了却很快被噩梦惊醒,醒来时一身汗,他又抱着自己说冷。这样的情况,只能长期依靠药物获得睡眠,眼下也总是浮着淡淡的黑眼圈。

“如果旧疾复发,会怎么样?”他认真问我。

我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回答不出来。我真的回答不出来,因为我也不知道,只能傻傻回视他。

末了,他唇角一扬,笑道:“骗你的。”

我呼吸一滞,然后觉得更悲哀,肩膀也垮了下来,淡淡道了一声“哦”,想要抽回手,才发现被他握在掌心。

我又被吓到了!

刘希的掌心的暖意也是淡淡的少许,就像冬日里的夕阳,那点奢侈的,仿佛随时会被抽离的温度。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现在还不行……”他说这话时,眼底仿佛有烛光在跳动,“我只能告诉你,很快我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你爷爷救过我,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东西,想要什么人,想做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无论是什么……”他放低了声音,轻柔得像一个诱人深陷的梦,“告诉我,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我痴痴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嘴唇,说:“我想要……免死金牌……”

“什么?”魔法中断,他愣了一下。

我抿了下嘴唇,商量着说:“当太医,很危险的,你是知道我的,我怕有一天我治坏了人,你会杀我……可不可以给我一道免死金牌……或者很多道免死金牌?我觉得一道不够用……”

刘希黑沉着脸说:“不行!”

我撇了撇嘴。果然是骗人的,刚刚还说什么都可以……

刘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绝对不会治你死罪,你放心了吧?那……你还有没有其他心愿?”

我低下头仔细想了想,心头一跳,抬起眼看着他,高兴道:“有!”

“什么?”他柔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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