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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有罪(4)

忽然他说:“灵枢。“

我怔了怔,抬头看他。

他斜靠着,鬓角微微汗湿,脸上的神情似曾相识,或者说,正是我熟悉了许多年的样子。那时候他受寒病所扰,夜不能寐,常常在半夜惊醒,一身是汗,却又直哆嗦,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我随爷爷候在外间,听到里间有声响便进来看他。

爷爷让他褪了上衣,趴在床上,几针下去,后背的血管便仿佛浮了起来,却是青青蓝蓝的颜色。刘希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下唇咬得出血,却也不吭声,只是紧紧抓着我一只手,眼睛像是在看着我,但瞳孔深处空荡荡的,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待施针完了,爷爷疲惫地离开,他仍是抓着我的手不放,乌黑湿润的双眼怯怯望着我,想受了伤的小鹿,用沙哑的声音说:“灵枢,不要走好不好……”

记忆中少年的眉眼与眼前的青年重叠,我恍惚中一个哆嗦,甩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指动了动,垂落在身侧。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方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陛下想要人伺候的话,可以让富春去传召。华妃娘娘有身孕,可以让其他娘娘过来。”

他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但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道光,嘴角扬了起来。

“她们身娇体贵,哪里会伺候人。”

我干巴巴地说:“微臣虽然粗鄙下人一个,却也不怎么会伺候,还是娘娘们……”

“不。”他打断我,柔声说,“就像以前那样,你握着我的手就好。”

以前?

我皱了下眉,疑惑地扫了他一眼。“陛下不是小孩子了。”他又不是刘小希了,凭什么还要人哄他,真以为当了皇帝就四海之内皆你妈啊!

“灵枢……”他又来了,用那种轻轻柔柔的嗓音悠长地唤我的名字,一声三绕,百转千折,听得人心头发痒。

“干、干嘛……”我结结巴巴地问。

他躺了下去,不胜柔弱的样子。“我难受……”

“哪、哪里难受……”我这个没骨气的……

“睡不着。”他微闭着眼睛,说话的声音像在哼唧。

“我给你开点安眠的药?”

“你哄我……”他果断拒绝药物治疗,“像以前那样。”

他侧躺着,面向我,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来,握住我的。我咬牙切齿,看着他嘴角微扬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越发像我记忆中的刘小希了……

我僵硬的抬起手,轻轻落在他后背上,一拍,一拍。

那时候,刘小希也是这样,他说:“灵枢,我怕睡不着,又怕睡着了做梦。”

我说:“别怕,我在这里陪你看着你,你要是做噩梦,我就叫醒你。”

他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片刻又说:“我睡不着,灵枢你唱歌给我听。”

我为难地挠头:“没人教过我唱歌啊……”

“那讲故事?”

“也……也不会……”

他鄙视了我一眼,说:“那你会什么?”

“背医书。”我默默垂泪。

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说:“那好吧,你背给我听……”

帝王家的人,都这么讨厌,他说背我就要背吗!

我还真背了……从《灵枢》《素问》,到《本草》《黄帝内经》,体现了我在医学上扎实的理论基础。后来他说:“你背《灵枢》就好了。”

我问:“为什么?”

他说:“我喜欢《灵枢》。”

我磕磕巴巴地,又背起了《灵枢》,落下许久,我已经背不全了。

刘希的呼吸渐渐趋缓,我知道他是入睡了,握着我的手也松开了。我怔怔看着他的睡颜,心里憋得慌,真想像小时候那样,把他晃起来,拽着他的衣领大声吼:“刘希,你搞什么鬼啊!”

但他现在是皇帝了,我不能这么做。

外间传来脚步声,我回头看去。富春陪着笑脸说:“宋太医,陛下睡着了么?”

我点了点头。

“有劳宋太医了,陛下让富春送您回临水宫。”我怔了一下,他又解释说,“陛下的寝宫,就算是娘娘们也不能留下来过夜的。陛下事先吩咐了,等他睡着,就让宋太医回临水宫。”

我心口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酸疼酸疼的,麻木地点点头,站起身,压低了声音说:“不劳公公了,下官认得路,自己回去便可。”

然后,飘了出去。

已经是半夜了,帝王寝宫周围还是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各宫的眼线都盯着呢,估计都想爬上那张龙床,不过有什么意思,还不是一夜欢愉,然后又被送回自己寝宫,凄凄凉凉的,好没意思。

就刘希那一副肾虚的模样,真不知道能不能满足那些欲求不满的女人。

我冷哼一声,跺跺脚跑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有点长,我慢慢发啊。

杂志版有删减,网络版多五千字。

这个是完整版的——不过也没H。

☆、不良国母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严小武是我的菜啊……

多留些评论来吧O(∩_∩)O~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刘希这一病,就缠绵了足足三个月,隔三差五的让我去给他催眠,对外声称,旧疾复发,非宋太医不能医治,于是索性了干脆了,让我把西华阁的差事推了,另外派了太医军团照看华妃娘娘,而我则专职负责皇帝的起居。

那一日回太医院取药的时候,我不经意间偷听到几个太医在嚼舌头。

“陛下这病,怕是……”太医甲欲言又止,但是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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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症状看上去也是普通,但与陛下旧疾相似,只怕是余毒未清,现在宋老太医已经不在了,宋太医年纪尚清,也不知道成不成事。”

余毒未清?我怔了一下。

“传说宋太医夜夜为陛下施针,否则陛下难以安寝,但即便如此,陛下也不见好,只怕,悬了……”太医甲叹了口气,“陛下是个好皇帝,可惜了……”

“幸亏华妃娘娘有喜了,这样一来,即使……那也……”

“诶!”旁边一人出声打断,“这些话,我们几个人偷偷说就好,让别人听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在宫里做事,怎么还这么没心眼!”

“是是是……”众人忙附和,再不敢妄议是非。

我恍恍惚惚出了太医院。那些人所说的,怕也是宫中大部分人所想的吧。现在宫里的人往西华阁走得更加勤快了,起初我只当是普通的巴结奉承,现在看来,恐怕不只如此。

他们都不看好刘希了,只当他再无更多时日。一旦刘希驾崩,那皇位继承人必然是华妃肚子里的龙种。陈国素有女帝的传统,无论华妃肚子里是王子还是帝姬,都没有影响。到时候,华妃凭子而贵,跃居皇太后,兄长又掌握天下兵权,谁能不巴结她?

我叹了口气。严小武有句话说得不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自小流离,受尽了白眼和挨打,却还是挺了过来,要是刘希,只怕一根手指头就能戳倒。

刘希身上的病啊……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可是他看上去并不是很忧愁啊?难道他是装的?

“宋太医,宋太医。”富春的声音乍响,吓了我一大跳,我瞪圆了眼睛看他,他笑着说,“宋太医,陛下让富春来通知您,后天陛下要陪西凉来使去上林苑狩猎,让宋太医准备一下,到时候一起去。”

“狩猎?”我皱了下眉头,“陛下的身子撑得住吗?”

富春道:“可也不能让西凉来使看轻了啊。”富春无奈摇摇头,“总之陛下这么决定,你准备准备,就跟着去吧。陛下的身子,你最清楚。”

最后那句话,我听着怎么那么不是个味儿啊……

刘希自己剩下半条命了,还要为国家尊严去狩猎,太感人了……我想了想,写了封信,让人送回府上给严小武。

可能有人会以为我是让严小武来保护刘希什么的,其实……我是让他来保护我的。没办法,刘希身边侍卫那么多,我贱命一条,跟他不能比,还是严小武比较可靠。再说,严小武想去上林苑狩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会感激我的。

果然,严小武一接到信,当天晚上就飞进宫了,两只圆圆的眼睛在夜里发着幽幽绿光。

“小灵子,我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个讲义气的纯爷们!”严小武嘿嘿地笑。

我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滚,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让你来是保护我的,你别尽想着玩!”

“当然当然!”他拍着胸脯表示,“我答应过你爷爷,就算你犯了死罪都会劫法场救你的!”

爷爷,你真是太深谋远虑,也对我太没信心了……

“可是……”严小武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扫了我两眼,“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除了骑术不济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你还能有什么死法?”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绞着被子说,“上林苑这地方不太平,哪次狩猎不出点事,以前不是还出过有姑娘闯围场认爹的事吗?这围场的守卫也太不靠谱了,什么个燕儿雀儿的都能飞进来,要是有刺客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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