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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霸九天——大宋女主(92)

真宗怔怔地坐着,象是没听到似的,刘娥只得又唤了一声,真宗仍是没有反应。刘娥走上前来,轻轻地握起真宗的手:“官家,不要太伤神了!”

真宗猛地抬起头来,见了刘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神情明显放松了:“唔,是你啊!”

刘娥低声道:“三郎,天快黑了,要不要传膳?”

真宗摇了摇头:“朕吃不下,叫他们撤了吧!”

刘娥柔声道:“三郎,都三天了,您都没有吃好睡好,今天我亲自下厨做的,好歹吃点吧!要不然,喝口羊肉羹汤也好啊!”

真宗微微点了点头,随侍在旁边的雷允恭忙上前,送上一盅精心炖了一天的羊肉羹,里面放了灵芝等各种滋补的药物。

真宗喝了几日,便推开了。刘娥服侍他洗漱之后,雷允恭等人退下,这才奉上灵芝茶。

真宗方坐定,张怀德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捧上一大叠奏表,轻声道:“官家,文武百官们,还跪在宫门外请旨呢?”

刘娥眼看着真宗眉头皱起,连忙道:“你让他们先回去吧!官家已经歇了,有事明日再奏!”

张怀德暗吁了一口气,他知道真宗的心情极坏,这时候回事实在是讨骂,可是事关军国大事,他更不敢不报给真宗。这会儿是乘了刘德妃在里头,有个缓冲余地,这才敢进来回话。此时听了德妃的吩咐,连忙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真宗轻叹一声:“罢了,明日还不是一样!”

刘娥小心翼翼地道:“官家已经废朝三天了,文武百官齐跪宫门三天,再三上表求见,三郎真的不见他们吗?”

真宗低低地冷笑一声,不知道嘲笑别人,还是在嘲笑自己:“朕拿什么去见他们?强敌压阵,逼近汴京,国家危在旦夕,朕何尝不比他们更刺心。是战是和是走?文武百官各执一辞,逼着朕要作出决定来。战,怎么战,拿什么去战?和,哪里有和的路?走,又能够往哪里走?朕怎么决定,怎么决定怕都是错的。这一个决定,关乎着天下百姓,大宋万年基业,社稷安危。一字说错,一步走错,何以对天下、何以对祖宗、何以对后世?”

刘娥心中亦是惶惑不安,相识至今,从未见真宗如今日这般地将近崩溃的乏力。当日宫中变故,有脉络可寻,有人情可测。可是这军国大事临到面前,一举一动关乎天下安危之时,竟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不战,辽国兵马步步逼近,战,如果败了,怎么办?

大宋原是自五代十国军阀混战中建立,直到天下一统,至今不过几十年,五代十国的余风犹在,天下刚刚太平不久。萧太后挟举国兵马逼近,辽人精于马战,一旦战事稍有失利,朝庭威信一丧,镇不住天下,立刻又会陷入五代十国的大战乱中去。

但是——

真宗看着军事地图,当年太宗皇帝以开创天下的雄才大略,数十年筹备,两次征辽,都落得大败而归,含恨而亡。

如今辽军临近澶州,直逼京城。战事节节失利,凭着现有的军心士气,如何与辽军一战啊!一旦败战,辽军就可直抵京城,输掉的何止是一场战争,而是整个江山社稷啊!

刘娥再聪明再能干,也只是一个宫闱女子,什么是辽人,什么是军队都没有见过,何论战争?

真宗却是亲眼见过的,那是他初登基的时候,咸平三年。

当时正逢上辽军骚扰边关,于是年轻气盛的他,对着满朝文武百臣立下宣言:若是辽军敢来侵犯,他将亲自披挂,上阵杀敌。咸平二年的十二月,他冒着寒风大雪亲自北巡,直抵边关。在他巡边之时,边关将士为皇帝亲自巡视所激动,与辽人展开了数番大战。站在大名府的城墙,他亲眼见宋辽战场上的交兵情况,虽然这几场战事,大部份以宋军的胜利而结束,却也是因宋军人数胜过辽军的缘故。他是亲眼见到了辽军马战之骠悍凶猛,深切的感觉到对辽人的作战,并不是自己一开始想象中地那样单凭血勇之气就可以得到胜利。

张怀德方刚刚退出去,周怀政急忙进来,跪下奏道:“官家,李相跪门求见!”

真宗站了起来,惊诧地道:“李相?李沆?他不是已经病得很重了吗?”

周怀政奏道:“是,李相扶病,跪在宫门外求见!”

真宗叹了一口气:“宣李相进见!”

周怀政应了一声正要宣旨,真宗又加了一句话:“赐李相乘车舆入见!”

周怀政忙高声应了一句:“是!”退了出去。

刘娥站起来道:“臣妾回避!”真宗点了点头,刘娥退了出去。

宰相李沆当年为太子宾客时,扶持当今皇帝顺利登基,颇有功劳。真宗登基后升为宰相,多年来颇有政绩,也算得一朝重臣良相。李沆因为年老,此时已经告病在家,据说已经病得很重了。真宗再是无心见众臣,此时见李沆扶病跪宫,也只得宣他入见。

过了一会儿,周怀政扶着李沆颤巍巍地进来。但见李沆已是病骨支离,憔悴如风中之烛,一见到真宗,就推开周怀政抖抖索索地想要下跪行礼。真宗忙叫周怀政扶住了,又叫赐座。

李沆方要开口,便一口气堵住了,咳了半日,这才道:“太后宾天,举国同哀。官家与太后母子情深,因此而哀伤过度,不能理政,这是至孝啊,当为天下臣民楷模!”

周怀政站在一边,心中亦是想着李沆要如何开口劝真宗上朝,不料他一开口,却把真宗不上朝的原因与太后宾天连在了一起,丝毫不提真宗逃避上朝的真正原因。心中不禁暗服,不愧是三朝元老当朝首相,这分老辣人所难及。

真宗轻叹一声:“太后于朕有养育之恩,朕只恨自己未能全尽孝道。这么多年,太后为了抑制外戚,她的兄长李继隆一直不得升迁。如今国家用人之际,朕想升迁其为使相。”

李沆听得真宗顺势把话题扯远,只得自己再把话题拉回来:“官家的孝心,太后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感怀。可是官家因太后宾天,哀伤过甚,废朝停政,太后一向爱护官家,若是她老人家在天有灵,也一定会不愿看到此景的。况且如今辽人入侵,军情紧急,官家一日不亲政,国势便一日危险一分。老臣斗胆,请为了江山社稷,天下安危,请皇上立即临朝主政,以安天下之心!”说到激动处,李沆推在椅子,扑倒在地,连连磕头。

事起突然,不但真宗惊呆,连他身边的周怀政竟也来不及扶住他。见李沆一个病重垂危的老臣如此磕头,真宗简直不忍看下去,只得道:“李相起来吧,朕明日就上朝听政!”

李沆枯黄的病容现出一丝微笑:“如此,天下幸甚……”一句话未完,便昏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李沆枯黄的病容现出一丝微笑:“如此,天下幸甚……”一句话未完,便昏了过去。

次日,真宗于崇政殿素服恸哭,接见群臣,共商国事。

半月之后,宰相李沆病逝。真宗震惊之余,亲临吊奠,想起当日李沆抱病苦谏的情况,在灵堂上不禁泪下,追思不已,下旨追封为太尉中书令,赐谥号为文靖。

边关告急,却遇上这样的事,正是疾风正遇骤雨,真宗深感烦恼。

刘娥提醒他道:“官家,记不记得先皇临终之时交待后事,曾说过若遇大事可问寇准,此人能言人所不敢言之话,想人不敢想之事?”

真宗听了这话,精神为之一振,笑道:“卿言甚是,朕几乎忘记他了。”此时寇准正为开封知府之职。真宗想了一想道:“为相者须有四海之量,只为寇准此人目空一切,难以容物,因此朝中无人提起。”

刘娥记心甚好:“何以说无人提起,参知政事毕士安就曾经两度上表推举寇准,说他有宰相之才。天子有四海之量,用人当用其长。官家若是虑寇准难以独相,不如安个老成人同时为相,相互平衡?”

真宗点了点头道:“嗯,说得甚是。毕士安已是副相,又是三朝老臣。如今吕端李沆去世,吕蒙正又抱病在家,若依着资历,也确是可以起用毕士安为相。”

刘娥接口道:“可是毕士安年纪太大,其为人虽好,只可作治世之才,不及寇准胆大多智,擅长应变和有魄力,官家可是此意?”

真宗点头:“说得正是,治世用毕士安,乱世当用寇准!”

就此议定,真宗下旨,先进位毕士安为平章事。数日后,再升寇准为平章事,位列毕士安之下。

寇准初登相位,即上奏真宗,诏令河北全境,不管官兵军民,全力抵抗辽人入侵,能杀辽人者皆可领赏。

一旨既下,整个边境军民,群情激奋。辽兵有落单者,连路边农夫都敢拿着锄头偷袭。原来辽兵擅长小股游骑对宋兵以骚扰作战,现在小股游骑派出去,往往就回不来了。因此辽人只得调整战略,集中全部军事力量,成锥形向汴京推进。

战报雪片似地飞来,辽军已经攻破遂城、定城,越唐河兵临澶州城下,直逼京城。澶州离京城不过二百余里,于军事上可谓是近在咫尺,澶州一破,则辽军就可直抵汴京城下了。

真宗接报大惊,立刻召集寇准入宫议事。

寇准进入崇政殿西殿时,见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都已经济济一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