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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大明(18)

听说是先帝派人造了六万多个铜活字,但最后被人偷拿,再清点只剩四万多字,便灰心丧意的派人把四万多字全都给熔了造钱。但工部有人留学后,带回来了铅活字,成本低,且字迹清晰,自那之后从南到北多了三千多架印书馆,街边也有卖小报的了。

前些日子,她还知道要被卖做妾的消息如遭雷击,这会儿就已经远隔池州,独自一人在这应天府看上书了。

一会儿敲门声来,她以为是婆子,就让人进来。

探头才发现是个素面年轻女子,圆脸短眉,高大健壮,挽着袖口,两条小麦色手臂矫健利落,看起来年纪大概二十多了,笑道:“听说这西所有人来住了,我就来打个招呼。我叫铃眉,是今年来参加道考的女修。”

俞星城这才恍然想起来,道考是州府级别的仙官考核,相当于修真者的乡试,三年一次,今年恰巧跟科举乡试碰上。怪不得应天府里外这么多修真之人。

铃眉进来打招呼,看她捧着书卷惊讶道:“原来是个女秀才。我以为来乡试的女子很少。”她又笑盈盈做了些介绍,说是江宁县本地人,是个体修,家里是专养猪羊的富农户,今年二十七了。

按理来说是个孩子都能读书的年纪了,她却还是少女发髻,显得很大大咧咧,进来坐下,才发现俞星城在烫脚,她也有点不好意思,正要搭话,斜瞥见俞星城烫脚还穿了双新的棉纱白袜,脚尖微翘,不是三寸但却细瘦娇小,一瞧也便知道,是慢裹过的小脚。

铃眉粗枝大叶的,如今裹脚的女子并不太多,她更没想过都能出来乡试道考,还能碰见裹脚的女孩儿,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挪开眼睛,只道自己失礼,装没见到。

俞星城把手里书卷合上,道:“铃眉姑娘,我换个鞋子。”

铃眉冒冒失失的出了门去,在门口慌不迭的说着对不住。

铃眉心道,这姑娘年轻漂亮,瞧着冷淡,但眉眼里又一股慈悲善软,烫个脚还穿着皂袜,怕不是被家里逼的,自己也不情愿见到。

俞星城换了新鞋袜,才开口说了声失礼,铃眉冲进来倒真是一脸慌张,老实的倒有点可爱,说:“姑娘别起身了,我给您把水泼了去。”

她做事儿利落,泼了水涮了盆回来,正巧院子里另外两人也回来了。

四个人倒打了个照面,说了会子话。

院里加上俞星城共四人,两个来道考的女修,两个来乡试的女秀才。

除了铃眉这个冒失老实的体修。

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大眼睛尖下颌的女孩,叫杨椿楼,名字看得出来五行多木,带着两个丫鬟来的,头发挽的齐整,上头扎满了绢花、金蝴蝶和珍珠,跟个盆栽似的,脾气傲却也有点天真爱热闹。是个法系灵根的医修。

住在主屋西侧,跟俞星城临着的,则是个三十岁出头,挽妇人发髻穿素色裙衫的女子,叫肖潼。

铃眉问她家中,她笑说是孤儿寡母,自己家中有个儿子,十四五岁,很是贪玩。丈夫生前是做海贸的,甚至还去过新约克,她少女时曾随丈夫远渡,会说一些番语。她怕是孤儿寡母没着落,听说松江府、苏州府一代的官府很缺译官,便来考乡试中的译科,好谋求职位,给儿子一些安定。

问到俞星城,她也自知考试期间没个照应,这肖潼都说了家中情况,她也说了部分实情。

其余三人听说她被家中逼作妾,不愿将父亲告上公堂便逃来应天府参加乡试,三人脸上俱是浮现了几分替她恼火的神情。

杨椿楼更是气道:“我爹要是敢这样逼我,我非拿刀架他脖子上,要他写公文给官府,我自个儿分家出来做女户,也绝不跟他过活!”

俞星城抬手笑了一下,杨椿楼看着她的右手,断手重铸那块还有道浅疤,算是新肉和旧皮有点色差,虽然左手也一样白莹莹嫩生生的只捏过笔杆子,却不知怎么就让杨椿楼瞧出来了:“哎!你这右手……你这是……血肉重、重、重铸长出来的!这可是医修里顶尖的手艺了!”

她惊喜的说话都结巴,捧着俞星城的手慢慢的揉,简直像是看到小姐妹做了时兴的美甲:“天呐,我灵根与此相关,打小儿又主攻这个,到现在,能让我修复手指头就了不得了,这到底是谁给你做的好手艺!”

但俞星城听她说能修复手指,忽然眼睛亮了一下。

俞星城:“那这血肉重铸,是不限次的么?”

杨椿楼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歪着脑袋,满头蝴蝶的金花小翅膀乱颤。

俞星城想法渐渐明晰:“假设说,我每到长好了,便且切了自己手指,让你重铸。是不是便也可以永远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