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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执政太后:女人天下(10)

过了三个多月,当邓绥终于走出了她的心理阴影时,也正是水到渠成,朝中上下都已经默认她为唯一皇后人选的时候,和帝刘肇的册后诏书终于下达:“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邓贵人德冠后庭,乃可当之。”五年之后,邓绥终于戴上了那顶迟来的后冠。

这一次的自我心理斗争对邓绥极其重要,她走出了心理底谷,也确定了对自己的心理定位,在此之后发生的无数件类似政治风波中,我们再也没有看到邓绥有犹豫彷徨的时候,她胸藏城府、冷静从容,做出清晰明确的决定。

当上皇后的邓绥,仍然以前代贤后为榜样,做刘肇的《女诫》标兵,同时对于按惯例大封皇后外戚的情况加以阻止,取消进贡珍玩的陋习,行使种种贤德的行为,深得宫中内外的好评,做了数年刘肇的好妻子,大家眼中的好皇后。

但是好景不长,邓绥封后之后不到五年,元兴元年(105年),汉和帝刘肇旧病复发,死于章德前殿,享年仅二十七岁。

二十四岁的邓绥成了寡妇,也同时由皇后升位为太后。面对一个江山,这位以忍让温和、小心谨慎出名,在刘肇活着时从未接触过政务的“善人皇后”,如何才能在文武百官各怀心机的眼光中,坐稳位置?她会是一个家族的傀儡,还是权臣手中的工具,还是被高高挂起的壁画?

在群臣们看好戏的心态下,邓绥表现出的强悍和能力,立刻让大家面面相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当时刘肇还活着的儿子有两个,一个是八岁的刘胜,一个是刚满百日的刘隆。邓绥一反历来“淡泊、谦逊、忍让”的态度,强悍地以刘胜“有痼疾”为理由,不顾非议废长立幼,指定襁褓中的刘隆为新皇帝,将大权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以皇太后身份临朝称制,自称“朕”,掌握了实际权力。

邓绥登上权力最高位置之后,就一反做皇后期间坚持抑制后族的态度,大封邓氏外戚,接手要害部门,掌握重大权力。如长兄邓骘从一个中级武将直接提拔为上蔡侯、车骑将军,待遇等同三公,成为百官之长,并掌管兵权;弟弟黄门侍郎邓悝则为虎贲中郎将,与邓骘在军队中上下呼应;另两位兄弟邓弘、邓阊都加封为侍中,统率文官。对其他重臣,则是加强了监视和禁绊,如太傅张禹就被下旨留宿禁宫,五天才许回家一次。

除了积极加强权力控制之外,邓绥在政治上所发布的一系列诏令,显得如此成熟而有针对性,也是令人吃惊的。人们想象不出来,为何一个在深宫之中从未接触过政治的女人,表现得比一个老手更能干。

人们或者忘记了,邓绥虽然年轻,她身后的班昭却已经不年轻了;邓绥虽然没有接触过政治,但是整个汉代政治,历代帝王成败优劣,以及目前朝政利弊,却都早在班昭的脑子里了。

东汉邓绥以退为进(6)

虽说邓绥已经是东汉最厉害的女主,但是有件事却很有趣,原本是辅佐她的两个助手,在后世的名声竟比她更响亮。一个是续写《汉书》的班昭,另一个则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中造纸术的发明者蔡伦。

蔡伦身为宦官,造纸不是他的工作范围,他能够这么一脑门子地钻研下去,对找出可以取代竹简的轻便产品如此重视,也许是因为他也看过太多太多的书,对竹简的不方便深具切肤之感,但是蔡伦之所以能够掌权封侯,并不是因为他的发明,而是因为他多年来在邓绥掌权的过程中所起到的政治作用。

有这两大名垂青史的大人物相助,再加上邓氏家族的实力和其他种种综合因素,邓绥的执政能力和水平可想而知。

就在她刚执政的几个月里,针对当时国力不足,针对当时各级的浪费奢侈所采取的行动,以及所发的诏令就可以看出来:削减太官、导官、尚方、内署18的各种御用衣服车马、珍肴美味和各色奢靡富丽的用品;把太官、汤官的固定费用每年将近二万万钱,削减至数千万钱;把各郡、各封国的贡物,都将数量削减一半以上;把上林苑的猎鹰、猎犬全部卖掉;各地离宫、别馆所储备的存米、干粮、薪柴、木炭,也一律下令减少。

邓绥一面施行廉政,安抚百姓,一面又对上层建筑示恩施惠,她下诏赦免了建武(光武帝刘秀年号)以来因罪囚禁者,包括前朝明帝、章帝被废黜的皇后马、窦二家,也都宽赦为平民。邓绥又提倡教化,重祭祀、兴学府,并重修五经、诸史,当然重修经史的主持人,就是造纸术发明者蔡伦。如此种种,深赢得士大夫之心。

甚至对于官员的私心,她也十分清楚,并下旨重斥说:“水灾为患,各级官员粉饰太平,妄求政绩,隐灾报喜,藏忧生患。农田毁坏,报成垦田增加;百姓流散,报成增加户口。隐瞒罪案,纵容凶徒,任用私党,滥用权力,令得百姓受祸。京官外官勾结,不知畏天,不知愧人……”并下旨责成二千石以上高官必须对此负责,一时群臣畏服。

邓绥还亲自过问重案,甚至审清了几件著名的冤狱,又下旨遣散宫中的许多宫人,以及赦免众多因罪没入宫中的贵族子弟,如此布恩,一时间人人称颂。

除了做出显著的政绩之外,邓绥那极其强烈的权力欲,与她的政绩一样巨大。

那被她选中的小皇帝刘隆,才八个月就去世了,即殇帝。当初她以“痼疾”而被剔除的刘胜,却还活得健健康康的,可见当初那个理由的牵强。可是就算刘隆死了,刘胜也同样没机会,因为邓绥不会再给他机会。早在刘隆刚继位的时候,邓绥已经选好后备,在诸王各返封地时,她把刘肇的兄弟前废太子刘庆十三岁的儿子刘祜留了下来,此时便推出刘祜,立为新皇帝,即为安帝,由邓绥继续执掌大权。

当然,对此自然有朝臣宗室会表示不满,然而邓绥当初自己在内心已经经历过进与退的挣扎。自那时候起,她确立了自己的心理定位,此后她行事,很难再被任何人和事所干扰影响。

刘祜初登基,朝中重臣三公之一周章对邓绥的专权不服,想要秘密发动政变,废邓绥拥立刘胜为帝,事情未遂,邓绥镇压叛乱,借此大肆清除异已,牵连极广也毫不手软。

随着小皇帝刘祜渐渐长大,邓绥手握重权仍不放手,她的亲弟弟邓康劝其还政,勃然大怒的邓绥也同样不给情面,将这个唱反调的弟弟严加惩处,向世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刘祜年纪已大,尚不能理政,郎中杜根等两人上书要求太后还政,邓绥对弟弟都不客气,对外人就更不客气了,立刻下令将两人装入囊中当廷击杀,丢到城外荒野。不想杜根命大没死,为了逃命在荒野中装了三天死人,直到眼中都生出蛆来,这才得以逃生。杜根此后隐姓埋名逃到外地,做了十五年酒保,直到邓绥死后多年,才敢重新回京。这个杜根,也就是后来谭嗣同临死前在狱中绝命“忍死须臾待杜根”中所提到的杜根。

东汉邓绥以退为进(7)

对于邓氏家族,邓绥虽然也大封外戚,邓氏兄弟官居要害,整个邓氏一门到此已经是“凡侯者二十九人,公二人,大将军以下十三人,中二千石十四人,列校二十二人,州牧、郡守四十八人,其余侍中、将、大夫、郎、谒者不可胜数”,但是与自汉代以来那些名义上是太后临朝,实际上却是“定策帷帘,委事父兄”的情况不同,邓绥不是王政君之流,她虽然大封外戚,但却把最高权力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既不容族人过分掌权,威胁到她的地位,也不容族人飞扬跋扈,败坏自己和整个家族的声誉。在约束控制族人乱政这一点上,西汉东汉任何一个太后,都比不上她。

邓绥自己自律既严,自然对别人的要求也高,越是亲近的人,要求就越是高,尤其是对大肆提拔的邓氏家族中人。长兄邓骘的儿子邓凤因曾向尚书推荐官员,事涉请托,又收过几名将领的良马,事涉结交军官。邓骘知道此事,竟怕得将妻子和儿子邓凤剃成秃头(髡刑),向邓绥谢罪。弟弟邓康对她派来的使者礼数不周,又曾经劝太后还政,也被她免官甚至开除族籍。

小皇帝刘祜长到二十七岁,还是活在邓绥的严密控制之中,这连朝臣和邓绥的亲弟弟都看不下去,更何况刘祜本人。安帝才智平平,更被邓绥百般挑剔,因此渐渐埋下怨恨。再加上刘胜死后,邓绥又先后挑中了数位皇族子弟作为刘胜的嗣子在宫中抚养,更令得刘祜心怀惊恐,深怕有一天得罪邓绥,被别人取而代之。

建光元年(121年)三月,41岁的邓绥一病不起。邓绥死后,与和帝合葬顺陵,谥号为熹皇后。根据古代谥法,“有功安人曰熹”,正是说明了她的成就被当时人所肯定。

但是邓绥一生铁腕治国,政治上树敌不少,安帝刘祜也不甘久被压制,这些在邓绥活着时高压下的负面情绪,在邓绥死后便强烈反弹了。

邓绥死后仅半个月,刘祜先是大肆追封自己死去的父母及其亲族,然后先从蔡伦下手,追查当年亲生祖母宋贵人的死亡真相,蔡伦被迫服毒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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